夜叉慢慢站起身來,眼中浮起思索之意。
白鬼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過了良久,夜叉方纔凝聲道:“很多記憶,在我明心見性的那一刻,都已從我的腦海裡自動消失了。”
呂光狐疑道:“你都記得些什麼?”
夜叉仰首望了望這蒼茫黑暗的夜空,道:“我只記得自己接到了一道‘法旨’,命我速來巫雲山,斬殺長生殿之主。”
白鬼道:“你知道我們的身份?”
夜叉點頭道:“當然。”
呂光沉吟道:“你是從哪裡趕來此地的?”
夜叉深思道:“好像是雲梯。”
白鬼震驚道:“雲梯?!!”
聽聞此話,呂光不禁詫異的望了她一眼,他很少見到白鬼露出這種慌亂驚詫的表情,一時間,心中也疑竇叢生。
雲梯又是什麼地方?
夜叉看着白鬼的反應,苦笑道:“你自然知曉雲梯是何等地方。”
白鬼微微頷首,長嘆道:“正因爲我知道,所以現在我已不懷疑你所說的話了,想來你確實是忘記了之前的許多事情。”
呂光道:“雲梯到底是什麼東西?”
白鬼搖頭道:“雲梯不是東西,它是一條通往他界的天梯。”
呂光奇道:“通往他界?”
白鬼繼續道:“對,天梯就在荒州出雲山脈之中。可這條雲梯,早已湮滅在歷史長河裡,一千年多年來,世間鮮有人會再提起這個名字,概因知道雲梯來歷底細的人,都已盡皆化爲了塵土。”
白鬼見呂光臉上還是一副疑惑之色,她莞爾一笑,緩步走到篝火旁,坐了下來,道:“我給你講個故事,有關雲梯的故事。”
……
子夜。
巫浪郡,某座不知名的大山深處。
黑暗層疊遍佈,如同莽山綿延。
“閻王更,左右懲……”
風中夾雜着斷斷續續的低吟輕語,慢悠悠的飄到鍾神秀耳中。
漆黑的虛空之下,這縷聲音使人聽來分外清晰。空靜清寂的夜色下,唯有這段碎語呢喃顯得那麼真切可聞。
鍾神秀立時皺起了眉頭,他想要向後退去,卻突覺一雙腳竟像是踩在泥沼裡,深陷其內,無法挪動一步。
“閻王更,左右生死不由你。”
這個聲音飄蕩震顫的幅度,趨於強烈。仔細傾聽,這句話就像是林中野獸發出的低吼長嚎一般,令人頭皮發麻,肝膽俱裂。
“鍾神秀,你的本事還真不小,居然真的找到了這裡。”
這若即若離的‘桀桀’笑聲,自林間噴涌而出。
恰在此時,四面那一望無際的黑幕,猛然裂開了一道口子,由外緩緩走來兩個身材高大的人影。
鍾神秀的雙腳彷如是紮根在地的根鬚,難以拔動,寸步難行。他只能睜着眼睛,向那一片虛無的漆黑暗夜裡,極目望去。
林間的氣氛讓人倍感壓抑。
鍾神秀卻絲毫不爲所動,他盯着眼前這兩個突如其來的黑影,悠然道:“這就是你們靖道司的待客之道?”
這霍然出現在林間的兩個黑衣人,自然就是王左、王右。
“鍾神秀,你找我們兄弟二人,到底想要說些什麼?”
王左王右異口同聲道。
靜,靜得出奇。
鍾神秀面容恬淡。
王左王右對視一眼,隨後各自揮動了幾下衣袖,卻見鍾神秀腳下的泥沼,瞬間消去不見。
鍾神秀點頭讚歎道:“你兄弟二人的氣場領域,竟能合二爲一,並且威力還能激增數倍,真是神奇!不錯,不錯。”
山風驟冷,夜空變得更爲陰沉。
此時,王左王右二人臉上的表情,比這一望無際的黑暗,還要重上幾分。他們的眼睛俱都一眨不眨的凝望着鍾神秀。
鍾神秀落落大方的站在他們面前。
三人均沉默了下來,不發一言。
王左是兄長,這時自是得出言打破這岑寂的氛圍。
王左道:“靖道司與你們‘天行者’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縱使這次你想要召喚域外天魔,司主大人也是破例的沒去阻撓你們。”
鍾神秀哈哈笑道:“所以我纔會來找你們,我要送你們一些情報,好回報司主他老人家對我的一片恩澤。”
王右言簡意賅的道:“少說廢話。”
鍾神秀不以爲忤的道:“你們兄弟二人還是這副脾性。”
王左沉聲道:“究竟是什麼事?”
鍾神秀即刻斂去脣角的笑意,神情凝重無比的道:“那位長生殿之主就是朱雀大街的‘呂六十四’,大禹皇族之後!”
王左王右一齊怔住,隨後仰首大笑起來。
他們笑得鼻涕眼淚都已流了出來。
鍾神秀冷聲道:“很可笑嗎?”
王左笑着笑着,頓然收起臉上的笑容,一雙眼睛冷冽如刀的直視着他,一字一頓的道:“你莫非當我們靖道司的人真是一羣飯桶?”
王右接話道:“這件事我們早就知道了。”
鍾神秀身子微震,疑惑道:“你們既然早就曉得此事,爲何不盡遣高手,來抓獲那個呂光?”
王左神秘兮兮的笑道:“只因這一切都是司主大人所設的一個局。”
鍾神秀眯起眼睛,狹長的眼縫裡迸射出絲絲精光。
他沉默半晌,終是點點頭道:“原來如此,那倒是我多管閒事了。”
王左王右不再說話。
鍾神秀轉身離去,走了十多步,他猛地頓住腳步,回眸看向王左王右,淡然說道,“可你們不知道,武天嬋在擒住呂光和白鬼後,故意放走了那兩個妖道。”
王左冷聲道:“此事當真?”
鍾神秀朗聲笑道:“你們可以去問問武天嬋。”
夜色茫茫,鍾神秀的身影轉眼間消失在大山之中。
王左王右互相看着對方。
王左忽然道:“我認爲,得先抓緊時間爲王子期療傷。”
王右道:“無明妖火,很難對付,我們是得留下王子期這條命。”
王左道:“對,司主大人肯定不想王子期死。”
王右道:“因此其他的事,得暫且押後。”
王左道:“回頭再去找天嬋府君當面質問。”
王右道:“玄武靈獸也恰好快要醒來。”
王左道:“到那時,我們與鍾氏一族就各取所需,互不虧欠。”
王右道:“理當如此。”
說完後,二人的身影逐漸隱在夜色裡。
……
巫雲山,峰巔。
星光淡去,黎明將至,四周伸手不見五指。
姜顏和綵衣已從山下返回峰頂。她們現在都睜着一雙好奇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這個化爲人形的‘夜叉王’。
白鬼所說的那個故事,也已到了尾聲。
呂光聽完後,忽而想起一事,道:“這雲梯既然如此古怪神秘,靖道司爲何沒將其破壞,還任由它留在世上?”
白鬼哂然一笑:“那是因爲修真者看不見、摸不着這個雲梯,一切氣功,所有靈器,都不能使其表面出現半絲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