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連着幾天劉素素都不敢和江昊正面交鋒,他感到一種暢快淋漓的痛快,這個女人,從自己進高家就開始對自己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現在老天眷顧,竟然讓自己發現了她如此致命的秘密,簡直比出獄那天還讓他心情開朗。
她小心翼翼,江昊隨便開句玩笑,她就如臨大敵,緊張得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過了幾天覺得江昊不會把這個秘密講出去,她才略略鬆了口氣。
江昊有種貓捉耗子的慈悲,先慢慢來,一點點地玩,到最後再一口吃掉,那樣才過癮,人家說復仇最讓人上癮的不是結果,而是過程,如同吸食大煙一樣,漸漸地讓人沉迷。
有時候深夜他會突然像個孩子一樣醒來,徒勞地抓住身邊的人,高儀敏不知道江昊是做夢,以爲是他愛自己的表現,會溫柔地依偎着他,他的心裡反而空落落的,也只有這個深夜的瞬間,他纔會明白,這樣的生活,已經離他的夢越來越遠了。
他甚至痛恨自己揹負了這麼多,他無法正視父親的死亡,也無法正視江家的敗落,他怎麼對自己交代?他以爲如今一步步的按計劃進行,自己會有走向勝利的快樂,然而纔剛剛開始,他就覺出那重重的壓力,壓得他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無法喘息。
每當這個時候高儀敏都輕輕地,溫柔地,溫柔地,摸着他的頭髮,然後把他的頭埋在自己的胸口,淡淡地問:“又做噩夢了?”
他不得不承認,高儀敏對旁的人真是讓人無法忍受,可對於他,簡直就是一個小妻子,當然不能觸碰她的底線——和別的女人有曖昧,比如這樣的夜晚,就讓他覺得這是一個真正的妻子,這是一場命中註定的夢境。
他睡不着的原因還有別的,雖然他不願意去想,婚後的日子不但沒有查到什麼可以扳倒高家的有力證據,現在還在這溫柔鄉里越來越舒服地過日子了,長此以往會不會功未成身不退?
二虎上次雖然告訴自己高儀軒揹着高運達高*的事情,可是這本來就是有所傳聞的,就算二虎不直接告訴自己也是可以查出來,關鍵是如何能取得確切的證據把他一次擊倒,這是件不容易的事。
另外讓他頭疼的是,那個縱火人怎麼還沒有找到?如果沒找到的話,自己的報仇總是名不正言不順似的,也無法判斷還有誰參與了這件事,江晨說那個局長肯定有推波助瀾的作用,老張也看見他和高儀軒有來往,可是除此以外呢?
誰想到第二天老張就帶來了好消息,午後在茶館見。他隨便吃了一點東西,晃悠到了茶館,老張還沒到,他要了一個小間,進去後推開窗戶往外看,街面上人來人往,沒有人監視他,他掏出一塊手絹綁在窗戶栓上,老張看見後就知道他是安全的。
江昊沒想到是一個臉上有傷疤的人,他的臉顯得陰森可怕,和他二十五六歲的身材顯得極不相稱,左臉上好像有幾條蚯蚓一樣在蠕動,仔細一看,是一道道的刀疤,不知道是什麼人下這麼狠的手。
他的眼神很閃爍,坐下來之後手搓着衣襟,也不打招呼就直接提起茶壺往嘴裡倒,老張要拉他,江昊示意不用,他咕嚕咕嚕喝完一壺水,氣也不喘一口說:“再來一壺,渴壞了。”
江昊招呼店小二再上兩壺茶,有可口的點心也上些,店小二瞅了一眼裡頭的人,自己先嚇了一跳,頭縮回去趕緊端吃的去了。
江昊一邊倒茶一邊說:“找你可費勁了,你大概也知道,現在不只我一個人找你。”
“我這次是冒死回來的,老張說你肯花銀子我纔來的,我不能多呆,你想問什麼趕緊說!”
“好,痛快!我就想知道,誰讓你放火的?”
“這個我也不知道,是我們以前一起蹲號子的,說是讓我混進江氏紡織廠,煽動工人鬧事,動靜越大越好,後來又給了我一百塊,讓我把江氏燒燬,連夜走,可是我還沒出城就讓人給抓起來了,我的臉也是那些人給劃的,我當時發了高燒,被扔到河裡了,幸虧飄到下游的時候被水衝到了岸邊,我自己醒來後去靠着要飯到了鄰縣,幸虧我的臉讓毀了,不然早就讓人發現給弄死了,今天也不會坐在這裡和你說話了。他媽的,老子到現在都不知道是得罪了哪尊神?”
“你是說你壓根不知道誰僱傭你放火,更不知道是誰要抓你?”
“是啊,不是說我說了就給錢嗎?趕緊把錢給我,我得趕緊走,這個地方我多呆一分鐘都渾身不帶勁。”
“你這等於什麼都沒說,我怎麼能給你錢呢?”
“那你想怎麼樣?”疤臉不耐煩地說。
“找到僱傭你的元兇。”
“我怎麼找得到?再說了,就算我告訴你,你到時候又要說我說的是假的,我不白忙了嗎?這可是把腦袋別在褲腰上啊!”
江昊掏出二十塊放在桌上:“這是給你的訂金,這段時間你的吃喝我全包了,你既然以前在監獄裡呆過,就肯定有你自己的辦法來找到這個人,你只要把當時僱傭你的號友找到,剩下的三十塊我立刻就給你。”
刀疤把錢攥到手裡,站起來說:“三天後還在這裡見,我先走了。”他臨走的時候還不忘記把盤裡的瓜子和點心都往兜裡揣。
老張有點擔心:“你就不怕他拿錢走人了?”
“你看他的日子過得,肯定是吃不飽穿不暖,他臨走連盤底子都拿走了,說明他是個貪得無厭的人,所以三天後他一定會出現,就算是找到那個人,他肯定也不會走,因爲離開了我,他就只能靠要飯過日子,一個被人毀了容的人,肯定是沒有自信的,有了錢他就揚眉吐氣了,他就離不開這種生活了,他以後一定還會回來找我。好了,不說了,你餓了吧,咱們去吃飯。”
老張吞吞吐吐地說:“我聽說房子要回來了,你看,能不能回家去吃。”
江昊笑着說:“你以爲去哪裡?王媽都包好餃子了,就咱們倆吃,小依今天去找小月去了。”
兩個人一路上有說有笑,一進門王媽早就把飯擺在了桌上,還有兩個小涼菜,拍黃瓜,拌粉絲,兩個人坐下後,王媽又端上一盤花生米,還端上一小瓶酒。
江昊拍拍老張的肩膀:“饞了吧?想王媽的手藝了吧?今天這飯王媽可是張羅了一上午,以前家裡人多,現在就剩下王媽一個人了,家裡家外都是她一個人忙,今天我哥不在,就咱們三個人,我在這裡敬二位。”
王媽歪着坐,給老張一個後腦勺,她還不屑於和老張一個飯桌吃飯,江昊示意她端起酒來,誰料王媽一仰脖全喝了。老張漲個大紅臉,端起酒杯:“王媽,我老張不是東西,你肯原諒我,我自己都原諒不了我自己,我自罰一杯。”
江昊又講了些最近有意思的事,慢慢地王媽的臉色才變得好點,老張也敢開口吃了,幾杯酒下肚老張的話也多了:“我知道,我不是東西,二少爺,我對不起你!”說着就抽自己耳光,王媽只好攔住他:“你以後少做這沒臉的事就行了,幾十歲的人了還來這一套,安靜吃你的餃子吧!”
“不,你今天讓我說,二少爺,老張今天當着王媽的面,正式給你賠個禮,不管因爲什麼,老張做了對不起老東家的事,還把自己搞成了這幅樣子,要不是兩位少爺不計前嫌,幫我看病,我現在怕已經死在街頭了。以前自己豬油蒙了心,做出那不要臉的事,不但毀了自己,還害累了東家,東家!老張對不起你,你在下頭等着我,等幫少爺報了仇,老張就找你作伴去!”
一席話說得江昊和王媽也唏噓淚下,江昊的酒量雖好,也有些微醉,他倒頭往自己的臥室裡一栽,等到江晨回來的時候他還沒有醒。小依趴在他身邊,手裡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往他的耳朵裡塞,江昊受不了癢癢睜開眼,一把捉住小依:“你小子,又來騷擾我!”
“二叔,哪天帶我去見我師父啊?”
“纔剛回來幾天啊?就想回去了?不如這樣,我把你賣給鞠家,你以後就住在他們家。”
“那不行,我要陪爸爸。”
“對了,你爸爸下班了嗎?”
“我們都吃完晚飯了,家裡都是酒味兒,連王媽都喝醉了,爸爸給我熱了蛋糕,我一點也沒吃飽。”
“那你想吃什麼?我起來給你做。”他猛地起來,頭有點暈,哎呦一聲又栽倒在牀上。
小依嘴一撇:“吹牛!起都起不來,還給我做飯?”
兩個人正嬉鬧間,王媽慌忙走進來:“二少爺,老張走了,他喝了那麼多酒,出去不會出事吧?”
江昊想了想說:“沒事,老張肯定是醒了,他怕在這裡給我們找麻煩,由着他去吧,你趕緊給小依下點面,我也餓了,我哥估計也沒吃飽,你一罷工,我們全家都要餓肚子了。”
“行,我現在就去做,你吃完趕緊回去吧,不然那位姑奶奶還不定怎麼鬧呢!”
江昊無精打采地說:“知道了,剛高興一會兒你就哪壺不開提哪壺,你就見不得我高興!”
小依拍着手說:“二叔怕見二嬸孃,二叔怕見二嬸孃!”
“去,小鬼!你懂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