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麻糖幾分錢個東西,也值得你們花心思不讓我出錢,我還是請得起的。要不我們找幾幅對子對對可好?作詩太酸腐了,這大馬路上太惹人注目,對兩幅對子也算小小雅趣,轉眼就到我家對面的街上了,過去給你們買麻糖吃好不好?”
趙槿一面裹着她的厚圍巾一面撥開眼前的細小雪花,鞠萍有點泄氣,只好說:“好吧,那就聽你的吧,不過明天到了學校要每人補交一份詠雪的詞句,即使不自己作,抄錄些好詞好句也是可以的。”
“你這麼積極,是不是明天上課打算和學生們來個賽詩會啊?還讓我們抄錄好詞好句。”
“虧你提醒了,我怎麼就沒想到呢?這樣既不用備課,也更加有趣。好主意好主意!那也還是張大才子先來吧!”
“一片二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無數片,飛入蘆花皆不見。對吧!”
“還真是賴,以爲我不知道,這是鄭板橋的詩,那我對一朵兩朵三四朵,五朵六朵七八朵,九朵十朵無數朵,落到嘴裡就化了。”
“這也算?”張易之差點跌個跟頭。
“這怎麼不算,這是白話詩,沒聽說過吧!趙槿你來一個,爲難爲難他!”
趙槿一擡頭微微一笑:“江南江北雪漫漫,三個酸客枉作詩。”
“哎呀,趙槿,你也笑我。那我來,城東城西白茫茫,兩個才子攜老奴。”
“這個雖算不得好詩,不過鞠萍的反應速度也是叫人歎爲觀止了。你光對別人的了,你自己來一個吧,這次正正經經來一個,不開玩笑了。”易之好心提醒。
“就準你們兩個笑話我,我還沒報仇呢!地白風色寒,雪花大如手,佳人巧笑曰,還不快去買麻糖!”
三個人說說笑笑不一會來到了麻糖攤邊,要了兩毛錢的麻糖,除了每個人吃點趙槿還給媽媽留了點,她們三個人進了趙槿家,趙槿囑咐鞠萍留下來吃飯,她拿上給小依織的手套和昨天穿的那套西服,跟着張易之踏雪出門了。
一路上很是難行,趙槿穿的又多,走到山腳下已經是滿頭大汗了,她有些發愁地看了看不遠也不算太近的江家別墅,遠遠地下來一輛車,兩個人高興地揮手——那是江家的車,原來江晨早就想到趙槿天寒難行派了司機開車來接。
司機打開車門,雪花順勢就飄進了車裡,老張笑着打招呼:“張先生也來了,還以爲趙先生今天不來了呢,沒想到還接到了,少爺說的沒錯。”
“少爺說什麼了?”
“少爺說,趙先生沒打電話來說取消上課就一定回來,這天寒地凍的,一個女孩子諸多不便,還是去接一接比較好,趙先生你放心吧,以後天氣不好你就在家裡等着,我會開車去接你來的。”
趙槿道了聲費心,把腳跺了跺,一直在走沒覺得冷,這會上車了卻覺得腳冷,身上卻熱得很,大概是感冒還沒好的緣故。
她的鼻子癢癢的,車廂裡很暖和,她合上了眼,沒一會兒就沉沉的睡去了,張易之推推她:“到了。”心想:怎麼累成這樣?這麼一會兒就睡着了。
小依一路跑過來:“先生先生,江昊說你生病了,你現在好了嗎?”
江昊一瞪眼:“叫叔叔,什麼時候還連名帶姓地叫了?沒禮貌!你們先生沒教過你要尊老愛幼嗎?”
“你又不老,也沒我小,怎麼尊老愛幼,倒是叔叔應該對我愛幼,是吧,先生?”小依伶牙俐齒,一點都不退讓。
“看來真是有什麼樣的老師就有什麼樣的學生,趙老師,你要檢討一下。”江昊沮喪地說。
“我可沒教啊,我看他是在家有樣學樣吧!”
大家一起笑了起來,小月拍拍小依的屁股:“還不趕緊和先生上去念書,小心你爸下來問你功課。”
趙槿把衣服遞給小月:“這是那天我穿的衣服,我媽已經洗好熨好了,麻煩你收起來。”說完,拉着小依上樓了。
快下課的時候小依有點心不在焉,趙槿嚴肅地說:“你要是不好好上課,先生就不如不來,先生可是帶病給你來上課的。”
“真的啊?我摸摸。”小依一臉認真地伸出小手在趙槿的額頭上摸了摸,然後又在自己的頭上摸摸,“先生,你難受嗎?想吃罐頭嗎?”
“嗯?”
“小依以前生病的時候爸爸就買罐頭給小依吃,小叔和小姨也給我買。我爸爸說只要能吃就沒事。”
“你叔叔昨天也買給先生了,所以先生也沒事。你好好溫書,馬上就要寒假了,要考試了。”
“先生,我不想溫書了,這些我都會了,你講點學校不講的吧,上次你講的希臘神話。”
“那這樣吧,你要是這次考試表現優秀的話,我專門拿出一節課的時間來給你講神話,好不好?今天就這樣吧,也就剩下十分鐘了。我們一起把今天講的說一遍,下課老師送你件小禮物。”
“真的啊?”一聽有禮物,兩眼都放光,很認真地讀起書來。
果然讀完書馬上就嚷嚷着要看禮物,趙槿從包裡拿出織好的手套,那是一雙漂亮的手套,趙槿特意在兩個手套中間加了一根線,可以套在頭上。小依馬上帶在手上,在書房裡走來走去,正好小月推門進來:“時間到了,下去吃水果吧!”
“我的新手套好看嗎?先生織給我的。”小依馬上向小月炫耀着。
小月拿起來看看:“先生你手可真巧,我也會織,不過只會兩種針,這麼複雜的圖案我可不會織,這隻小狗真可愛。”
張易之已經在樓下等了半天了,趙槿看見他還在:“你還沒走,是等我一起走嗎?”
“是,江昊說老張送咱們回去。反正我們也沒事,已經下了半天棋了。他老是讓我喝茶,我這肚子都成皮球了。咱們一起走吧,我猜伯母肯定給咱們留飯了。”
兩個人剛上了車,江晨急匆匆地追過來:“我也得進城一趟,老張,開車門。”
他顯得很着急,一路上都焦躁地看着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張易之見狀忙說:“江晨你要是着急把我們放到路口,你去忙你的吧!”
“沒事,順路的。別擔心,也不是什麼大事。老張你往公司開。我就把你放到上次的路口,易之,你自己走回學校沒關係吧!”他一邊指路一邊回頭說,傍晚的雪越下越大,路漸漸不好走了。
老張也是小心翼翼地開着,快下山的時候車一顛簸,幾個人都顛了一下,正要看看怎麼回事,突然老張說:“不好,有人鋪了木頭。”說着連人帶車翻到了附近的溝裡。
幸好夠不深,車子只是翻了,張易之動了動,覺得沒什麼事,又問別人:“大家別慌,先動一動,看看有沒有受傷。”
趙槿摸了摸自己:“沒事,咱們現在是不是要出去推車啊?總不能在這山裡呆一晚,非凍死不可。”
“你沒事就行,我們三個大男人,還用你個病人推車不成?”
趙槿往正坐了坐,卻發現自己身下有一條胳膊,是江晨用胳膊擋住了自己,他整條胳膊都被卡住了,“你還能動嗎?”
“恐怕是動不了,你們先出去,把我慢慢挪出去,然後讓老張去叫車來把我拉到醫院。”
趙槿和張易之這才慌了神,老張最先從車裡爬了出去,順着山路返回去找江昊。
趙槿用雙手環着江晨爲他取暖,張易之去附近去招呼人。天黑了,周圍靜悄悄的,江晨的胳膊沒有多大知覺了,他只覺得趙槿的懷抱非常溫暖,她很緊張,一個勁地跟他聊天怕他睡着,他安慰她說:“沒事,這是硬傷,你怕不怕?”
趙槿想也沒想說:“有你在,我不怕。”
之後是一陣常常的沉默,有半個小時的樣子,趙槿聽見江昊的聲音:“在哪?在哪?”她大喊:“江昊,我們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