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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素素回頭一看是女兒，拍了拍胸口：“阿彌陀佛，嚇我一跳，儀敏，你趕緊把你的私房錢收拾收拾，媽帶你走！”
“媽，你說什麼？我們現在怎麼能走呢？我懷着孕能去哪裡？現在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你怎麼能扔下爸爸不管呢？”
“我和你爸爸，是沒法再過下去的，本來我想一個人走，可是媽放心不下你，你跟媽一起走吧！”
“媽！你不是說你要出家嗎？難不成你說的都是假的？現在我們這個家四分五裂的，公司和廠子全沒了，就剩下我們一家人，你怎麼能這麼做呢？”
“反正不管說什麼，你跟我走就是了。”
“我不會跟你走的！爸爸對我們那麼好，你怎麼能扔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
“他哪裡是一個人，江昊不是在嗎？”
“媽！江昊是女婿！再說了，他是不是真心留在高家，難不成讓爸爸老了連個作伴的人都沒有嗎？”
劉素素忙着收拾，頭也不擡：“傻孩子，你以爲你爸爸還稀罕我留下嗎？他早就想把林雪梅和高歌接回來了，我走了正好給他們一家三口騰地方，到時候人家看你不順眼，你就是不想走也得走了。”
“可是爸爸現在並沒有這麼說啊！”
“反正我是受不了了，你看看門外，天天有人打罵扔東西進來，我害怕！”
兩個人正小聲地爭執，不料驚醒了隔壁的人，江昊和高運達都站在門外，目光呆呆地看着門裡的兩個人。
大家都很尷尬，高運達走進去，把東西都收進去，然後把箱子合上，平靜地說：“我沒想到這個時候你想走。”
劉素素解釋：“老爺，你聽我解釋，其實——”
“你不必解釋，我在外頭都聽到了，儀敏，你要不要和你媽一起走？”
兩個人都充滿期待地看着女兒，高儀敏咬咬嘴脣：“媽，我不能走，我不能離開高家。”
高運達轉身去房間裡取了兩張銀票遞給劉素素：“你我夫妻一場，這一輩子總是我對不住你，以後你想怎麼活就怎麼活，這些錢是我準備留給外孫子的，你帶走吧。”
儀敏哭了：“媽，你別走了。”
高運達讓江昊把儀敏拉回屋裡，對劉素素說：“是走是留，你自己決定，我也老了，留不住你。”
說完關上了房門。
劉素素被眼前這一幕弄得茫然不知所措，她以爲高運達會雷霆之怒把她趕出去，不許她帶走一件東西，可是他如此一來反倒讓自己心裡有些難過。
自己最好的年華都留在了這個男人身邊，留給了這個家，眼下要離開真有些不捨，這個家裡的一切，一草一木，一牀一被都是自己親手置辦的，可是發生了這麼多事，她還能守在這個家裡嗎？
第二天大家都不敢去看，在房間裡很晚纔出來。
李媽敲了敲高運達的房門：“老爺，夫人走了。”
高運達看不出是高興還是難過，只說了句：“那就準備開飯吧，怎麼還不去？”
李媽吞吞吐吐地說：“夫人把保險櫃裡的東西都帶走了。”
“你說什麼？”
“夫人帶走了保險櫃裡的東西。”
高運達衝進房間，看到保險櫃半掩着，他走過去拉開一看，裡頭空空的，甚至一張票子都沒留下，他苦笑了一聲：“人家說婊子無情，我還不相信，過了大半輩子，我已經給了她錢，就算沒錢她平日的那些首飾珠寶也足夠她花銷，可是爲什麼把錢全帶走了，素素，你難道就不能給你的女兒外孫留一點活命錢嗎？”
下人們在門外看着都議論紛紛，有人說：“老爺，要不報警吧！”
“報什麼警？說高家的夫人偷了高家的錢？算了，不要也罷，女兒，爸爸對不住你啊！”
高儀敏走進來摟住高運達：“爸爸，沒事的，媽既然都不要我們了，我們也不要追究，錢我們還可以賺啊，我們可以不請這麼多傭人，我可以自己做飯洗衣服收拾屋子，你不要難過。”
“我怎麼能不難過呢？這些錢是高家的全部積蓄了，她連一點都沒留下，她怎麼能這麼狠呢？連一點都不給你留？就算我對不起她，殺了張強，可似乎你畢竟是她的親骨肉啊，人家說虎毒不食子，她——”
江昊拍拍儀敏的肩膀：“有我在，沒事的。”
一家人一天都沒有胃口，只有高儀敏爲了孩子勉強喝了碗麪疙瘩，沒一會兒又全吐了，她這些天越發的身體無力，一天到晚都在牀上躺着。
高運達今天進來的時候高儀敏正歪着腦袋，等着李媽剝花生吃，李媽看高運達進來就退下了。高儀敏也沒有往起坐的意思，半倚着枕頭，問：“爸你吃不吃？”
“我不吃，今天的事你也不要生氣，我剛纔想了想，你媽大概是知道我之前是要把家裡的錢給你姐姐和大媽一份，所以才放心大膽的拿走了保險櫃裡的金條。雖然我留給你大媽的錢並不多，可是過日子總還是夠的，暫時先用來給你用，等你平安把孩子生下來，爸爸再想辦法。”
高儀敏知道父親對大房始終是心存愧疚的，所以這筆錢應該數目也不小，可是爸爸未必肯全拿出來給自己用，這個時候還是乖一點，可憐一點比較佔優勢，她推辭道：“爸，我苦點沒關係，我知道大媽她們過得也很苦，咱們好歹還有這房子，書房裡還有一些古董，都是能救急的，眼下家裡就剩我們三個人，也不用那麼多人照顧，就把李媽留下來照顧我們一日三餐就行了，其他的，能省就省些吧！”
“也難爲你願意做這些，爸爸對不住你，爸這一輩子也算風光過，沒想到老了，卻連自己女兒和外孫都沒法照顧。”
“爸，別說這些，媽也有媽的苦衷，她在這個家，也確實沒法待下去了，她是沒法面對你，沒法面對我未出世的孩子，她這一輩子都是爲我們這些子女活着，這次就讓她按自己的意思活一回吧！”
父女兩個從來沒這樣談過心，高運達覺得自己的女兒也沒有那麼不懂事，其實她也是善良的，她也是知道疼父母的，只不過生活的環境不同，她沒那麼快長得而已。
高儀敏看出父親欲言又止的樣子，她猜到了肯定是爲了大房的事，她說：“爸，你要是想把大媽和姐姐接回來就接回來吧，反正現在媽和大哥都不在了，她們也沒有什麼顧慮了，想回來的話隨時可以回來，而且還能照顧我。”
“你姐姐的話，就算了，畢竟——不過我是想把你大媽接回來，我已經對不起你媽了，不能再對不起你大媽了。”
高儀敏不想再深入探討這個問題，她揉了揉眼：“爸，我困了，想睡了，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我都沒有意見。”
高運達走後，高儀敏嘆了口氣，該來的始終會來的，這個家大概真是沒有可以讓人留戀的了。
當天晚上高運達就和江昊說了這件事，希望江昊去說服林雪梅回來，江昊答應試試看。
林雪梅還沒說話，高歌就轉身出去了，江昊有些尷尬：“伯母，當年的事我們晚輩不好插嘴，可如今家裡就剩下我們三個人，您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回去吧，爸爸他非常希望您回去。”
“我並不是因爲怨恨不回去，是這麼多年了，我們母女兩個也習慣了，你要是讓我們就這麼回去了，我們也不自在，你們也會不自在的，畢竟儀敏她媽剛走，我們就搬進去，她心裡也會不好受的。”
“就是儀敏讓爸爸接你們回去的，放心吧，發生了這麼多事，儀敏也長大了，她比原來懂事多了，不會找您麻煩的。”
“這——”
林雪梅的猶豫江昊是明白的，只是一時間他也無法勸說，還是要她們自己拿主意，畢竟過去二十年的恩怨太深了，她這許多年的苦楚也不是一時就可以忘記的。
高歌端着一杯水進來，放在林雪梅的面前，平靜地說：“媽，如果你想回去，我們就回去。”
“可是，你對你爸爸——”
她把手輕輕地放在母親的手上，拍拍她：“媽，我沒關係的。回去了你也不會那麼悶，要是爸爸能照顧你，我也可以放心地做我自己想作的事。”
林雪梅終於點了點頭。
江昊輕鬆地說：“那我就回去告訴爸了，今天你們收拾收拾，明天一早我來接你們。”
高歌送他出門，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江昊感覺到一陣可怕的空氣，他故作無聊地說：“你打算以後回去了也一句話不跟我說嗎？”
“我媽回去我未必要回去，我想好了，我休息的時候回去，免得高儀敏疑神疑鬼的，這樣可以避免矛盾。”
“這樣也好。我聽你剛纔的意思，你是不是打算和鞠萍他們一起？”
“在這個小世界裡，我們活着每天就是算計，算計自己的親人，算計自己的家人，我不想我活得這麼狹隘，易之說的對，我們應該走出去，看看更廣闊的天地。要是以前，我肯定不同意我媽回去，可是現在我想通了，其實她心裡一直都很想念我爸爸，尤其是最近。所以你要感謝鞠萍和易之回來，不然就憑你還真勸不動我。”
“我知道，那我明天來。”
江昊心中有種無法言明的難過，他不知道是爲着高歌和自己的距離，還是爲着他的高歌將要遠離他，以後的生活，簡直無法想象，沒有了可以等待盼望的曾經，他，還能支撐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