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因爲報復顧思遙成功而產生的小小喜悅,在此時消失殆盡,她甚至荒唐地想,不管秦煥巖是不是真的出事,只要能讓她現在見到這個人就好了,她可以拿任何東西去換,只要這個男人出現在眼前,不論他是醒着的,還是……昏迷的。
冷靜!她不斷地在心裡對自己說,一定要冷靜下來,出了事纔好處理。
卻無奈,她幾乎全身都在擔憂中脫了力,僅僅依靠一把大傘支撐着站立的姿勢。一雙大大的眼睛一直盯着地面,想要找出來辦法儘快確認他的安危,大腦卻一片空白無法運轉,只能呆呆地站着。
“顧醫生,你怎麼了?”
劉玉石聽人說她站在醫院正門不知道在幹什麼,他一聽便趕過來了,走近才發現,她那雙好看的琥珀色瞳仁都失了神。
他何曾見過這副樣子的顧醫生,失魂落魄得讓人心生憐憫。
聽見有人叫自己,顧思哲稍微收拾了下情緒,擡起頭來,便看到一臉擔憂地站在旁邊的劉玉石。她勉強扯出來一個笑容,“小劉,有事嗎?”
“我沒事,”劉玉石連忙搖頭,看她一副隨時要倒下的樣子,便伸手想要去扶她,“顧醫生你這是怎麼了?”
擡手擋住他伸過來的手,顧思哲微微搖了一下頭,大概是總算從方纔那種莫名的心慌中緩過神來,她站直了身子對劉玉石說:“沒事,我先回辦公室了。”
是的,得先回辦公室去。她恢復了常態,深吸一口氣準備向劉玉石道別離開。
“你們在幹什麼!”
一道熟悉的霸道男聲突然從不遠處傳來,下一秒,顧思哲便被一隻大手拽過去,穩穩地撞入一個寬厚的懷抱裡,纖細的腰肢被人緊緊扣住。
“秦煥巖?!”
她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擡起頭去看他,如釋重負一般張着嘴開始喘氣。
他沒事!太好了,他沒事……
這下她是真的完完全全攀在了他的身上,整個人因爲強烈不安擔憂後突然而至的驚喜而失力,緊緊地靠在他的懷裡。
劉玉石看得懵了,前一秒他還在爲顧思哲的纖纖玉手主動碰到自己而興奮,後一秒她卻已經落入了另一個男人的懷裡,而且,十分依賴的樣子。這讓他頓時說不出話來,他的眼眸漸漸低垂,好像每次,只要他們站在一起,自己就沒有插話的餘地……
秦煥巖見她這副樣子,還以爲劉玉石對她做了什麼,本來剛剛看到他們的手搭在一起的怒火便更加上騰,一把揪起劉玉石的衣領,綠眸中跳動着盛怒的火焰,“你對她做了什麼!”
懷裡的女人無奈地嘆了口氣,嘴邊卻始終是微笑的。她閉了閉眼,笑着伸手去將他的手從劉玉石身上拿下來,“秦先生,小劉什麼都沒做,倒是你——剛剛爲什麼不接電話?”
他的餘怒未消,危險眯起的鳳眸始終停留在劉玉石身上,示警的意味十分濃烈,過了半晌,薄脣微掀,對劉玉石吐出一個字,“滾!”
見劉玉石張嘴想要再說什麼,顧思哲對他搖了搖頭,溫婉地笑着,“小劉你先走吧,我有事和他說。”
明明沒事,還不接電話,害她像個白癡一樣擔心半天,她覺得,這筆賬,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和這個男人好好算算。
雨中的行人和車輛依舊,而醫院門口很快只剩下他們兩個。
顧思哲含着笑去看他,“秦先生,你不作點解釋嗎?”
她皮笑肉不笑得明顯,秦煥巖看在眼裡,卻被她難得的小女人的不折不撓給逗樂了,氣一下全部消失無影蹤。
他脣邊噙笑看她,順手從口袋裡摸出來自己的手機,無謂地聳肩,“靜音了,沒聽到。”
被這六個字噎住,顧思哲臉上的神情變化莫測,真行,敢情她剛剛的擔心和想象全是白費的……虧她還像個傻子一樣百般祈禱。
翻了個白眼,她從他的懷裡掙出來,“哦”了一聲之後留給他一個背影,邁開步子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表現得與平常無異,心中卻還殘留着些許忿忿不平。
男人跟在她的身後,不禁覺得一陣好笑,這個女人,真是越來越可愛了。
“思哲?”他小心試探着,漫不經心地開口,“我差點出車禍了,你都不關心一下?”
“嗯……等等!”
他們還在大廳裡,顧思哲的這一聲滿帶着吃驚語氣的“等等”,再一次成功吸引了一衆同事的目光。
衆人看着他們,心裡也是驚訝,顧醫生今天……帶着滿身的意外啊……他們這回真的是開了眼界了。
有的年紀比較長的老醫生,則用滿是欣喜的眼神看着他們,頻頻點頭,不錯,小顧談的這次戀愛,總算給她加了點同齡人的活潑,平時真的太過冷靜淡定了。年輕人,就該是這個樣子的纔對。
察覺到周圍的異樣,顧思哲連忙閉了嘴,拉着秦煥巖的手快步離開。
等進了辦公室,她才放手,回頭與他面對面站着,“說吧,爲什麼說,你差點出車禍了。”
一對清明的眼珠子一動不動盯着他的,她倒要看看,他是不是又想編瞎話來騙自己。雖然他暫時沒有前科,但是誰知道他會不會心血來潮扯一個出來。
“哎……”秦煥巖假裝着一言難盡的樣子嘆了口氣,而後才緩緩道來,“你剛接電話的時候把我嚇了一跳,差點撞上馬路旁邊的欄杆,怎麼,你沒有聽到剎車聲?”
他眼眸中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身影,四目相對,顧思哲頓時無法辨別他話裡的真假,只覺得……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
她便不再追問下去,轉身走到辦公桌前坐下,一邊收拾着桌面,一邊問他,“所以你現在過來,到底有什麼事?”
兩個小時後,在範明明的VIP病房裡,也有人在爲“所爲何事”提問。
顧思遙推開房門的時候,一臉怨念地將雨傘扔到一邊,扯開臉上的口罩,“到底什麼事情非要我現在過來不可?”
早上才被爸媽接走,回到顧家後便直接被禁足了,她是特意趁他們不注意偷偷跑出來的。進了醫院又擔心被其他人認出來,生怕還沒到範明明的病房就被那些醫生帶走了,才往臉上罩了個大口罩。
範明明最好是有天大的要緊事,不然她一定當場翻臉。
“沒什麼大事~”範明明懶懶地開口,用下巴指了指沙發的位置示意顧思遙坐下,“就是好奇,你是怎麼知道沐惠靜和林浪生有一腿的?”
“你是不是失憶?”顧思遙白了她一眼,幾個大步就坐到沙發上去,沒好氣地說着話,“早上不是才告訴過你,是沐惠靜趁我不在家,派人給林浪生送了一盒巧克力,哦,對了,巧克力盒子裡有一張沐惠靜署名的紙條。”
說起來那張紙條,她真的是氣得要爆炸,早上拿給他們看的時候,居然沒有一個人多看一眼,這麼確鑿的罪證都當做看不見,反而指責她勾引男人回家。
別說那件事她是在昏迷的狀態下發生,就是她顧思遙真的勾引男人,也比沐惠靜好,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那個女人居然直接勾搭上自己的小叔子。
什麼貨色!
“巧克力?什麼樣的巧克力?”範明明裝作有些意外地問着,好似這是她第一次從顧思遙的嘴裡聽到這個名詞一樣,驚訝又好奇。
“一個黑色盒子裝着的,我當時在氣頭上,沒仔細看。”
顧思遙正在回憶的氣頭上,回答完才反應過來,心裡不禁覺得奇怪,這範明明今天是不是有病?淨問些不搭邊的問題,有哪個女人能在發現自己老公的情人送來的禮物時還能冷靜觀察那具體是什麼的。
難怪範明明的男朋友那麼輕而易舉就被顧思哲迷了心竅,誰會喜歡這樣一個心機又沒腦子的女人。裝得再可愛清純,男人看兩天就厭了。
沒有在意她眼神裡的不屑,範明明繼續假裝着不經意想起的樣子,皺着眉頭“嘶”地一聲倒吸冷氣,琢磨着開口,“顧思哲前幾天,拿過一個也是黑色盒子的巧克力過來……”
“什麼!”她的話還沒說完,顧思遙已經叫起來,似是在瞬間發了狂,“你怎麼不早說!一定是她!一定是顧思哲對我老公賊心不死!一定是她假借沐惠靜的名義想重新回到我老公身邊!我這就去找她!”
顧思遙說着話,便氣沖沖地拉開了病房的門往外走去。
心中越發肯定自己所想,對!是顧思哲隱藏得太好,那個女人!太有心計了,居然打着沐惠靜的旗號來掩人耳目!搞不好,就連自己在林家被人……都是顧思哲設計的。
絕對是她!
“喂!喂!不一定是她啊!”
範明明坐在牀上衝她的背影喊着,但是任憑她怎麼喊怎麼攔,都無法制止顧思遙的腳步。
完了……
她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的,她的本意不過是想引導顧思遙去查清楚,如今顧思遙貿貿然去找顧思哲,萬一顧思哲反問她是怎麼知道那盒巧克力是她的,以顧思遙現在抓狂的狀態,極有可能把自己供出去,她要是把自己供出去了,那可怎麼辦?
讓小趙去?
不行,小趙絕對不能露面。
看來她必須要想個辦法來應對了。
真是該死,找上這麼一個豬隊友。範明明重重地嘆氣,擰着眉看向窗外的雨簾,心裡涌起一陣接一陣的懊悔與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