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她情深意重、恩重如山的棋顏姑姑——她曾期盼帶她一同出宮回術江的棋顏姑姑——也死了!她在皇宮、在大珣,最後一點的留戀都沒有了!
大珣皇宮高高的紅色宮牆終於被拋在了身後!宮外的春日正明媚,春風正宜人!
術江國湘城的術江皇宮。
年輕的國王權文正在太皇太后的永春宮內陪太皇太后聽琴,上一回太皇太后病癒後,權文更加盡百倍孝心伺候他的這位皇祖母,每月總要陪她聽琴或賞舞,這是太皇太后的嗜好。
悠揚的琴聲迴盪在永春宮裡,太皇太后看着坐在一旁的權文百般無聊的樣子,笑道:“這世上恐怕無人的琴藝能超過你的母后了,我這些年來聽了那麼多的琴,沒有一個人能超越你母后的。”
權文把早已飄得很遠的思緒收了回來,叮叮咚咚的美妙琴聲對權文來說還不如圍場林間的鳥鳴好聽!要不是爲了皇祖母,他是絕對不會坐大半天來聽琴的,他忍耐下瞌睡,笑道:“讓術江國會彈琴的人一個個來爲皇祖母彈,總有一個還能入耳的!”
太皇太后笑着嗔道:“竟會胡說!”
此時一個宮人進來稟報:“啓稟陛下,啓稟太皇太后,大珣國贈的五十婢女已經到達湘城,正在宮外。請陛下示下!”
權文一聽,心中一動,問:“這次來的婢女都是大珣皇宮中出來的嗎?”
“啓稟陛下,都是大珣皇宮中精挑細選的美婢!”
權文一聽都是“美婢”,便一撇嘴,道:“知道了。”隨即問太皇太后道:“皇祖母,您這兒可要人?”
“我這裡什麼都不缺!”太皇太后笑道。
“那就讓權垣、蘇幕吉、伊克比他們三人分了吧!宮裡不需要了!”權文揮揮手道:“對了,先讓權垣挑!”
“奴才遵命!”宮人退了出去。
“你怎地一個都不留嗎?”太皇太后笑着問。
“孫兒對大珣的女子沒有興趣!”權文道:“宮裡也不缺人,權垣那裡倒是需要多些美人。”
太皇太后嘆了一口氣,道:“權垣這孩子襲了權家的基因,太過癡情,自從瑪素前年病逝後,他就一直鬱鬱寡歡。”瑪素是權垣的未婚妻,前年病逝了,權垣因此一蹶不振。
“皇祖母覺得這癡情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權文清澈的眼睛含着複雜的笑意看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故作神秘地一笑,道:“多一分少一分都不好,恰當好處就行!”
權文笑道:“這癡情哪裡能恰當好處的!皇祖母自己都不能自圓其說!皇祖母總擔心孫兒過於放浪,但孫兒若真像權垣那麼癡情,孫兒怕皇祖母也會替孫兒擔心呢!”
“哎,要是瑪素不死,垣兒就是最幸福的人!”
“可惜人生難測啊!皇祖母!”
太皇太后不置可否,轉而看着琴師道:“恩,不錯不錯,這高山流水的曲子彈得真是不錯!”
太皇太后對權文在這方面的放任,心底也是有私心的,她看過太多權家的男子因癡情而傷神一生,不說他人,她兩個兒子都一頭栽在了情愛裡。
她心愛的大兒子權杉當年得知
和親消息後,竟然放棄了王位繼承權,帶着他所愛的侍女私奔,再沒有音訊,也再沒回來過;她的小兒子權柯與和親公主傅夢綾兩心相許,最終因癡情而鬱郁早逝,她甚至有些後悔當初放縱自己的小兒子和傅夢綾的感情。
她實在不想讓自己的孫子也走上這條路。作爲一個帝王,身上揹負的太多,實在不該因癡情、因兒女私情、因一個女子而付出所有!
所以她雖然嘴上不肯承認,也不說,但是心裡寧可權文多情,也並不希望他像他父親一樣,遇到一個讓自己難以自拔、迷戀終生的女人!
過了數日,宮人來回稟權文說,權垣和蘇幕吉正爭搶一個婢女,就是大珣國贈的五十個婢女之一。
“不是讓權垣先挑選了嗎!怎麼會爭呢?”
“啓稟陛下,這婢女原先是讓權大人挑了,後來罕裡大人去權大人府上見到了這個婢女,就向權大人討要,權大人卻不肯相讓,兩人想讓陛下裁決!”
“荒唐!我術江國的男人竟會爲了一個大珣的低賤女子鬧事!蘇幕吉便罷了,權垣不是那樣的人啊!”權文又氣又奇,道:“讓他們現在就來見朕!”
不一會兒,權垣和蘇幕吉一同來到朝日宮,不待權文問話,權垣就漲紅着臉說:“陛下,不能把宛雲交給蘇幕吉,她不是一般的婢女,不能讓蘇幕吉糟蹋了!”
“宛雲?就是那個大珣婢女嗎?沒想到啊,權垣,短短數日,你就被這個女子給迷住了?”權文帶着嘲諷的笑意道。
“可不是嘛!”蘇幕吉的黑眼睛裡也閃着嘲意,道:“不就是一個小小的婢女嘛!竟然不肯讓給我!”
權垣已不似兒時那般矮胖,和術江的大多數男子一樣,長成了黑壯的男人,但眉目和言語間卻無一絲豪放氣,倒和過去一樣,帶着和外形不相符的文儒之氣,他瞪了蘇幕吉一眼,道:“我不是不給讓給蘇幕吉,蘇幕吉要是願意娶她,我就讓給他!”
“搞什麼!我怎麼可能娶大珣的婢女!”蘇幕吉怒道。
權文不解地看着權垣,問:“她是什麼樣的人?難道讓你忘記了瑪素了?”
權垣立即搖搖頭,堅定地說:“瑪素是我一輩子的摯愛,我不可能忘記她,我也沒有因宛雲而移情!只是宛雲不同於其他大珣婢女,她不一樣!她是個極好的女子,我願意爲她找個好人家!”
“哦?”權文吃驚地問:“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讓權垣你這麼掛心?”
“就是漂亮嘛!”蘇幕吉大聲道:“權垣嘴上說得好聽!其實心裡就是想霸佔她!和我沒什麼兩樣!”
“不是的,你別胡說!”權垣的臉漲得通紅,道:“宛雲真的不同,她會說我們術江話,對術江的一切習俗也都熟悉,和大珣女子很不一樣!”
蘇幕吉搶話道:“就是大珣美女罷了!雪白的肌膚,誘人的身段!”
“我說的是氣質!那氣質不是一般的大珣女子可擁有的!”權垣道。
“你就會說些怪話!”蘇幕吉不屑道。
權文一聽那婢女會說術江話便來了興趣,道:“把她帶來,讓朕瞧瞧!朕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讓你們都互不相讓!”
不多時,只見一個女子垂着頭,緩緩地走進朝日宮,跪在金磚上,權文心裡竟帶着萬般的期待和疑惑,沉着氣,道:“擡起頭來!”
那婢女露臉的一瞬間,權文整個人都怔住了!心中莫名的期待和疑惑都瞬間成真!那雙剪剪秋水、灼灼其華的雙眸他太熟悉了!這不是他在大珣國碰上的那個宮女嗎?讓他又討厭又忘不了的那個宮女!他沒有想到那時匆匆離開大珣,居然還有機會能夠再次見到她!
但眼前這雙眼睛的主人卻是個絕色女子,那白裡透紅的面孔上沒有任何瑕疵!但是她明明就是那個醜陋破相的她!這是怎麼回事?
權文半晌都沒有出聲,只是楞楞地看着她,蘇幕吉在一旁嘆道:“好了好了,我們也不用搶了,把此女交給陛下得了!”
權文清澈的眸子忽然射出銳利的光芒,厲聲問跪在地上的女子:“你的臉是怎麼回事?你到底是什麼人?”
“陛下原來還記得我。”那女子的聲音和語氣依舊不卑不亢,還帶着幾分傲然。
“回答我!”權文的眼神愈發犀利,果然是她!她居然也還記得他!看她方纔見到自己時沒有一絲驚異,顯然她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在大珣的時候她就知道他的身份了!權文愈發不解和震驚!
“過去我爲了避禍,不得已讓自己的臉變樣,如今不需要了!”在來術江的船上,綺雲服下了那顆棋顏姑姑給她的藥丸,已經恢復了容顏。
“你是不是大珣派來的細作?”權文厲聲道,臉色陰翳。
蘇幕吉和權垣都詫異地看着權文,不敢出聲,綺雲也沒想到權文會這麼想,她急切地搖搖頭,道:“我不是細作!我本來就是術江人!”
說罷,她的眼裡忽然熱淚盈眶,她終於說出了多年來不曾敢說出口的話。
我本來就是術江人!
權文三人都大吃一驚,權文冷笑道:“你是術江人?你是誰?一個大珣的宮女居然說自己是術江人?這是不是你作爲細作的第一步?或者在大珣時,那時你接近朕,就是第一步了?”
“那時我從沒想過接近陛下,若陛下還記得的話,那時是陛下找奴婢的麻煩!我知道陛下的身份,是因爲——”綺雲迎着他冰冷鄙夷的目光,清清楚楚地說道:“是因爲我是術江人,我是古賀綺雲!”
朝日宮內一時寂靜無聲,片刻後,蘇幕吉瞪着炯炯的眼睛,盯着綺雲看,道:“你是綺雲?你是綺雲?”
“這怎麼可能?古賀一家那時不是遭了海盜了嘛?”權垣也一瞬不瞬地看着綺雲,沉吟道:“不過細細看你時,你倒是真的有些像綺雲姐姐!”
“混賬!你竟然敢冒充去世的郡主!”權文站了起來,怒道:“你膽子不小!”
“我沒有冒充,我就是古賀綺雲!”綺雲流着熱淚,堅定地說道。
“你說你是綺雲,你有什麼證據?”蘇幕吉問道。
綺雲楞了楞,權文見狀立馬濃眉一蹙,道:“哼!馬上就露出馬腳來了!”
綺雲深吸了一口氣,隨即把古賀一族的家譜和家族史敘說了一遍,權垣聽罷,驚異地朝權文道:“陛下,她說得一點不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