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裡堯瓅早已是朝中官員,自成家後便搬出去住到了自己的府邸,閒時回家來看望父母和妹妹罕裡斐然,他比罕裡斐然大十六歲,他對斐然如兄如父,極爲疼愛她。
最近他回家裡來看斐然時,發現之前無憂無慮的妹妹似乎多了幾分心事,他去問母親邢詩逸,後者笑道:“她也是大姑娘了,該有些心事了!”堯瓅卻不放心,倒是從斐然的丫鬟容兒那裡得到了一些答案,“小姐最近正爲王子發愁呢!”
“王子?他們欺負她了?他們不是都很喜歡她的嗎?”
“王子當然喜歡小姐啊!小姐就是爲此發愁,她不知道該選哪個王子好呢!”容兒笑道,堯瓅聽罷,不免失笑,心想母親說得不錯,這姑娘該有些心事了。雖然這麼想,疼愛斐然的堯瓅還是看不得妹妹沒有笑容。
他找到斐然,對她道:“我聽你嫂子說金玉樓有了新玩意兒,你去挑些!我的妹妹一定要戴最好的最美的飾品!”說罷堯瓅取下腰間的錢袋,道:“都當是哥哥送你的!買回來一定要戴給哥哥看!”
金玉樓是湘城裡最大的首飾店,也是皇室貴族及官宦富貴之家的女眷們最愛去的首飾店,這裡賣出的首飾定能流行於湘城甚至整個術江國。
斐然剛走進金玉樓,就被眼尖的夥計看到了,忙上前請安,道:“罕裡小姐,有些日子不來了呀!咱們店有些新品,請樓上去看看!”
斐然跟着夥計上樓,經過一個小間,看見裡面的人很面熟,她停了下來,轉進了小間,夥計道:“這個客人來拿預訂好的成品,罕裡小姐,咱們去別的雅間看吧!”
斐然看着正在欣賞一套金釵的客人,心裡一時像爬滿了蟲子,這個客人正是她那日在街上看到的,坐在權卓爾身前的那個女子!斐然對夥計道:“這套金釵我要了!”
“這是這位客人的,咱們還有更好的呢,罕裡小姐,我帶您去看看!”夥計賠笑道。
“我說了!我要這一套!”斐然站定不走,冰煙擡眸看了一眼斐然,淡淡道:“這位小姐,這套金釵是我的。”
這時候其他夥計已經把店主請了過來,店主看見斐然,忙躬身請安,道:“您來啦!我帶您去看好東西!”
斐然並不理睬冰煙,道:“怎麼?我要的東西你們都不給我?你們的店還想不想開下去?”
這時,冰煙包起了金釵要走,斐然一把拉住她,道:“我要的東西沒人可以拿走!”
冰煙水靈靈的眼睛淡淡地瞧她,道:“這是我的!”說罷甩開斐然的手,徑直離開。斐然又怒又羞,罵道:“你們是死人嘛!攔住她呀!攔住她!”
店主忙道:“罕裡小姐,罕裡小姐別生氣!”
“你們竟然敢違揹我?”
“哎,罕裡小姐啊,我們不敢違背您,可是我們也不敢得罪王子啊!剛纔那一套金釵是二王子親自來訂的呀!”店主忙解釋道。
冰煙戴上面紗,在黃昏時分來到郊外的茶鋪,畢恭畢敬地站在竹簾外,聽裡面的女子道:“這麼久了,你怎麼還不動手?”
冰煙的聲音有些顫抖,道:“我,我不想傷害他!”
裡面的女子怒道:“你說什麼?”
冰煙心中害怕,卻依舊壯着膽子道:“他是好人,他很好,我不想傷害他!”
“哼!冰煙吶!你是不是對他動了真情了?”裡面的女子冷笑道:“難道你忘記了你當初的承諾?”
冰煙跪了下來,道:“冰煙不敢忘記!”
“那就好!當初是我替你埋葬了你的爹孃,把你留在身邊,沒有我
,你早就餓死凍死在那個冬天了!你別忘記了,你和我是簽了生死契約的,你答應過我要幫我完成此事的!”
“我沒有忘記!但是求求你,不要傷害他!做其他任何事都好,就是不要傷害他!”
裡面的女子厲聲道:“哼!我看你是過上了好日子就開始妄想了!你是不是想嫁給王子,做未來的王后了?你是不是如今享了榮華富貴,就想不履行契約了?”
“不是的,不是的!”冰煙忙道:“我可以離開他!只要不傷害他,我可以離開他的!求求你,我不能傷害他!讓我做什麼都好,就是不要傷害他!”
“冰煙,我對你太失望了!我勸你還是儘快動手!你以爲他會對你真心實意嗎?要是他知道你的目的,你以爲他還會喜歡你嗎?他還會對你好嗎?裡面的女子冷笑道:”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吧!別讓愚蠢的感情衝昏了頭!”
這一夜,斐然回到家落了整夜的淚,她第一次愛上了人,嚐到了愛一個人的滋味,而這第一次竟也是不被愛的滋味!這是她萬萬不曾想到過的!她罕裡斐然愛的人居然不愛她!她的心是那麼痛那麼難受!原來在自己搖擺不定的時候,他已經走得很遠很遠了!當她發現自己愛的是他時,他的心早就留在了別的女子身上!
這一夜,與斐然同樣落淚整夜的還有冰煙,她們落淚爲的是同一個男人,卻是因着不同的緣由。冰煙看着身邊熟睡的權卓爾,心如刀割,她是不可能傷害他的!但是也不能再留在他身邊了!爲什麼自己竟深深地愛上了他?爲什麼兩個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
權懷信終於在罕裡家又見到了斐然,斐然已經有一陣子不願意見客,斐然素來任性,權懷信也未放在心上,能見到斐然,他心中已經很高興了。
“最近有什麼心事嗎?”權懷信看見斐然,臉色憔悴,似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斐然勉強一笑,道:“沒什麼。”斐然看了看權懷信,過去她總覺得權懷信和權卓爾沒什麼兩樣,長相頗相似,地位也無二,對她都很好,所以在兩人之間她總難以抉擇,而如今她卻覺得權懷信就是權懷信,權卓爾就是權卓爾。
“哪天我帶你出去玩玩吧?要逛廟會還是去買飾品?”權懷信溫柔地說道,除了她,他從不會對任何人有這樣的溫柔和耐心。
“你最近和二王子去射獵嗎?”斐然問道。
權懷信搖搖頭,道:“他最近似乎很忙,老出宮,也不知道忙什麼!”斐然不禁黯然神傷,她努力回想,權卓爾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來罕裡府邸的?權卓爾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把目光投到她身上的?
權卓爾竟然不喜歡自己,竟然喜歡了別的女人!這些日子以來斐然想不通也想不透,看着小徑邊的美人蕉發怔。
“斐然,你有什麼心事就告訴我吧,我能替你解決任何事的。”權懷信含情脈脈,他已是二十歲的男子,對於所愛的人,那種渴望和迫切自是溢於言表,隨着自己年齡的增長、眼見着斐然一日比一日漂亮,身子一日比一日凹凸有致,權懷信心心念念想早日把自己和斐然的事定下來,斐然是他二十年來最熱烈的幻想和期待。
他早已試探過權卓爾,權卓爾顯然表示不會和自己爭斐然,而斐然自小對自己的態度又是極好的,權懷信覺得此事應當是水到渠成的。
雖貴爲王子,但從小不受父王喜愛和重視,心裡的落差和自卑一直是巨大的,他想要的從來沒有真正得到過,彷彿所有美好的都屬於權卓爾了,終於這一回可以得到自己心愛的了!有了斐然,一切對他來說都無所謂了,他不要王位,
不要權力,只要斐然。斐然是他一切快樂的源泉,只要看到她,他就覺得滿足和快樂。
斐然不願意說什麼,權懷信也沒有辦法,只道是這種年紀的姑娘總是會傷春悲秋的。他從斐然的院子裡走出來後,路過邢詩逸的院子,想進去給邢詩逸請個安,卻聽見邢詩逸在與罕裡堯瓅說話,他聽見他們在說斐然,便不由地停下了腳步,挨在院外的牆邊聆聽。
“你妹妹的心事似乎是愈發重了,難道還在爲喜歡哪個王子發愁嗎?她都十三歲了,居然還像個小孩子一樣任性!喜歡誰都不知道!人家是王子,難道還由得她來選來選去的嘛!”
堯瓅對母親邢詩逸說道:“我這些日子來家裡頭,瞧着妹妹的樣子,不像是一開始所說的選擇哪位王子而犯愁,我看她的樣子,顯然是因喜歡了誰而思慮!”
“噢?是嗎?”邢詩逸頓了頓,問:“瓅兒,你覺得你妹妹適合哪一位王子?”
堯瓅道:“母親,我覺得不是適合的問題,妹妹喜歡哪一個就是哪一個。就算她一個都不喜歡,喜歡了其他人也沒問題,難道母親就這麼想讓妹妹嫁給權家的人?”
“我並不是那個意思,只是覺得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這情份深厚且知根知底多好!我可不是看重皇室的地位。”
權懷信在外面聽得心跳加速,他聽到堯瓅說道:“我知道母親喜歡二王子,但是二王子似乎對妹妹無意,倒是大王子常來看妹妹。”
邢詩逸接口道:“我自然是喜歡卓爾王子的!我和王后早有默契,他們本該是一對。”
堯瓅嘆了一口氣,道:“母親,我看着妹妹的傷心就在於此。”
“嗯?你是什麼意思?你妹妹喜歡大王子?”邢詩逸問道。
“不,據我的觀察,妹妹的心放在了二王子身上。”
邢詩逸笑道:“那不是很好嘛!”
堯瓅嘆了一口氣,道:“可惜二王子的心顯然不在妹妹身上,我想妹妹最近鬱鬱寡歡爲的就是這件事吧!”
邢詩逸驚訝地道:“卓爾不喜歡我們斐然啊?怎麼會這樣?過去我瞧着他挺喜歡斐然的呀!”
“母親,二王子已經很久沒有到我們家來了吧!”堯瓅道:“我看不如勸勸妹妹,讓她跟大王子在一起吧,大王子對妹妹顯然一片真心。”
“不成不成!不是我不喜歡懷信王子,他這個人好壞在其次,我是知道他母親當年的出生和所作所爲的!斐然可以不嫁給卓爾王子,但絕不能嫁給懷信王子,我想你父親也是同我一樣的想法!”
“母親,懷信王子的母親和懷信王子沒有關係,不能因爲他母親不好便覺得懷信王子也不好。”堯瓅道:“我是看着妹妹可憐,她對二王子的心是白費的了!”
權懷信在院外已是臉色蒼白,原來邢詩逸那麼不喜歡他!只是因自己的身份!權懷信不想再聽邢詩逸說他和他的母親,便恨恨地離開了罕裡家,他心裡不甘又氣憤,原來所有人都和自己的父王一樣,因爲自己有那樣的母親就看輕自己!他有什麼錯?他的出生是無法選擇和改變的,爲什麼所有人對他的看法都要加諸於他的母親?他母親又有什麼錯?他早已耳聞母親是青樓裡的女子,那又如何呢?父王還不是喜歡了她,和她生下了自己嗎?爲什麼最後還是要拋棄她呢?只是因爲她出自青樓嗎?
權懷信氣呼呼地回到乘風殿,僕人交給他一封信,那字跡讓他大驚失色!他忘不了這字跡,他十一歲時看過這樣的字跡,那信中的字字句句他至今不會忘記!他把信捏在手裡,劇烈地顫抖,她來了,她又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