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了你,我竟有這樣的運氣,你還不是我的福星嘛!”歐耀銘笑道。
宛雲總認爲自己是個禍人,沒想到會讓歐耀銘覺得是個福星,自己也料不到歐耀銘此行不但無禍,還能出冷宮,效力於朝廷。
“你總歸是皇室的人,恩怨都是上一輩的事,如今都過去了,你自當爲皇室、爲皇上效力。”宛雲看着他腰牌上的流蘇輕輕晃動着,心裡也替他高興,歐耀銘以及他的母親與太后沒有過節,現在先帝也不在了,皇帝想用自己家的人,啓用歐耀銘也在情理之中。
“雲兒,你放心,我會向皇上提出放你出冷宮,到時我便來接你。”
“你如今住哪裡?”
“皇上在皇宮外撥了住處給我,我已經去看過,雖不能說是多好多大的院落,但也算是我的家了。”
宛雲看着他的笑容,心裡一酸,他本是公主的兒子,是皇親國戚,別說是座小小的院落,就算是擁有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也不足爲奇的。而如今能夠走出冷宮,有一官半職,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府邸,已經是天恩了。
宛雲按下心酸和心疼,笑道:“你才華橫溢,檢校雖只有正九品,但只是個開始,我相信你必能獲得皇上的賞識,坐上你該坐的位置,得到你該得到的東西。”
歐耀銘再次拉起她的手,緊緊握着,興奮地說:“雲兒,將來我定拼力爲皇上效力,一展宏圖,終有一天讓你當上誥命夫人!”
宛雲不禁又紅了臉,爲了掩飾羞澀,故意岔開話題打趣道:“御花園內櫻花似海,你可賞過了?”
“你去過御花園?”
“當然沒有,聽說的。”宛雲忙道。
“是漂亮,不過我不喜歡櫻花,辰曦閣內種滿了櫻花,那時先帝的意思。”歐耀銘的臉色微微黯然,道:“我雖不曾向你提起過,不過你也可能聽說過,我母親是先帝的親妹妹,因犯了事而被囚禁於冷宮,辰曦閣是我母親未出閣時在王府裡的住處,那裡原本也是種滿了櫻花。我母親生前告訴過我,冷宮的辰曦閣和過去王府的辰曦閣不僅名字一樣,裡面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和過去王府裡一模一樣。先帝這麼做,爲的就是讓我母親時時不忘過去發生在王府裡的一切。”
宛雲不知道這一層的事,自知失言,歉然道:“我並不知道這事,竟在這時掃了你的興了。”
歐耀銘恢復了笑意,道:“不知者無罪!反正已經都過去了,我再也不用去辰曦閣了!等我安頓好了一切,向皇上請求放你出去,你也就會馬上離開這裡了!到那時,我們真正可以‘小紅低唱我吹簫’了!只是你還需忍一段時間,我日後不得召不能擅自入宮了!”
歐耀銘站在養心殿外等候傳召,門外的當值小太監對他已經很熟悉,自從歐耀銘出冷宮後,常常被皇上單獨召見,皇上身邊伺候的太監自然是極機靈的,明白歐耀銘即將會成爲皇上身邊的紅人,見他在殿外候得時間長了,便主動搬了把椅子請他坐。
歐耀銘忙笑着擺擺手,對這個皮膚極白的太監道:“謝公公。
”
太監見他謙遜,容易使人親近,便朝他笑着擠擠清秀的眼睛,道:“葉妃娘娘一來,總是待的時間比較長。”
歐耀銘表示理解地笑笑,對於皇上的後宮之事,他無法插嘴,太監輕聲笑道:“歐大人您不曉得,皇上是個明君,不沉迷於女色,後宮佳麗雖多,他卻去得少,那些娘娘們盼不着,自然就找些幌子自己來。”
“皇上日理萬機,我等望塵莫及。”歐耀銘道。
太監顯然想與歐耀銘拉近距離,能和皇上身邊的紅人站在一列,日後必大有好處,便走近歐耀銘,似是很親熟一般地說道:“哎,皇上也不容易,這些娘娘個個美若天仙,可是卻難以入皇上的眼,就算是皇后也——我們常聽見皇上嘆息哩,說什麼‘恨心終不歇,紅顏無復多’,什麼的,我們固然不懂,但也能聽出些意思來。”
“恨心終不歇,紅顏無復多。枯木期填海,青山望斷河。”歐耀銘接下詩句,道:“是庾信《詠懷》裡的句子。”
“對,對!就是這個!還是歐大人飽讀詩書!怪不得皇上喜歡和您說話呢!”太監極白的臉上寫滿奉承。
歐耀銘面帶謙虛的笑容,心裡自然明白這些太監是牆頭草,並不放在心上,也不想多搭話,但出於禮貌和官場上的客套,平日裡不得不應付。不過他今日也忽然意識到,和皇帝身邊的太監多交談並非閒事、並非壞事,至少他能透過談話的內容透析出皇帝的心思,看來以後要多和這些太監打打交道纔是。
方纔和白臉太監的一番對話,歐耀銘明瞭如今皇帝渴求人才、渴求紅顏知己的迫切,對於皇帝啓用他,他也能理解了。
皇上對皇后的不滿,他在朝中也有所耳聞,只是他今日才知道皇帝不止對皇后並不滿意,至今後宮中竟然還無人能讓皇帝上心。可見做皇帝也不是想擁有什麼就有什麼的,竟還不如他,他畢竟有宛雲,想到宛雲,他嘴角不禁露出甜蜜的笑意,那麼美麗,那麼有才,流落在冷宮處,真是可惜了!
歐耀銘心裡忽然一動,這一動讓自己臉紅、讓自己羞愧……此時聽見裡面的太監道:“葉妃娘娘回宮!”歐耀銘趕忙跪了下來,伏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少頃,只嗅得一陣沁人心脾的蘭花香,隨着細碎的衆多女子的腳步聲、環佩輕輕的悅耳碰撞聲從養心殿出來,又漸行漸遠,雖然看不見,卻可以想象出那神女降臨般的驚豔,歐耀銘不禁屏住了呼吸,心裡天下哪個女人不想成爲天子的女人、過上這樣的生活呢?
如果一個女人擁有了這樣的地位,一定是心滿意足、別無他想了,就像他一個男子想在朝中有所建樹、身居高位一樣!權力無論對於女人還是男人都是充滿誘惑,難以抗拒的,相較而言,其他的到頭來也許不過是煙雲罷了!
許久太監喚他起身,他看見衆多太監和宮女簇擁着一頂小輦消失在養心殿外,歐耀銘舒了口氣,整理了一下衣冠,隨着太監進入養心殿。
他今日原本打算向皇帝提出接宛雲和棋顏姑姑出宮的事,宛雲一再囑咐過,要把棋顏
姑姑也一起帶出去的。可是直至他與皇帝談了一個時辰出了養心殿,他都沒有提宛雲的事。
宛雲因爲歐耀銘的事,心情開明瞭許多,她發現自從她八歲起發生了變故後,這是第一次又有種雨後初霽的感覺。只是歐耀銘離開冷宮後,她若有所失,雖然知道只需等待,歐耀銘一定會來接她,但她心裡有一種道不明說不清的不安,特別是路過辰曦閣看到那緊閉的紅門時,這份不安就更加強烈。
爲了排解心中的不安和等待歐耀銘的煎熬,她時常去羅雀軒看棋顏姑姑和巧蕾。煙海閣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條,平日也不會有人來,她閒時就到羅雀軒幫棋顏姑姑一起做事。
這日她在棋顏姑姑的屋子裡和巧蕾跟着棋顏姑姑一同刺繡,巧蕾看着宛雲笑道:“如今姐姐就是不同了,連刺繡也喜歡了,還喜歡繡鴛鴦!”
宛雲不及說什麼,先紅了臉,棋顏姑姑斜了一眼巧蕾,對巧蕾道:“總是你最靜不下心來!”
“眼睛都疼了,姑姑讓我歇歇吧!”巧蕾眨着清亮的眸子。
“巧蕾日後一定是享福的命!”宛雲笑道:“日後到了歲數出了宮,一定配得個如意郎君呢!到時疼你愛你,你也不必做這些活兒了,整天休息着吧!”
巧蕾也紅了臉,道:“姐姐真是的!人家不過說一句,你便說這麼多來取笑我!真希望歐大人快點把你接出去!不讓你再取笑我!也不讓棋顏姑姑再這麼偏心!”
宛雲笑了笑,和棋顏姑姑會心對視,見棋顏姑姑臉上略有尷尬,宛雲沒有把她準備將棋顏姑姑一同帶走的事告訴巧蕾,棋顏姑姑也說先不要告訴巧蕾,怕她不高興。宛雲不是沒有想過把巧蕾也一同帶走,但是她知道歐耀銘如今雖然有了一官半職,但畢竟剛從冷宮出來,是罪臣之子,向皇帝提出要這麼多人是極不妥的,只好先把棋顏姑姑帶出去,日後再想辦法把巧蕾弄出冷宮。
宛雲想到以後能出宮和歐耀銘舉案齊眉、侍奉棋顏姑姑、把巧蕾當成妹妹,讓她風光出嫁時,她便特別開心。在這個世上,她沒有血緣親人可言了,這三人對她來說就是親人。
“宛雲的刺繡長進了!”棋顏姑姑道,隨即問:“說起歐大人,最近有消息嗎?”
宛雲避開棋顏姑姑眼底的疑慮,極力平靜地說道:“他與我約定好了,我等着便是。”
巧蕾歪着腦袋一想,道:“算起來,歐大人走了一個多月了,怎麼也不託人帶個信兒來呀!姐姐心裡一定等急了!”
宛雲的頭低得更深,佯裝專心刺繡,卻不小心針刺傷了手指,她把手指伸進嘴裡,棋顏姑姑瞪了巧蕾一眼,道:“歐大人如今在朝中做事,一定很忙!他也要等事情都妥當了,才能把宛雲接出去的!”
巧蕾識趣地連忙點頭,說:“是了是了,定是這樣!”
宛雲不語,心裡卻是愈加不安。此時聽見外面的宮女道:“棋顏姑姑,沈貴人來了!”
棋顏姑姑站起來,道:“你們先等着。”棋顏姑姑走後,宛雲問巧蕾:“貴人怎麼會來冷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