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七夫人走後不久的一個晚上,天黑如鍋底,萬傑的小女兒總是不肯睡,萬傑正想辦法哄騙她入睡,小女兒還沒入睡,自己卻睡着了。迷糊中被小女一把抓醒,醒後覺得有股熟悉的味道。
是的
這種味道萬傑太熟悉了,在哪兒曾聞過,但又想不起是哪兒,萬傑加快思維,希望想起這種味道,還是想不起來。他披上衣服走出外面轉了一圈,外面,味道更濃,又想不出是什麼味道,萬傑感到非常的難受,走進屋裡叫醒了大女兒,
“老大,你起來看着妹妹,爹要去南山找你二叔。”南山是雞公山劃給吳家的土地,這個二叔是以前土匪的老二,二當家,來到陰山後叫吳萬明,幾乎是在萬傑聞到那種熟悉的味道的同時,萬明也聞到了這種味道。當時他正抱着自己的女人在牀上,衣服都還沒脫光,女人正閉着眼等着他的行動,可動作卻沒了,原因是這奇怪的味道。萬明一聞就知道了,這是硫磺火把的味道,以前做土匪時,被這東西都差點薰成硫磺了,土匪出來搶東西時用的火把,火把中加上硫磺,會亮一點,還有就是讓人知道土匪來了。農民怕土匪就來躲起來,好讓他們來搶現成的,土匪一出動,遠遠就能聞見這種味道。萬明聞到後,放開了懷中的女人,從牆上取下槍出門去了,出門時還特別交待女人把門撐死,沒事不要開門,還把自己以前用的一把鋒利的匕首給了女人。
這時,正好萬傑也正向他家趕來,在半路上,兩人碰見了,萬傑見遠處過來的是萬明,手中還提是槍,萬傑怕萬明見人就打還在遠遠的地方就喊道:“他二叔,是我,萬傑。”
萬明聽見是萬傑,快步上前問道:“大哥,你聞見了嗎?”硫磺爍子的味道,萬傑一下想了起來,是的,這是土匪的味道。
“哦,對了,土匪的硫磺爍子味道,我想了半天就是想不出來,正想跑過來問你。”
“好,我們邊走邊說,到家裡安全點。”
兩人一路走來,急匆匆的,到了萬傑家裡,他大女兒仍然在看着妹,妹妹雖然睡着了,她還沒睡,娘不在,她很聽萬傑的話。
萬明坐下,萬傑去拿煙鍋,兩人裝着煙抽了起來,抽完一袋後把煙鍋遞給萬明,才問道:“他二叔啊,你見多識廣,你能估計一下這幫土匪要多長時間能到這兒。”
“我估計如果人多的話七天左右能到,如果人少也就是按土匪常規人數算三四天後到這兒。”
“你知道是哪一夥人嗎?”萬傑又問道。
“我們來到陰山已差不多十年了,也不知這道上又出了些什麼人。但依我估計,應該是安起和的人馬,10年前,他雜種就六千多人,乾的是長途搶法,10年前他才25歲,那個時候就跟土軍閥在一起,發展很快,我想除了他應沒有別人這麼大的隊伍。”
“我們得組織族人抵抗。”
“這萬萬不行,他們用的是從軍隊買的槍,不是一般的玩意兒,一槍能打死兩個人,從這兒能打到河對面,但不管怎麼樣,安起和他也是土匪,不是軍隊,只要是土匪,我就曉得行規。”
1.搶漂亮的大姑娘回去給當家的以取得信任,以後也好升職;
2.只搶錢物;
3.不傷人;
4.搶到東西就不殺牲口;
5.搶過就走;
6.三年內不再回頭。
“不比軍隊,軍隊來到哪裡,哪裡就是他的,連土地都是,土匪來了是不能抵抗的,抵抗他們就要殺人,燒房子,到那時損失就大了。”
“看來這一難是躲不過了。”
“這些年跟了你,住在陰山,過這種定居的生活,有妻有室,有兒有女,這日子雖苦了點,但也過得踏實。只要人在,錢物丟了還能撈回來,我們 還有土地,糧食還可以自己種,只要辛苦點把這一年熬過去,土匪搶的一個地方要七年一次,不會年年來的。乾土匪的人日子也不好過,沒兒沒女,連土地都沒有,槍口上的日子,大部分是被迫無奈做土匪的。”
“你說咱們就這樣等着他們來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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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別的辦法嗎?”
“沒有了。”
“不是沒有,你想想,要是你來搶,什麼都搶不到,你會怎麼辦?”
“殺人。”
“不,土匪不殺人,除非意外。”
“那幹什麼?”
“燒房子,殺牲口。所以明天得宣傳,告訴他們在家挖一大坑,把糧食藏一部分進去,錢物也放一些進去,千萬不能全放進去,要不然土匪就要燒房子。14歲以上的姑娘全部用炭把臉抹黑,也不要穿花衣服,穿一些爛一點的衣服,以免被搶走。”
第二天,萬傑召集全族人把整個事情說清楚了,大家都惶惶不安。
萬傑說完後,萬明才大聲說道:“這是一場免不了的災難,大家要鎮靜點,這是年成上的,就像天不下雨一樣,等災難過後大家就會好起來的。”
大夥也就回家準備了。
災難前的陰山一片寂靜,連人影都見不到一個,全部躲在家裡,像躲避災難一樣躲在家裡,災難要來,躲在家裡能躲過嗎?
(二)
雞公山牛家那天也聞到了硫磺味,上點年紀的老人都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國清他爹就知道,那時他只有8歲,也就是同樣的味道,一直聞了8天,越來越濃預示着土匪越來越近,終於有一個晚上,土匪們進了村子,他仍記得自己和三個哥睡在一起,土匪來後,他們三個把門撐得死死的,然後躲在離門很遠的角落裡,聽見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隨即而來是兩個字“讓開”,然後只見一扇小磨破門而入,隨後過來了幾個人搶東西,確切地說是進來拿。國清爹記得,當時他有一條很好看的蠶絲腰帶,那些土匪要拿走時,他就喊道,“那是我的”,他的兩個哥要捂他的嘴,可來不及了,過來了一個土匪罵了句:“小雜種,再叫大爺一把擰下你胯下的東西。”他也被嚇了,不敢再在叫了,那一次大夥都沒什麼防備,村子被洗劫一空。他的兩個姐姐放進花橋擡走了,他娘也差點被搶走,誰料被土匪抓到亮處一看是個婆娘,在她屁股上踢了一腳後放了。
國清爹當時雖小,但也記住了這些,他心裡清楚,這又是土匪來了。他翻身披衣下牀,跑進國兵房間,搖醒國兵。
“老二、老二,”喊了兩聲,國兵醒了,揉了揉眼睛。
“你聞一下,是不是有股奇怪的味道,這是土匪的硫磺爍子,快點起來,去告訴你幾個兄弟,叫他們趕快過來屋裡商量。”
國兵起牀後也聞到了異味,但他不知道是硫磺味,他沒問,但他信這是硫磺味,他爹說是就是,穿好褲子來到國寶家,月娥開門見是國兵。
“二哥,這麼晚了,出什麼事了?趕緊進來。”月娥說道。
國兵進屋把他爹的話告訴了國寶,國寶說道:“我還以爲是哪家燒哪樣,原來是土匪的味道。”
國寶起牀,向月娥交待了幾句,往他爹這兒來了,國兵跑過來叫國清,國清也聞到了異味,還不是以爲哪家燒什麼東西,也就睡了,聞着這種味道,還有點興奮,聽見有人在外面喊:“國清,快開門,有事給你說。”
國兵進來,把事情說了,還補充說道:“爹叫你過去。”
國清他爹家裡,他爹正憂心忡忡地抽着煙鍋,見兩人來了,幾父子坐下來商量着,煙鍋也就傳着抽。
還是國清先說話。
“爹,你說這是土匪出動的火把上的硫磺味?”
“對,是土匪的硫磺爍子味,我估計7天能到達雞公山。”
“那明天我就組織族人集會,組織人對付土匪。”
國寶和國兵也在那邊應和着國清的提議。
“你們說得倒簡單,您們要雞公山的全部死去啊?土匪用的是洋槍,人多勢衆,誰擋得住?土匪是隻搶東西不殺人,還有搶大姑娘,當年您們的兩個小姑還在當姑娘時就給土匪搶走了。”國清他爹說道。
“那我們不能反抗了?”國清說道。
“對,不能反抗。”國清爹說道。
“爹的意思是說我們躲,留點東西給土匪。”國寶說道。
“就這樣,我們躲,晚上躲,白天照常幹活,另外告訴族裡人,從明天就趕緊挖洞把自家的部分糧食藏起來,一定要給土匪們留一份,否則,他們要燒房子。”
那年,有些人家就窮的,土匪沒搶到東西,他們就把房子燒了。但這些人家的確是沒啥子東西了,房子沒燒了多少,等土匪走後,用人尿可以澆滅,這樣以後就有會好運了,這是老天爺在幫忙。
“你駝子大爺家實在是沒東西,土匪什麼都沒搶到就放火燒了房子,誰料土匪走後,房子才燒了篩子這麼大一塊,用一條女人的褲子打溼水捂滅就行了,這都是天意。還聽說前些年那個叫安起和的土匪帶人搶縣城,搶了許多東西和大姑娘,當他帶着人搶縣府時在河邊看見一個人在那兒一隻腳搭在河這邊,一隻腳搭在河那邊,正在磨一把有一丈餘長的刀。安起和見了,也就帶人回去了,回來後找師爺算了一卦,說是觀音老母顯靈,駭得幾年不能出山,現在我想多半是安起和的人馬重新出動了,聽說他這些年用的火炮連觀音老母也懼三分,所以才大羣出動,這場災難我們是躲不過的。”
“好,明天我就召集族人,按爹的意思辦。”國清說道。
第二天,一大早,國清召集族人通知這件事,族人們全都譟動起來,但又有誰面對這種災難不譟動呢?
人的一生,災難是免不了的,這是事實,但知道災難要來,卻又不馬上來,要漫長地等待,可想而知等待的人是何種心情,除非這個人是沒有思維的人。
硫磺味越來越濃了,大家都聞到了,有些膽子小的人一想到這個事就大小便失禁,有的撐不住了就打自己的女人,打了以後還不準女人哭,女人一哭男人心裡就更慌,但哪有女人被打過不哭的,男人就罵。男人罵,女人還是哭,一個勁地哭,“天啊、菩薩啊、爹啊、娘啊、哥啊、嫂啊”全都哭過了,也不見硫磺味減輕一點,反而越來越濃,男人打過女人後也心疼,還得去煮碗麪條端到女人面前,說道:“不要再給老子哭哭啼啼的了,像她媽一隻黃牛叫,趕緊趁熱吃了它,身子纔要緊。”火氣大的女人,也會故意把橫在碗上面的筷子打翻,決不會把碗和筷子一起打翻,她心痛糧食,畢竟是自己親手種出來的,所以發火的女人只打翻筷子。
(三)
別人都在擔心,有恐懼,有絕望,有等待,有放棄,有哭聲,唯一不知擔心,恐懼,絕望的是吳在富的傻子和雞公山的牛二姑。
也許在這種情況下唯有失去思維的人才是快樂的,
傻丫仍在屋檐下,像一隻懶豬一樣曬着太陽,對她來說曬太陽就是生命就是生活,身上的髒東西也脫了一層,不再是黑黑的,衣服是敞開着的,釦子從來不扣,不確切地說是衣服上沒釦子,一對黑乎乎的東西長在胸前,似乎代表什麼,是女人?還是命運,是苦難?
太陽下,傻子用手不停地摸着那胯下,她認爲是一條溝,在她的視覺中,只有溝纔有水,因爲那裡會留出水來,當然把那兒當成是一條溝,手摸在那兒她會舒服,那是她不久前曬太陽時發現的。
那天,太陽很好,在天空中赤裸裸的,誰看一眼它就用針一樣的光線刺他眼睛,陽光下,傻丫對太陽是不屑一顧,看都不看它一眼,只靜靜地躺着,任憑溫暖緊緊的擁抱自己,她有些倦怠,閉上眼,迷糊了一會兒,醒了,醒後,發現自己尿褲子了,這種現像早就像打雷下雨一樣在她心中成了自然現象,這時一陣濃濃的風吹過,感到有些涼意,傻丫本能地挪了一下身子,用手拉了拉兩條腿早也破成幾塊的褲子,太陽又暖和了,風沒了,傻丫還想體驗剛纔的感覺,她又開始尋找快樂,她找到快樂。
從那以後,傻子總在尋找着自己的快樂,直到自己格格地笑到雙眼沁出了眼淚,她纔不管你他媽的土匪還是硫磺什麼的,她儼然不知道這些,也許連自己的存在都不知道。
(四)
雞公山的女人要生一個女娃像陰山的女人要生一男娃一樣困難,可牛順強的女人可給他在那堆灰上掙出了一個女娃,牛順強高興得不得了,誰料,牛二姑不到1歲就生病,四處尋醫問藥,良方找盡,但還是不能治療,直到眼睛都白了,老人們都說不行了,都用草蓆包了放在外面了,可第二天人公然的好了起來,能在她孃的懷裡找那隻奶,山裡都說是這小兒命大,連老天爺都不敢要,人活了,可有後遺症,在當時小兒麻痹是不能醫治的,牛二姑患的就是小兒麻痹。
長大後,身體就成了兩種趨勢發展,一半邊小一半邊大,一半邊上一半邊下,走路的時候也是一瘸一瘸的,但還是人,並且還是女人,奶子雖然高矮不一,大小不一樣,但畢競有,下面那塊像佂女人的東西,雖然長得七上八下,但基本形象還在。
人不成形無所謂,讓人心痛的是牛二姑的頭壞了,是半個傻的,牛二姑是可憐,至少世人是這樣認爲的,但此時的她和此時的雞公山的人相比,她是快樂的,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仍然幹着自己每天必須乾的事,趕着牛上山去放,天黑收牛回家,但有一個習慣就是每天放牛時尿急了從不撒在山上,趕回家裡撒,因爲她娘告訴她,尿澆灌藍瓜很好,長得快,味道也好,她聽她孃的話每天都跑回來撒尿,再急也要跑回來。
等待土匪來的這些天,別人家是割草喂牛,牛二姑仍在放牛,沒有人管她,也不用去管,難道一個30歲的老傻姑娘,加上身體的原因,土匪還會搶她不成,可是,誰料還是發生一些事情。
(五)
等待土匪第四的那天,山裡來了個賣酒藥子的人,其實是裝成賣酒藥子的,真實身份是土匪派來的偵察員,主要負責探路,然後作好記號大隊人馬來時好找得着路。
那天,這個貨朗正好在山腳下遇到了牛二姑,就叫住了她問路,牛二姑想急着回家,也就不理他只顧往前跑,貨朗一看牛二姑是傻的,就問牛二姑,跑什麼。如果停下的話會給她糖果,聽見糖果二字,牛二姑停了下來回答道。
“我急着回家”。
“急着回家整啥子?”貨郎問道。
“我娘說:‘尿淋藍爪好得很’,我要回去屙尿”。
“要得的,尿淋藍爪是好得很,長得又大又嫩又甜,”貨郎說道。
“你要給我糖果,快點,我逼不住了。”
貨郎從口袋裡拿出兩棵糧給了牛二姑,牛二姑接過糖轉身就要走,剛走了一步貨郎拉住了她,說道:
“尿淋藍爪好,我這兒也有一泡,丟了也可惜,要不你把它帶回去淋藍爪好了”。
“我怎麼帶,又沒有尿罐”。
“我屙進你那裡面裝着,你再把它帶回去屙出來不就行了,又方便又省事”。
牛二姑好像啥有介事地想想,覺得對頭,也有理,能屙出來當然以就能屙進去,也就嘿嘿笑了起來說道:
“這樣好,省事又方便。”
覺得白得一泡尿,划算。
同意給貨郎屙尿進來。
.................
“屙完了,”那個貨郎拉起褲子後說道。
牛二姑尿也急了,起來邊穿褲子邊往家裡跑。
貨郎得意地笑了,得意的有點困難…………;也許是在笑自己的聰明,也許這都不是,僅代表着某種羣體的人在嘲笑,嘲笑天地間的一切,一切醜陋,一切罪惡。
(六)
貨郎走了,走得無影無綜,像永遠消失了一樣,他將會被人唾罵、被人詛咒,這是應該的,至少我們常人是這樣認爲的,因這個世界是常人的世界。
但是另一方面,牛二姑雖然是一個殘廢,一個憨包,但也是一個女人,一個女人,如此的一個女人,這種事情發生在她身上,那個貨郎是罪不可贖的,但是這種女人的命運,可想而知,能被一個男人×一次,或者說有男人願意×她一次,作爲一個本身就不該來卻來到了這個世界的女人,也不枉來到人間作了一回女人,是的,作爲一個女人,命中註定是給男人×的,不管承不承認,這也成事實,牛二姑本身應該是不感到這是悲哀,這是罪惡,也許還有幸福和快樂!
各位朋友們,寫到這裡,我的心也很痛,心痛得平靜,我見過這樣的事情,我要寫出來,你,你可能會罵我寫得如此坑髒,但你曾經想過一個如此命運的女人嗎?仔細考慮過這個問題嗎?我親眼目睹這種人,也曾經思考過她們的命運,也請見涼如此去寫,因爲它的確代表着這個世間某一個被人遺忘的羣體。
(七)
貨郎走後,接後兩天的一個晚上,土匪來了,當時是雞公山的牛國心先發現的,牛國心吃過晚飯後已經黑了,他去山花上抱柴時看見了河對門密密扎扎的火把,就在山花上喊:“大家快跑,土匪來啦,”誰料剛喊完,轉身想跑,忽聽見後面啌的一聲,他用手一摸,後腦梢全是熱熱的,一看全是血,沒跑多遠就倒下,死了,背後飛來的是子彈,哪有不死的。
土匪終於進村了,一股進了陰山,一股進了雞公山,見值錢的就拿,不值錢的也拿,能搶的全部搶的,也有人家心痛哪點東西的,全部藏起來,土匪進屋搶不到東西,就放火燒了房子,一時火光沖天,把雞公山和陰山映得像白天一樣,兩族的人躺在山林裡,孩子們都睡了,大人們看見山下火光沖天,人聲沸騰,男人們眼裡滲出血,女人們都把頭伸進男人的心裡面去,也有一些女人哭了起來,伴隨着一陣罵聲:
“你母狗哭個×的過×,你要讓那幫雜種衝上來把你抓去x死了,你才甘心。”
女人就被這一罵,都不哭了,土匪們搶完了東西,就把沒搶到東西的人家的豬啊雞啊牛啊什麼的殺了,就地取才,就地煮了,全吃光走了,還有一個土匪唱出一句歌子。
“哥哥這頓吃得飽,卻沒整到個妹兒搞”。
全部的土匪在天亮前揚長而去。
第二天,被洗劫一空的村子狼狽不堪,活像一個在電影中遭人強暴的少女一樣,
國清和萬傑一邊忙着收拾自己的,一邊還得帶着族人收拾,組織着災後重建工作。要蓋房的,大夥兒送草,要搬遷的幫忙搬遷,恢復正常的生活纔是首要問題。
“蝕財免災心”,這是山裡人常說的非心理話,但還是這樣說,迫不得已才這樣說,但這句話也是不無道理的。有幾戶人家把東西全部藏完了,土匪搶不到東西就把這家人的房子給燒了,這也是想得通的,畢竟,那些東西都是自己親自磨出來的,當然心疼。而在這樣的年頭,人家當土匪也要吃飯,搶不到東西,燒掉房子也是想得通的,但這情況很少,陰山有三家,雞公山有六家。
燒了房子的連房子都沒了,這是得不償失的,而其他的人家值錢的東西都不在了,牲口還在,其餘的都沒了,連穿過的衣服都沒了,國慧剛縫的那條汗褲也被搶走了。
國慧的汗褲被搶了一條後,又只剩下一條汗褲,一個族長的女人,連汗褲只有穿一條的命,幸虧這些年積蓄的錢被國慧裝好放在布勒裡,有些家連鐵鍋都被人抱走了。
這一場災難是浩大的,也是空前的,恢復工作也是困難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大夥勒緊褲帶過日子。而族人爲偷洋芋的事,帶人大幹了一次,幸好沒有人用槍,要不這場戰爭肯定死人,其實大夥有吃有穿的時候仇恨也就只記在心中,一旦大夥都沒飯吃了,偷偷摸摸的事就出來了,日子艱難,這是少不了的。
戰爭的原因是陰山吳家洋芋被人偷了,就派人在旁邊看,有一天,牛家的人從地裡走出來,正好被吳家的人逮着。也巧這幾個人正是牛家被燒掉房子的那幾家,這幾家的犁在燒房子時被燒了,就一起上山去找犁彎和犁底,走到這塊地邊時想拉屎,就走進這塊洋芋地裡,誰料被人誤認爲是偷洋芋的,逮下搜身,雖然什麼也沒搜着,牛家人不服,吳家人也不甘心,雙方就吵了起來,吵着吵着就提起斧子砍人,誰料那人讓掉,砍人的人卻被人一板鋤幹在屁股上,屁股頓時開了花,燦爛無比。隨後,吳萬傑和牛國清帶人趕到,雙方都加入了戰鬥,打傷一半,才各自回家,害得兩族的男人十天半月的不能出門幹活,連萬傑也受傷了,幸好有老大照顧,要不然更慘。國清這邊人多,也就沒受傷,不過他爹卻被打得全身是傷,衝突後的半年,雙方也就不敢再起什麼衝突了,戰爭的代價畢竟是雙方的。
(八)
“所謂窮人,就怕的是窮的是人,只要不窮人,天掉下來也不怕。”
是的。
作爲農民,一個人只能當一個人,所以農民怕的是窮的是人。
兩族人經過一年的努力,陰山和雞公山也算把這場災難的損失彌補了起來。
這期間苦了女人,年晟一不好,苦的就是女人,男人和女人一起在地裡忙了一天後,回到家裡一聲不吭,一屁股甩在門檻上,二郎腿一翹,叫能使喚的孩子幫自己提酒拿煙。男人的愛好也就是一瓶苞谷酒,一袋毛煙,咕咕地抽一口煙,又喝一口酒。女人則放下鋤頭後沒有奶娃的就找別的藉口歇歇,有奶娃就抱着奶娃拿根小板凳坐在大門口的側邊陪着男人坐下,餵奶的機會休息一下。在這種年頭,女人飯都吃不飽,也沒有多餘的奶水喂孩子,一直讓孩子吸,也撐不了。有些男人抽了一會兒煙,喝了兩口酒後見女人還在那兒逗小孩兒,就罵幾句難聽的話。
女人被罵了後,也就去砍豬草餵豬了,等豬喂完後纔去燒火煮飯,飯桌上,有片肥肉自己捨不得吃往自己男人碗裡夾。
晚上還得先進被窩裡捂着,等熱乎後等自己的男人來睡。
萬傑的女人不在,也就一肚子火找不到地方發,忙完地裡,還忙家裡,幸好,老大、老二也能幫助做一些家務,有時一個人躺在牀上逼不住心中火時就突然想到吳小羣。
吳小羣家被土匪搶後,東西少,土匪雖沒燒她家房子,可那頭不算太大的豬卻被殺了煮來吃了個光。洞裡藏的不算多,一個女人挖洞能挖多大,所以藏的不算多,也沒有多少糧食來藏。再加上一個婦道人家拉着那麼一幫娃,也算不容易,有好吃的了給吳萬全留下的那根獨苗吃,吳小羣和幾個女娃就吃菜過日子,好些日子連鹽都沒一點,孩子們吃洋芋吃多了,就拉肚子,又吃野菜、黑芋治拉肚子,一家人日子過得清貧,也過得艱難。
萬傑想吳小羣了,就和族裡的長老商量說:吳小羣家孤兒寡母的,日子難過,能不能把族裡的積蓄拿一點給吳小羣,能讓她渡過難關,湊和着把這日子過下去。長老們都說萬傑想得周到,滿口贊成。
萬傑就從祠堂裡領了肉、油、糧食、鹽。肉和油他叫自己老大女兒拿回了自己家,糧食和鹽就送給吳小羣家。吳小羣見是萬傑送糧食來,也是高興的,雖然自己男人不是萬傑殺死的,但要不是萬傑那樣的過份,自己的男人也不會死。但山裡女人相信命運,這一切都是命運,人埋後,仇恨也就跟着一起埋下了。
吳小羣正在給孩子們縫衣服,見萬傑來送糧食就趕緊找了條凳子給萬傑,誰料萬傑放下東西,一把抱住了吳小羣,吳小羣以前給萬傑都是自願的,或者說是被逼無奈,因爲當時他心裡怕萬傑揭發她,而現在,事情早已過去,她想反抗,想掙扎。
“他叔,你這樣做,讓人知道不好,我是死了男人的女人。”吳小羣掙扎着說道。
“你怕啥子,我來你家就是怕別人說閒話,纔去找長老們商量給你送東西,要不然我就把我家裡的拿來給你了。”萬傑說道。
.............
作爲一個女人,她也想,即使反抗也是半推半就的。
是的。
只要是女人。
到了這個份上,誰還會拼命反抗呢?更何況吳小羣是一個寡婦。
(九)
土匪過後,月娥擔心她的爹孃,也就回孃家一次,李家灣也遭到了土匪的搶劫,唯一沒被搶的是學堂,土匪尊敬知識分子,沒搶學堂,可能是學校真的沒錢可搶。月娥他爹家也被搶得不剩多少,在那邊唸書的三個孩子見了月娥,擔心地問了一下家裡情況,月娥還給了她爹一些錢,這是國寶給月娥帶給孩子們的生活費,在李家灣呆了兩天,月娥就走了,家裡國寶需要他,難過的日子還是兩口子咬緊牙過。
挺過了這一年,也就好了點,生產照辦,孩子照生,生生息息,世世代代,日子再苦也得過,哪怕只剩下人類繁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