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內府的密室裡重鈺顫抖着手放下這一紙情話,這是大婚前夕朝顏落下的,遺憾的是直到現在他纔看到她的心意,如果沒有當晚的西戎兵的那場禍亂而今一切都將變得不一樣,他不將是在孤軍作戰而有她相伴左右,這比任何的支援都要來的可貴。
可惜,終究是發生了那樣的變故!
青悒目光落於兩把銅鑰匙上,沉默中重鈺握起鑰匙,將面前上鎖的木箱一一打開,木箱裡是大宛技藝最絕頂的女工們多日連夜趕製的華美嫁衣,這襲嫁衣原本該是大婚當日穿在她心愛的女子身上的如今卻躺在這黑暗冰冷的暗室內,記得當晚他趕到別院的時候,她正身着這襲如火的嫁衣,美得不可方物,讓他有種想要一輩子護她笑靨如花的篤定與決然。
鐺......
隨着右側的木箱被掀開,重鈺的雙眸頓時黯淡下來,如同皎潔的皓月被烏雲所遮蔽,再也流瀉不出那樣清泓明麗的光芒裡,男子的嘴角抑制不住的抽搐,他從未想過她當初會離開的如此之決絕什麼都沒帶走,竟然將這支夕顏花釵也一併落下了。
於他們而言這支珠釵承載了太多,他們所有的情誼,他們對彼此的珍視,對愛情義無反顧的守護之心......
“阿顏,你終究是......”
朗聲一笑,重鈺自嘲般的勾起冰冷的嘴角,想起半個月前從盛金收回的密報,夏侯謹安然無恙的返回盛金消息,一股無以復加的仇恨如烈火般在五臟六腑之間亂竄,燒得他雙眸泛出一片赤紅。
“來人!”
哐噹一聲闔上木箱,重鈺的手掌狠狠的壓在箱蓋之上,堯韜闊步上前低頭等待着吩咐,重鈺臉色陰沉了幾分,擰眉沉思過後道:“盯緊夏侯謹一有機會便動手!”
“是!”
堯韜領命轉身離去,撫在木箱上的手緊握成拳,重鈺突然間補充一句:“對了,派去西秦的人都召回來吧!”
派去西秦的人自然是去探尋姑娘的蹤跡的,這大半年來重鈺雖不許衆人提及朝顏,可暗地裡卻還是派出了不少的人馬暗樁四處打探姑娘的行蹤,一直以來從未停止過,如今突然間要將派出去的暗衛召回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屬下遵命!”
堯韜心下狐疑,卻還是領命而去。
走出內府陰沉的天空響起陣陣驚雷,很快又暴雨瓢潑大雨而至,一掃連日來的沉悶,一道刺眼的閃電當空劈下,伴隨震耳的響雷長公主府內的一顆銀杏攔腰斷裂,剛巧有兩個送茶的婢女從樹下經過被樹幹壓倒當場慘死。
賀蘭瀧月聽到消息從四方館匆匆趕回府上,在仔細盤問確認是一場意外後吩咐管家厚葬兩名橫死的侍女,本以爲這場突如其來的天災會於悄無聲息之間歸於平靜,不料兩個時辰後江都城內就炸開了鍋謠言甚囂塵上,直指賀蘭牝雞司晨干涉朝政惹怒了神靈才招此大禍。
如果說之前還篤定的以爲這是一場意外的話,此時隨着謠言四起這場意外背後所暗藏的禍心已經漸漸明朗,當然幕後主使之人是誰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那位皇弟已經不甘被她束縛準備要清君側了!
“長公主,宮裡面傳來聖旨了......”連姑姑進來見賀蘭扶着額頭,以爲是她頭痛的老毛病犯了,連忙上前勸道:“長公主還是先......”
“並非頭疾!”賀蘭截斷連姑姑的話,半響擡起頭來,眸底堆滿了疲倦之色,“連姑姑隨我去接聖旨吧......”
賀蘭說完就起身,連姑姑一時怔忪,憂心忡忡的望向賀蘭,“可是......前來府上傳旨的人是鬱統領!”
鬱統領鬱清珏......
賀蘭瞳孔頓時緊縮,不由的扶住暗角站穩,奉命傳旨的不是李摯而是禁衛軍統領,忽然間她又明白了什麼,忍不住一陣苦笑,尤記得當晚在馥雲宮賀蘭佑醉酒將她誤認作徐有容時所說的荒唐之詞。
“罷了,罷了,總歸是走到了這一步!”
“此番進宮面聖長公主萬不可衝動啊......”
連姑姑聽出弦外之音,深知賀蘭的打算,當下緊捏一把冷汗,賀蘭站直身子,扶住案角的手緩緩移開對着連姑姑低聲道:“連姑姑放心,我知道輕重!”
聽賀蘭如此說連姑姑遂鬆了一口氣,扶着賀蘭前往外院接旨,未等鬱清珏宣讀聖旨,賀蘭便強勢的鬱清珏手中奪過聖旨,在府門外登上前去皇宮的馬車。
“鬱統領!”
連姑姑追着鬱清珏出了府門,正欲翻身上馬的鬱清珏聞言轉過身,連姑姑上前幾步,惴惴不安的開口道:“鬱統領,長公主她......”
“
姑姑放心,她會安然無恙的回府的!”
鬱清珏依賀蘭瀧月的習慣也尊稱一聲姑姑,連姑姑還是二八年華時便跟在賀蘭身邊,轉眼就是十年的光景,同樣她也是他和賀蘭那段舊情的見證者,正因爲如此連姑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賀蘭,而賀蘭更是將她奉若尊長,連姑姑所擔心的也正是擔心的,陛下早已對賀蘭生出芥蒂,今日的意外也是有人刻意而爲之,而他只能給連姑姑一個肯定的承諾。
“有勞鬱統領!”
“姑姑請回吧......”
鬱清珏丟下一句駕馬而去,倘若陛下真的對賀蘭動了殺心,他鬱清珏便是拼了這條命也會護住她,這是他的責任也是宿命。
雨後的江都明麗清新,一如淡妝的美人,煙雨江天的盛景乍現,街頭巷尾的百姓們更是議論着長公主奉旨進宮之事。
自聽聞父親攜旨入長公主府後鬱悅瓏在府內左右徘徊,心急如焚的等待着宮裡的消息,
賀蘭佑此舉意欲何爲衆人皆知,想到裡面的牽扯的前塵舊恨,鬱悅瓏不由得雙手緊攥。
聖元殿裡西秦的肱骨之臣無不翹楚以待,賀蘭的出現猶如一點星火,引燃了這權欲溝壑難平的戰場,累積已久的矛盾一觸即發,難以抑制更難以平息。
“陛下,如今謠言四起不可不防啊!”
“陛下,欽天監也卜算出此乃天降懿旨,倘若視而不見不免惹怒神靈,使得北越陷於水深火熱之中啊!”
“還望陛下能夠順應天命!”
......
面對朝臣的羣起而攻之,賀蘭面色坦然,全然當時看跳樑小醜的雜耍戲碼,龍椅上的賀蘭佑隨極力壓抑着心頭的快意,可眼角眉梢之間卻還是不經意間將他的內心活動暴露無疑。
“皇姐爲北越操勞多年功不可沒,只是眼下......皇姐放心孤已經能夠獨擋一面了,皇姐以後再也不用替孤勞心費力了!”
賀蘭佑劍眉含鋒,語氣裡卻是一貫的和氣溫順,然而說得卻是奪權的狠話,賀蘭聞言輕輕一笑,不解的追問一句:“陛下的意思是......”
賀蘭明知故問,冷靜的注視着那位還未成氣候的皇弟。
一絲厭惡從眸底劃過,賀蘭佑從龍椅上起身,一字一頓的道:“孤的意思是皇姐以後可以在長公主府頤養天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