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終於醒過來了!”
倩兒端着藥進來見朝顏已經醒來正坐臥在榻上,眼角眉梢頓時難掩喜悅之色,將手裡熱氣騰騰的湯藥放在桌上,她連忙上前低聲道:“姑娘,我這就去將這個好消息告訴項大人!”
“先等等!”朝顏一把握住倩兒的手臂問道:“你是......”
倩兒被朝顏這麼緊握着手臂,絲毫沒見半點驚慌,反倒是神色坦然語氣平和的答道:“奴婢是項大人差過來照顧姑娘的侍女,姑娘喚我倩兒就好!”
“倩兒......”低低的念一遍,朝顏緩緩鬆開倩兒的手,“你可發現我隨身攜帶的一個荷包?”
“荷包我替姑娘收着了!”
倩兒見朝顏對那個荷包很是緊張,說完便走到右方的櫃子從裡面取出一個小匣子送到朝顏面前,朝顏顫抖着手掀開木匣,果然一個紫色繡着如意圖紋的荷包躺在匣內,取出荷包雙手緊攥朝顏閉上雙眸沉默不語,當晚在盛金城外的一幕幕如同歷歷在目,她永遠記得在破廟裡惠兒說的一字一句,她對務必將她親手繡的荷包交給秦昊,她還說讓她好好的活着,活着......如今她活着回到了蒼梧回到了大宛,可惠兒卻永遠的回不來了,當日在嶺西她們來約定等回到蒼梧她們一起舉行婚禮,昔日的美好願望終究是成爲了一場無法實現的空談。
夏侯胥,夏侯瑾......夏侯門閥總有一天我會向你們討回我所失去的一切!
“姑娘,你......”
“我沒事兒!”朝顏睜開岑寂幽深的雙眸,將手中的荷包重新放回木匣子,眼皮微跳頓時追問道:“對了,揚肅楊大哥的傷勢如何?
“楊統領無礙,昨日還過來看過姑娘了!”倩兒將木匣子重新放回木櫃,從桌子上端起湯藥送上前來,“姑娘,趕緊將這藥給喝了吧!”
朝顏雙手接過藥碗,正要喝的時候忽然又停了下來,心頭涌起無盡的悲涼,“耶律祁他......葬在了哪兒?”
“聽說是在芪芪山腳!”
“芪芪山!”
朝顏眼眶不由得微紅,大口大口的喝起湯藥來,草藥苦澀卻始終蓋不住心底的那抹苦楚,直到此刻她都還記得耶律躺在她懷裡時的模樣,如今他永遠的躺在了冰冷的芪芪山她該是去看看他纔是。
深呼吸過後朝顏掀開錦被,倩兒隱約明白了朝顏接下來要做什麼,項軻曾交待過她若是姑娘醒來想做什麼便遂她的意就好,不必出言相阻陪在她身邊就好,思及至此倩兒在將藥碗放下後索性幫襯着朝顏穿衣。
“姑娘外面冷,你剛醒來身子弱要穿得暖和些纔是!”
倩兒邊說邊手裡的杏黃的羽緞替朝顏裹住,朝顏這才仔細注意到項軻派來的這個姑娘,眉清目秀秀蘊溫雅,更爲重要的是心思靈巧在這關頭非但沒有出言相勸反倒還幫着她去做想做的事情,以前惠兒也是如此,不經意間朝顏對面前的姑娘又了一份特殊的好感。
走出屋子的剎那寒風襲面,吹得額前鬢角髮絲飛舞,庭院裡大雪紛紛如同扯絮,朝顏立在廊下呆呆的望着飄雪半響過後雙手將風帽隆起罩在頭上闊步走出院子,兩人一路乘着馬車來到銀裝素裹的芪芪山。
“姑娘,我們到了!”
馬車緩緩停下倩兒輕輕的提醒一句,一路走來朝顏都閉着眼背靠車壁,倩兒誤以爲她是在淺睡可她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她在回憶起與耶律祁相識的點點滴滴,從勢不兩立的敵人到亦敵亦友的合作伙伴最後到坦誠以待的摯友,都說世事翻覆時過境遷,可唯有記憶不會老去也不會隨着生死而隕滅。
耶律祁沒有死她會始終活在他的記憶之中!
“你們在這兒等我!”
低低吩咐一句,朝顏踩着鬆軟的積雪,一步步往遠處那座幾乎可以被人忽視的小雪丘走去,厚厚的積雪被踩得凹陷進去,在朝顏的身後留下一排深深的腳印,西戎一族的少主此刻就安眠於雪丘之下若非雪丘前立着塊石碑沒人會以爲這是座孤墳,積雪已經悄無聲息的將一切掩埋,放眼望去天地一片蒼茫冰封萬里銀裝素裹蒼廖而又悲壯。
“耶律祁你還好嗎?”
萬物沉寂回答她的唯有眼前飄零的雪花以及凜冽刺骨的寒風,蹲在墳前朝顏擡手拂去沾染在石碑上的雪花,雪花微涼觸手便融化化爲點點雪水如同眼淚,五指如凝霜般從石碑前的字刻上撫過,愧疚與自責如冰刀般不斷的紮在心頭讓她難以忘記一個鐵的事實——耶律祁是爲她而死!
她雖殺了沈勃報仇雪恨又何如?耶律祁不會活過來了,永遠不會......
短靴踩碎積雪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來,來人走得及慢,甚至可以從聲音裡聽出他每邁出的一步都無比的沉重和遲緩,心雜亂的跳動起來,朝顏屏氣凝神轉過身來有那麼一瞬間她竟然以爲是重鈺回來了。
“阿顏姑娘是來看少主的吧!”
來人身着青皮鎧甲腰裡彆着把彎刀,走到耶律祁的墳頭停下,一抹落寂從陰鬱的眸底輕滑而逝,朝顏轉過身對着身側的男子低聲說了句:“是我害了他!”
“少主,屬下來看您了!”
男子對朝顏的話恍若未聞,雙膝彎曲跪在深雪地上,朝顏自知罪孽深重當下也無法繼續開口,她也沒權利要求得到任何人的理解,畢竟耶律祁因她而死是不爭的
事實,低着頭遲疑片刻過後她決定先行離開。
就在她邁開腳步踏進深雪的時候,跪在墳前的男子突然朗聲道:“少主,你放心我們必定遵從您的命令誓死追隨朝顏姑娘左右!”
誓死追隨朝顏姑娘左右!
風雪之中一字一句猶如誓言,朝顏的腳步不由得一滯,下一瞬卻還是邁着沉重的步伐前行,男子從墳頭站起闊步追上前來跪在朝顏面前,手中高高的舉着令牌:“姑娘......還望姑娘成全少主生前的最後一個願望!”
朝顏緊咬薄脣,偏過頭不忍心去看那塊令牌,那塊當日在翰覃外耶律祁臨死之前交給她的令牌,當時耶律祁死後她徹底的失去了理智只想一心殺死沈勃報仇,也快令牌也落在了耶律祁身邊,沒錯她答應過耶律祁,答應過他替她好好守護住這幫與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們,這不僅是承諾更是責任!
“還望姑娘收下!”
回眸望向身後的那座孤墳,朝顏努力避去眼底的溼潤,伸手接過這塊沉沉甸甸的令牌,然後走到墳頭低聲承諾道:“我必定會替你守護住你的兄弟們!”
.飛雪飄蕩天地蒼茫,朝顏就那樣靜靜站在墳頭宛若雕塑一般,男子從雪地上站起來,長久的凝視着立在墳頭的女子,然後折步悄無聲息的離開,天色陰暗下來朝顏和倩兒回到院裡的時候,項軻已經急的在門口來回踱步,支走倩兒後項軻和朝顏來到暖廳裡。
“你去看他了?”
長久的沉默中項軻突然間開口,語氣與其說是疑問但不如說是肯定,朝顏不置可否,伸手握住酒壺還沒拿起來卻被男人按住,“你現在還不能喝酒!”
“不喝便不喝!”
朝顏縮回手來,心頭隱隱燒着怒火。
“阿顏......”項軻不許她喝酒而自己卻喝了起來,此刻他終於是換回了熟悉的稱呼,阿顏而不是姑娘,“是我來晚了,你千萬別誤會公子,公子之所以鋌而走險都是因爲收到你在盛金墜崖而亡的消息,你知道的他將你看得遠比整個蒼梧重要,所以......他才如此冒險誓要替你報仇雪恨......”
“我都明白,只是......如今我只盼着他回來!”朝顏沉吟半響,擡起頭冷靜的註定着項軻,頗爲認真的問道:“沈勃說的可都是真的?”
“沈勃?”項軻不解疑惑,不明白朝顏所指。
朝顏眉梢微揚,“西戎兵,你們蒼梧對西戎兵的態度!”
“這......”項軻目光閃爍似乎有難言之隱。
“我知道了!”
朝顏起身闊步走出暖閣,項軻的遲疑已經給了她最爲真實的答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