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時候學會跟我頂嘴了, 是因爲背後有了男人?”
面對着沙夫人不悅地質問,沙琳耗盡所有的膽量,聲音細微發顫地回。“不是的, 夫人。”
沙夫人一向習慣掌控於自已頗爲得意的作品, 唯命是從的沙琳卻一再不聽從指令, 讓她心生不快, 是時候該敲打調/教她一番。
“不要忘了你是什麼身份, 如果沒有我,你就得跟着父母回鄉下去種田。沒有我幫你脫離那低俗淺薄的的姓氏,你會是如今的沙琳大小姐嗎?沒了名譽和地位、這精緻的臉、漂亮的頭髮、昂貴的華服, 你覺得那些男人們會喜歡一個傭人的女兒嗎?恐怕連多看你一眼都覺得噁心。”
遍佈荊棘的話語如同沾了水的鞭子,抽打的她體無完膚, 露出不堪入目她做夢都想遺忘的真實身份。淚滑過臉龐, 她分不清是被硬生生揭穿了真面目而羞愧, 還是被遏制被主宰命運的無能爲力?
沙夫人嚴厲到無情地教誨着,“把你的眼淚擦乾, 我不止一次地跟你說過,示弱在同性面前不僅沒有效用,還會被瞧不起。”
沙琳慌忙抹淨臉上的淚痕,膽怯暴露無遺。
沙夫人權威性地下着命令,“這件事到此爲止。”
倚味。
“小妹你怎麼沒訂個包間?”老秦頭看着人滿爲患的大堂散座, 有點不樂意埋怨起小妹辦事不力。
“大哥, 倚味可不是隨便就能有包間的, 那要提前一個禮拜預定才行。”秦珍說的不算假, 但她打心眼兒裡瞧不上唐夏, 就沒打算多花包間那冤枉錢。
“蔥爆大蝦,粉蒸肉, 紅燒肉,再來個極品鮑魚。”秦叔不用翻看菜譜,一張口點了全是唐夏最愛吃的菜。
“大哥,你這樣也太獨道專行了,還讓不讓別人點菜了?”秦珍對大哥太過偏心老有意見,不滿地說。
“好,給你點。”秦叔將菜單給她。
秦珍拿過菜單,看着上面令人咋舌的價格,翻了半天愣是沒找出個便宜到她所能接受的。最後,一個也沒捨得點,裝成貴婦範兒地對服務生說,“這些夠了。”
“夏夏,這才幾天的功夫你就瘦了,要多吃點兒。”秦叔夾了塊粉蒸肉給她。
“前兩天店裡有些忙。”她跟秦叔說着話,眼神卻看向他,而坐在對面的他有意避開她的眼神。
秦正磊仍處在深深的懊悔之中。他習慣性地用強勢來掩藏無奈與無力,內心卻從始至終一直爲她保留着十分的柔軟,總是沒能好好地表露出來給她看...
而她也不比他好到哪裡去呢,她害怕爲了他一直要夾着小心,刻意去保持一種低姿態,讓彼此之間的關係變得畸形又緊張,最後愛到無路可退。
唐夏不想再逃避了,她要把心裡話告訴他。
沙琳與沙夫人剛到倚味,她便在大堂一角看到了秦正磊一家在吃飯,謊稱說。“夫人,這家店人太多,我帶您去日式料理店那裡比較清靜。”
眼尖的沙夫人手拿信封包推開擋在前面的沙琳,“見到故人是要打聲招呼的。”
她趾高氣揚地率先朝這邊走來。“這不是唐先生的管家嘛,我多年不回國,一回來就這麼巧遇到熟面孔。”她言語中如老朋友般,卻少了應有的誠意。
“你是...”秦父擡頭打量着這位身段高挑,穿着華貴的女人,蒐羅着腦子裡與曾見過的人相匹配。
沙夫人不可一世地帶着尖酸譏諷。“怎麼如今位置地位換了,就貴人多忘事?不過也對,秦管家你是不想見到知悉當年事情的人。”
秦正磊看到沙夫人後面跟着的沙琳,他單方便聯想是因爲自已與沙琳的緋聞而來的,便起身擋在父親前面。“這位女士,你與家父敘舊我們歡迎,如果來找茬請你走開。”
沙夫人吊着眉梢兒看向秦正磊,臉上佈滿如此低下和瞧不起的神態。“嘖嘖,沙琳你喜歡的人就是他?別說他在商界有點小名聲,就是中流砥柱,我也不允許你嫁給這種家庭的人,以免聲名狼藉,走。”
一直站在身後的沙琳沒吱聲,她沒那個膽量,特別是被嚴厲警告後。
秦珍坐不住了,被人夾槍帶棒地罵了她的家人是犯了她的死忌,並且還是平白無故。“站住,你這個老女人是打哪兒冒出來的,我們秦家是哪種人,你給我說清楚了!”
走出兩步的沙夫人側着頭,斜睨着刻薄的三角眼,揚起握有把柄輕蔑地笑。“我給你們留有餘地,你們卻不懂遮醜。好!當年唐先生陷入經濟危機,只有我能讓唐氏起死回生,唐先生答應把一條鑽石項鍊轉售給我,卻怎麼也沒想到身邊的管家把它偷走了,幾年以後他的兒子搖身一變居然躋身於商界名流。”
氣氛一陣冷凝,當場鴉雀無聲全部看向秦父,包括難以置信的秦珍。
唐夏站起來,對上她那鄙夷着不識廉恥秦家人的目光。“你胡說,我爸爸不可能把月光賣給你,秦叔也不是那樣的人。”
沙夫人略顯驚訝地看了看唐夏,爾後老道地以她父輩舊友的語氣,即心疼又心酸地說。
“你就是唐先生的女兒!唉,可憐你孤苦伶仃又偏偏認賊作父,現在又袒護起害死你親生父親的人,真是可悲啊!”
秦父捂着胸口,面部表情痛苦,暈倒當場...
“爸!”
“秦叔!”
“大哥!”
救護車的鳴叫盤旋在他們每個人的頭頂上,一路響到醫院才罷休。
緊急被推到搶救室的秦父與他們一門之隔,唐夏坐在一排椅子上,怎麼會覺得異常的冰冷,空氣中滿滿是消毒水味的瘮人。
她看向旁邊的秦正磊,他將頭低的很低,放在膝蓋上的手不停地搓着,每根手指都沾滿了擔心到害怕失去的驚恐。她伸出手小心地覆上他的手,無聲地安慰着秦叔不會有事的。
指間碰觸,他有意地躲開了她的安撫,起身與秦珍一同站在搶救室的門口,極盡全力地向內張望,想從那條細縫中尋到至親的生機。
煎熬忐忑在一分一秒中度過,終於那扇門從裡面打開。醫生摘下口罩,還沒等開口說話,秦珍就不顧一切地衝上去,拽住天使的白大褂。
“大夫,只要能讓我大哥醒過來,多少錢都沒事!搭橋支架什麼的都行啊!”
醫生向後撤了兩步,“這位患者家屬你先別激動,好嗎。”
秦正磊忙上前拉開焦急到有些語無倫次的秦珍,“小姑,聽醫生怎麼說。”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給你認錯賠禮。”秦珍意識到不能得罪大夫,他手裡可攥着大哥的命,捉急地連連道歉。
得以解救自已白大褂的醫生,緩緩地說。“現在患者的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了,至於下一步措施,還要看病人醒來後的情況而定。”
隨後秦父被推到VIP病房,秦正磊,唐夏,秦珍圍在牀前,看着平時生龍活虎,底氣足聲音洪亮地罵人,現在卻臉色蒼白地躺在病牀上,即便在有醫生說病情穩定的說明,懸着的心仍是放不下。
秦珍自責地抽泣着,萬一大哥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的,都是她害的!要不是她貪圖小便宜跟沙琳走的那麼近,也不會發生今天的事!
多沒一會兒小護士進來攆人。“患者家屬不用在這守着,會妨礙病人休息和影響治療,我們會照顧好病人。”
秦珍抹了抹眼淚交待着,“阿正你們先回去,我留下照顧你爸。”
他做爲兒子,怎麼都應該是自已照看老爸纔對。“小姑,還是我留下。”
秦珍心疼侄子熬夜,催促着他走。“你一夜不睡,你爸醒來看見會擔心的。回家去,明天一早你再來。”
唐夏和秦正磊一路無言,眼睛盯着前方開車的他面色凝重,而她也仍處於秦叔突然暈倒,不能完全相信的事實中自拔。
他們一前一後進了家門,走在前面的他猛地轉身。
“我現在終於明白了,你爲什麼幾次三番地拒絕我。你早就知道月光那件事,也知道我爸爲什麼被解僱?他給我的創業啓動資金就是賣了月光換來的錢,所以你才瞧不起現在的我,不屑跟我在一起,是吧?”
她望向一直以骨氣爲傲的他,在此刻被那條月光所打敗,潰不成軍,以及從小就敬重父親那光明磊落的形象轟然倒塌,心傷又羞愧面對她的樣子,讓她想哭。
哭,解決不了任何。
她不允許有人置疑秦叔的人品,那個如父親般的存在。她也不允許他自暴自棄否定自已,這個她所愛的人。
她走過去,踮起腳,主動吻了上去,封住他冰冷的脣,不讓那傷人又傷他自已的話再多說一個字來。
他先是驚於她的舉動,那柔軟的脣如同冬日清晨裡剛從門外取回報紙,凍的嘶嘶哈哈,手捧着剛出鍋的湯圓,輕輕地咬下一口,軟糯香甜地想要吃的更多。
輕觸間的吻讓他一瞬間春暖花開,再一瞬間便是夏威夷海灘的熾熱...
牀,亦然成了狂熱的歸屬地。白色的牀單,在這個突如其來不平靜的夜晚,意外地綻放着絢麗的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