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蘇家人到了這裡,手術室門口,看到坐在輪椅的蘇淺淺,再環視一圈,蘇媽媽麥雲就先白了臉:“裡面……是季南?”
君洛抱住了母親。
蘇峰凌扶住了臉色也白了的老父親。
這時,江揚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沒有血緣的親情!
蘇老爺子坐下,有些頹然。從小輩們的臉上,他能看得出季南的傷的兇險……上次季南脾臟的傷,蘇淺淺和君洛是等他脫了險才告訴他的。
有些話不用說明,就能知道所包含的意思。
手術室外很安靜,蘇家長輩沒有問季南爲什麼受傷,蘇淺淺和君洛也沒有說季南爲什麼受傷。一羣人安靜的看着護士進進出出,出來的空托盤,回來時總是滿滿一托盤的血製品。
許久許久之後,蘇老爺子指着賀經年:“小子,過來。”
賀經年正看莫莫給蘇淺淺換最後一包液體,點頭,過去。
賀經年在蘇老爺子身前蹲下,老爺子神情悲傷,卻嚴肅:“小子,拜託你。”
五個字,一個請求。
賀經年知道什麼意思。
這時,君洛也開口了:“賀經年,我要留在特警隊,月底的特種兵選拔,我不去了。”
除了江揚和莫莫,其他人竟似沒什麼一樣,點頭。
賀經年也點頭:“好,我知道了。你留在技術部。”
並不是害怕特種部隊的苦和險,而是突然明白了家人同等的重要。
原來江揚當初留在特警隊的初衷,君洛現在那麼的清楚明白:特警隊比起特種部隊,危險係數是少了,但是出警次數多了很多,更能體現作用。
君洛知道,和莫寒的戰鬥,還有惡戰!
手術時間很長很長。
期間,江揚和莫莫分別離開了一趟,江揚去給他們買了快餐和茶水。後來莫莫則是給他們買了糕點和牛奶。
雖然每個人都接過快餐吃起來,卻沒有人吃掉一半。
時間過去了六個小時後,林主任先出來了。
摘下口罩,林主任面色疲憊,還有些無奈。
他徑直走到蘇淺淺面前:“淺淺,季南的右手,因爲擠壓性缺血性損傷,神經壞死大半。你有辦法嗎?”
蘇淺淺站起來就衝進手術室!
林主任那樣對蘇淺淺說,其實只是挑了最輕的說。
季南的後腦的傷,暫時影響了眼睛,但是淤血散開後可以復明;椎骨處的嵌入傷,會讓神經的能力下降,這能恢復;右手,神經壞死,這也許,能恢復;斷腿,神經也斷了好些,接好之後,也許也能恢復;還有一些救援當場看不見的,肋骨骨折,肺部穿透傷這些都是可以恢復的……可是,有一顆碎石,嵌入的季南後背的位置,正好壓壞了一個位置的神經叢。
那個神經叢,管的是左腿。
也就是說,季南的眼睛會暫時失明;胸骨以下,也許要有好些日子難以動彈;右手的神經壞死,功能訓練假以時日,能夠恢復;斷的右腿,同樣能在功能鍛鍊之下恢復。
左腿,卻無法再恢復了。
至少,在現有的條件之下,無法恢復。
林主任讓蘇淺淺進手術室,就是想讓這個鍼灸能手,中醫能人看看,還有沒有辦法逆轉。蘇淺淺進去之後,他才說了實情。
季南現做的是骨折復位和接合的手術,纔到的神經接駁術。這時,他俯臥着,露出後背,深淺不一的,七個凹陷,最深的,是那個神經叢所在的位置,可以看得到,那叢神經已經血肉模糊,辨不出原本的任何樣子。
缺失了整個神經路線的神經叢,如何恢復?
蘇淺淺一陣眩暈,幾乎站不穩!
林主任扶穩了她:“丫頭,穩住。”
蘇淺淺蹲下身,抱頭大哭!
怎麼辦?林主任和院長能保住的,就是她蘇淺淺能保住的,他們保不住的,她蘇淺淺也沒有辦法。
怎麼辦?
林主任不忍,讓護士把蘇淺淺扶着出去,和院長動手,做最後的手術。
大哭着出來的蘇淺淺把大家都嚇壞了,以爲季南出事,好在護士及時說明了季南沒有生命危險,至少現在看,兩大專家保住了他的生命。
那蘇淺淺的哭泣,就是因爲季南的傷,會造成無法挽救的後果了……
賀經年不顧蘇家人在場,直接把女人抱入懷裡,下頜頂着她的發頂,低低的安撫着:“不哭淺淺,不哭寶貝,會好的,會的。會的……”
君洛抱着腦袋緩緩的蹲下,控制不住的低低的哭了。麥雲靠着蘇峰凌,有些虛脫,流淚不止。蘇老爺子仰起頭,不語,只是有淚,一直在眼裡盤旋,忍了許久,終是落下,溼了花白的鬢髮。
莫莫看不得,轉身離開,江揚跟着,牽着她的手,怕她因爲流淚,視線不清而摔倒。
許久,蘇老爺子擦乾了眼角的淚,跺了跺手杖:“都給我忍住!季南活着,這比什麼都好!不許哭!”
賀經年摸着懷裡女人的頭,低低的說:“醫學在發展,植物人都能甦醒,季南一定能好起來,寶貝,如果你都不能堅強的面對,讓季南怎麼面對?”
蘇淺淺擡頭,淚眼婆娑:“賀經年……”
賀經年輕吻她的額:“寶貝,我陪你,我陪你們去面對。”
蘇淺淺的淚又流下,她幾乎是有些貪婪的看着賀經年的臉,賀經年啊賀經年,如果,我不想你一起面對呢?
賀經年不知,只是安撫着。
季南出手術室後進了ICU。
安置好之後,季南的躺着的姿勢看着都讓人心酸。平躺,會壓着身後的傷口,側躺,會壓迫手和腿的傷口,俯臥,則會壓迫腹部胸部和腿部傷口。季南現在是半側躺的身位,因爲昏迷無力,在他身後放了兩牀被子給他架着身體。但是架着的位置只是身體外沿,因爲身後還有好幾處傷口。雙手兩側伸開,因爲半側躺而擡高的腿,也架着,但是是蓋着被套的木頭架子……軟的架子會不利於傷口癒合和血液循環。
一個完全不可能會舒服的姿勢。
還連着心電血氧監護儀,液體,氣管插管連着呼吸機,還有輸血,連着的管子數都難數清楚,連醫生護士都忍不住嘆息。
卻慶幸,這樣的傷,還能活着下了手術檯,並很可能能活下去。
院
長鄭重的對蘇家人說,季南能度過危險期的機率是百分之七十。
這已經是很高的機率了。
蘇淺淺讓爺爺,父母回去休息,等她消息,讓君洛好好照顧他們。自己則認真的洗個澡,乾乾淨淨的進重症監護室陪護季南。
賀經年溫柔的對她說:“你在裡面守着他,我在外面守着你們,有什麼你就告訴我。”
“不。”蘇淺淺目光冷靜清明,“你的任務不是守着我們,你要做的,是將莫寒繩之以法。”
賀經年自然明白,也不堅持,告訴她要注意休息,別累倒了得不償失,畢竟季南的守護不是一兩天的事情。
蘇淺淺點頭,踮起腳,在賀經年脣上一吻。
術後七十二小時,七十二小時的危險期,蘇淺淺寸步不離,一分鐘都沒有睡過。
注意着監護儀,定時給季南換睡姿……從左半側臥位換到到右半側臥位,定時查看傷口有否異常,用棉籤潤溼季南的脣。
疲色盡顯,大眼睛卻一直炯炯有神。同事們看着都爲她心疼,卻沒有人開口說蘇淺淺你去休息我們幫你守着。
說不出口。
他們知道,自己怎麼幫,也無法替代掉蘇淺淺的愧疚。
季南在危急關頭爲蘇淺淺做的一切,感動了所有人。
賀經年每天爲緝拿莫寒排兵布將,每天只去醫院一次,他必須要莫寒爲所有受傷害的人贖罪!
蘇家人每次探視時間都會進去看季南,呆足了探視時限,直到護士把他們勸出重症監護室。
林主任和院長,除了有事的時間,都在ICU醫生辦公室裡坐鎮。
七十二小時,時間飛逝中,蘇淺淺等人度日如年的煎熬。
不是沒有狀況。
最先出現的是肺部感染,還沒開始發熱,季南就先開始了煩躁不安,不停的搖動着頭,本是蒼白的臉色青紫。蘇淺淺很快判斷出是肺部感染,有痰堵塞了氣管。迅速吸痰,清洗。接着發熱了,迅速的對症用上抗菌素,燒很快退了,感染控制住。
然後出現的是心肺的衰竭,因爲輸血很多,心臟的負擔加大很多,這幾天因爲止血了沒有再輸血,心臟又開始不適應,導致了衰竭。供血器官開始衰竭,負傷的器官……肺也同時有衰竭跡象。心跳和呼吸一降再降,強心針和高濃度氧氣一用再用,甚至用了一次除顫儀……終於,抗衡以季南獲勝。
接着,是傷口的紅腫滲液。本來傷口癒合良好,可因爲心肺功能減退,用了大量藥物,干擾了傷口癒合力,傷口癒合處輕易被細菌侵入,造成了感染,紅腫熱痛和滲液。
季南本是清秀俊逸的樣子完全的變了形,瘦削又浮腫的樣子,嚇壞了所有人。
幸好,都熬了過去。
蘇淺淺這幾天,是連淚都無法再流了。
賀經年幾次到來,都看到蘇淺淺忙得不可開支,月眉緊鎖,眼裡血絲遍佈,卻又寫滿悲傷和堅強。鬆懈下來,看到門外的賀經年,會展開一個笑……因爲戴着口罩,能看到的只有彎了的眉眼,賀經年能看得到,她眼裡的堅韌。
終於,七十二小時之後,季南從昏迷轉爲了昏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