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南能動的只有右腿,偏偏右腿又是骨折術後不久,他現在唯能運動自如的,只有軀體和脖子以上,讓人很是心酸。
終於等他的雙手的外傷癒合得差不多,可以開始康復治療,蘇淺淺把他送到了康復科。
這些天,關於她和賀經年,或者她和季南之間的到底怎麼樣,誰也沒說什麼。賀經年,蘇淺淺已經許久不見,君洛也極少提及。君洛留在特警隊,徵得賀經年支持後在研究一套特警專用的隱秘性通訊器械。
之前,賀暖茵回來了直接殺去找蘇淺淺,問爲什麼要解除婚約。她總想是不是他們都沒有說服蘇淺淺的能耐,是不是因爲不是同齡女人所以無法說服。可當她衝進季南病房,映入眼裡的那幕,讓她也無法開了口。
蘇淺淺背對着季南,在整理櫃子裡的東西,季南今天可以出院,他們要回家了。季南不知怎的,有半邊身體不小心落在了牀外沿。
那時,他是坐着的,就那樣突然歪了身體,差點就掉落牀下。他不想告訴蘇淺淺,想要獨自重新坐好。右腿,唯一有知覺的右腿,不停地在用力,賀暖茵都能看到他的腳趾用力之極,細骨頭都繃出了形狀。右腳在勾着牀欄,想要借力讓自己身體回到牀上。
可他滑出去是大半個身體,他那麼努力都還是隻能堪堪固定了自己不再往下滑。偏偏眼睛還那麼着急和不安的,頻頻看向蘇淺淺,怕被她看到自己的這個樣子。
賀暖茵本來的自信和滿腹的話語全都變成了煙塵,再無影蹤!
而這時,毫不知曉的蘇淺淺走進了洗漱間收拾毛巾臉盆之類。她悄然上前,正好扶住了支撐不住的整個人往下掉的季南,幫着他坐穩。
賀暖茵低低的對季南說:“你好好養傷,別告訴她我來過。”然後又悄無聲息的走了。
季南竟然還來不及叫她。
她放棄了去說服蘇淺淺,因爲這樣的季南。只是,她祈求上天,別讓月老把紅線搭錯了。
蘇淺淺推着季南去康復科。
她和康復科的醫生很熟悉,因爲她所在科室的部分病人也是要進行康復才能完全痊癒,經常需要康復科醫生來會診或者是把他們介紹給病人。
她徑直找白溪。
白溪是康復科最年輕的醫生和她同齡,今年纔來的醫生。比起蘇淺淺已經工作了三四年,她工作時間短了些,因爲她比同屆畢業的同學晚了兩年。但是她並不是因爲學業沒學好導致的延遲畢業,而是因爲大三那年,自己的父親遭遇了一場車禍,變成了植物人。
白溪休學在家照顧唯一的親人,父親沒能有植物人復醒的奇蹟,在第二年的冬天因爲肺部感染迅速的衰竭而死。
白溪在照顧父親的同時,刻苦專研康復醫學,總盼着父親總有一天能夠醒來,醒來之後,她就能用自己的知識讓父親最快的復健,只是……
щшш.тт kдn.C〇
白溪微笑着,示意蘇淺淺和季南進她辦公室,坐下後直截了當:“我只是研究生畢業,工作不到半年,你信得過我?”
蘇淺淺微笑着:“我的研究生讀了三年,你讀
了五年,比我多了差不多一倍的時間去學習。你比我們多學的這兩年,會比誰學的都要透徹,因爲你用了無限的耐心和希望。”
白溪微怔,隨即笑了,站起來,和蘇淺淺一起扶着季南躺上檢查牀。
看完了季南所有的病例,白溪得出的結論和蘇淺淺原本所知的相差無幾:左手恢復需要一年,右手需要兩年多三年。左腿,沒有復原機會。
白溪蹙着眉,沉吟:“整個神經叢都被破壞成一團,分不清了?”
蘇淺淺點頭,這是她無法願意接受的事實,這樣的情況下,恢復的機會比植物人復甦還困難!這基本是神經系統的癌症!
白溪思索片刻,笑了笑:“沒事。”
白溪伸手,給季南做了全套的神經系統的檢查,她檢查得很仔細。蘇淺淺覺得自己給季南做檢查已經夠仔細了,神經系統不是她的專業,她檢查總是很細很慢生怕有所錯漏,白溪比她還要仔細,幾乎任何一處的檢查都重複三次。手摸下去的時候,眼神專注的看着季南的臉,她需要從季南的細小表情去判定神經的敏感度和活動度。
時間之久,她專注之久,到後面季南都有些不好意思,微紅了臉。
白溪動作不停,繼續專注,聲音裡卻帶了笑意:“別理我行了。”
季南別開臉,怎麼可能不理呢?
終於檢查結束,白溪的額已經有些汗意。她隨意把垂下的一縷劉海別到耳後,說:“我檢查之後,得出的初步預計結果是這樣:左手半年,這是損傷最輕的。右手,一年半到兩年內。左腿……還是最嚴重的,初步預計和你們診斷的一樣。不過……”白溪擡眼看着他們,“我覺得,主要堅持復健,就有機會復原,即使時間再長。”
蘇淺淺欣喜如狂,跳起來抱住了白溪!
先不說白溪預計復原的時間大大縮短,就連他們斷定了無法恢復的左腿,白溪都說有機會好起來,這讓她怎麼能不高興?
白溪被突如其來的擁抱嚇了一跳,才失笑着抱了抱她。
季南也笑了,心裡微鬆,這樣,對蘇淺淺的耽誤,會少很多吧?至少,還有希望。
蘇淺淺又轉向他,抱着,有些力度的擁抱:“哥,白溪說有機會的!”
白溪幫着把季南扶回輪椅,微微一笑:“好,我今天給你制定復健計劃,初步定於明天九點開始復健,明天準時到吧!”
蘇淺淺道過謝,推着季南離開了。
復健是個漫長的過程,但是是個有希望的過程。
季南由着蘇淺淺推着自己回去,如有所思。想了好一陣,才問蘇淺淺這個白溪有什麼特別。
蘇淺淺告訴了他白溪的故事,還感慨道:“白溪比我大兩歲,估計也是因爲小時候條件不好,沒能趕得上在六歲入學,聽說母親在她年幼時過了世,就她和爸爸相依爲命的。還沒過上好日子,父親又遇上車禍植物人,有些命運弄人。”
季南側過臉,用臉頰摩挲着蘇淺淺放在他肩頭的手。
他只有這樣安慰她了。
現在的他
,能做什麼?似乎,都不行……
賀經年,君洛和江揚都是出任務,誰都沒法知道他們情況。蘇淺淺本就是醫生,家裡人對她安排的季南的復健都很放心,也不用再叮囑什麼,只是仔細交代了出門注意安全。
有些事,年輕人能看得懂,能經歷得住,那就讓他們,從經歷中得到美滿吧。
麥雲看着蘇淺淺和賀經年都有些着急了,蘇峰凌告訴她,別急,季南懂的。
雖然知道了季南對蘇淺淺的愛意,卻沒有人認爲,季南會由着蘇淺淺這樣固執妄爲。
白溪對着季南的病歷和之前檢查記錄下來的數據,仔細的制定了復健計劃。根據計劃,她需要季南經受得住一些可以稱爲“慘無人道”的訓練,她沒打算省下來,也沒打算和蘇淺淺知會一聲,這方面她是專家她來定。
第二天,季南甫一到復健室,白溪就讓蘇淺淺把季南扶起,用鬆緊繃帶“綁”在了直直的鋼柱子上。
蘇淺淺一開始很訝異,她知道有這麼一種方法,可是季南現在這樣的狀況,可以這樣嗎?
白溪的眼神篤定又自信,蘇淺淺只好選擇相信她,要不相信她,她怎麼會捨棄了康復科的主任而找她呢?
剛把季南“綁”上去時,季南很無奈的發覺自己“金雞獨立”,單腿站立。即使是這樣了,白溪還告訴他右腳不能全部用於支撐身體,留一半身體給左腿。
季南覺得很爲難,左腿沒有知覺,怎麼去“留一半”給它?
白溪很淡定:“摔就摔,反正要摔了你的右腿也會下意識的撐着。”
蘇淺淺在一邊緊張的張開手臂準備着,就怕季南摔下來。白溪好笑的提醒她季南已經綁得很牢,撲下不來的。
季南這一嘗試,嘗試把身體一半的重量放在左腿,從一開始就開始在往下滑,右邊撤力,左邊無力支撐,身體就往下滑。這時右邊下意識的用了力,人就又慢慢的站起來。
很累。
不過十分鐘,季南就出了一層汗,除了累,還有無奈。這一次次的嘗試,像是一次次的提醒他,他左腿廢了,左腿廢了,很難過。
汗水沿着臉頰往下流,季南失去了往日的溫和,臉難得的一直繃着,只有眼眸的光還那麼溫和。
看到蘇淺淺心慌慌,哥哥這樣的表情,太……難得!這不是生氣了吧?
白溪一直很淡定,像是什麼都沒有看到一樣,翻看着病歷和記錄卡,卻總能看到季南停下,然後淡淡的說“繼續”。
半個小時過去,白溪終於讓季南休息一下。蘇淺淺手忙腳亂的把季南解開放下來,季南撐不住的一下子跌倒,好在白溪及時扶了下,兩個女人讓他坐着休息。蘇淺淺給他擦汗,喝水。
白溪這時才微微笑了笑:“很好,我以爲,你會罵我的。”
蘇淺淺瞪了眼白溪:“白溪,我哥那麼溫和,怎麼會罵你?”
季南卻在心裡默默回答,如果再久一些,我還真的罵你了。
接下去的動作,季南輕鬆了,卻讓蘇淺淺差點繃不住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