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經年嘆了口氣,親愛的寶貝,你這時候,在天上哪個位置看着我呢?我現在,才醒悟過來,什麼是愛,什麼纔是愛你,是不是太晚?
“賀經年……”季南把他的思緒叫了回來,“別太難過了。有時候,有些事情,它……”
賀經年點頭:“我知道的,我懂。”
懂?你真的懂嗎賀經年?
季南卻不再問,只是示意賀經年把手放在他左手的掌心,自己彎着手指,將他的手一握。
無力的一握,男人的安慰。
第二次,賀經年就能很好的把控力度,每次都能防止季南的腿突然甩動,讓白溪輕鬆了很多。
“好了,看在你那麼有用的份上,賀經年,我原諒你了!”白溪笑。
賀經年的復健,遠比季南的復健時間要短,效果要明顯要好。
白溪不止一次的罵賀經年:“自虐體質嗎你?那麼好辦的事情,你要弄得那麼糟糕?”
賀經年也這麼想,是啊,爲什麼當時的自己,就那麼輕易的自暴自棄了呢?
恢復之後,不過是即使是特警,訓練也是最後一名,所以離開不過是不要拖隊伍的後腿而已。
如此而已,爲什麼竟然那麼的想不通呢?
是,會很難過,很難受,只是,到自暴自棄的程度嗎?
自己那時候怎麼他媽的就那麼混?
如果能早些想明白,那她、那她……
是不是,就不會死?那一切是不是就不會成了這樣?
終於明白,曾經的君洛罵他的“作”、“矯情”,真是沒差!
應了那句賀經年聽不懂的話:不作不死。
只是,再沒有了重來的機會。
賀經年恢復的時間,是春暖花開的三月。
他期間,真的沒有去一次阿里,只是一次次的向白瑪要一個保證,沒有讓蘇淺淺的雪葬之地被破壞,和被糟蹋。
白瑪每次都說,他以自己生命起誓,蘇淺淺的安然無恙。
那是一種最鄭重的起誓了,賀經年相信他。
曾經滄海難爲水。
賀經年覺得,這一世,他也許不會再愛任何一個女人了……
不禁又失笑,當初,喬俏去世的時候,他也這麼想過,結果,遇到蘇淺淺,不也愛了嗎?雖然,愛得不怎麼深,也還不怎麼會愛。
誰知道,會不會有第二個蘇淺淺?
賀經年又是一笑,蘇淺淺給自己的如此滄海桑田,自己還有可能接受別的雲朵嗎?
寶貝,我來遲了,怎麼辦?
寶貝,如果不是你,我走不出俏俏的死。你把我拉出來了,費盡你九牛二虎之力。可是,現在你又走了,寶貝,我該往前走,還是停滯不前呢!
不往前走,你會傷心的吧,可是,往前走,又怎麼留住有你的一切?
親愛的寶貝,如果還有人像你這樣愛我,我是接受呢,還是拒絕呢?如果我好好的活下去,你是高興呢?而如果,我走不出來。你放棄了我,丟下我獨自在這人世間難過,我又該如何呢?
能真真正正站直了,穩穩當當走起來的那天,賀經年和
所有人告別,叮囑了君洛和白溪。
君洛有些不滿,爲什麼哥哥是託付給白溪呢?
季南低了頭,一笑。
賀經年卻沒有解釋,這,不需要解釋,等君洛真的愛了一個人,就會明白。
自己的左手恢復到了基本能自如擡起放下的地步,他要爭取,蘇淺淺回來的時候,已經能自如運用的程度。
雖然,白溪說不着急。
賀經年到了阿里,照樣的不知從何找起。
白瑪還是一樣的不喜歡留下他的地址電話之類的聯繫信息。
賀經年的飛機降落,賀經年踏上拉薩的土地,呼吸着這雪域高原的空氣,有一霎晃神。就是這麼清新的空氣的地方,自己的寶貝,最後的時光停留的地方。
白瑪說,她留在這裡,四個多月,纔出事。
那四個月,是剛剛踏入的秋天,在這樣一個嚴寒的雪域,秋天,是最美的季節吧?卻在,那秋末冬初,沉眠。
四個月,賀經年復健,就爲了今日,到這裡,尋骨。
尋骨,尋找最愛的女人的骨。
經歷一個寒冬的掩埋,親愛的你,在雪地之下,該是冰清玉潔的樣子,最美的樣子……
賀經年不敢想,如果,蘇淺淺挖出來的樣子,是……
“頭,我們挖過嫂子。找到嫂子的時候,嫂子已經沒有了氣息。醫生說,已經沒有生還的可能。我自作主張,將她放回她被雪崩掩埋的地方,不那麼深的位置。我想,嫂子只希望,是你把她帶回去。所以,頭,正正直直的穩穩當當的走來找我,我帶你去。”
賀經年在大廳裡坐了好一會,才站起來,出發。
阿里地區位於西藏西部,青藏高原北部羌塘高原核心地帶。平均海拔4500米,共轄7個縣,人口僅8萬,是世界上人口密度最小的地區。政府駐地,噶爾縣。
白瑪這臭小子,是鎮長,去那裡,找不到他也找得到他的消息。
到了阿里,天已全黑,賀經年不得不找了家旅館住下。
這一夜,無眠。
賀經年忐忑不安,他需要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情,什麼樣的樣子,去見她?見到她,又該是什麼樣的表情?
笑嗎?哭嗎?還是繼續自己那淡淡的樣子?
自己,所謂的已經調節好的心情,在見到……見到那已經冰冷僵硬的……
不,不能再想了,不能!
一想,就會全身冰冷,如墜冰窟。
比那次,落入冰湖,還要冷千倍百倍……
賀經年去了噶爾縣,拿到了白瑪的消息。
白瑪選擇的是最窮的鎮,賀經年一笑,還是一樣的脾氣,原來選的是最窮的村子,現在選最窮的縣。
可他們告訴賀經年,白瑪來了這將近一年,已經不是最窮的鎮了。改變貧窮的面貌,很有效。
賀經年微笑,那是自然,雷厲風行,軍人的作風。
一日時間,風塵赴赴。
賀經年先去了白瑪的辦公所,那裡的工作人員說,獨腿鎮長去學校了。賀經年有些不明白,學校?
他們給他講了些特殊學校的事情
,賀經年點頭,好樣的白瑪,果然沒有白白當這個兵!
到了學校,有老師告訴他:“白瑪校長帶着夫人和普姆老師回家啦!你是哪位?”
孩子們圍上來,新奇的看着賀經年。賀經年難得的露着笑,還不時摸摸孩子的頭。他回答那個老師,他是來找妻子的。
老師若有所思的點頭。
賀經年正要離開,老師恍然大悟般:“你是……蘇淺淺的……”
她似乎想到什麼,但是沒有確認,不好開口,只是這樣的語氣詢問。
賀經年點頭:“我是蘇淺淺的丈夫。”
老師一副原來如此的樣子,突然嘆息:“蘇老師原來教孩子們醫學常識,孩子們都可愛她了!學什麼都學得很快!”
賀經年一怔,隨即一笑:“她總是很融入。”
老師點頭,也許上了些年紀,話有些多了起來:“可惜啊,蘇老師半年前出過事。她是想去找什麼不太清楚,和我們這裡最大的孩子一起去的。後來遇上了雪崩,那孩子說,蘇老師把他推到了那棵樹的那邊,他死命的抱着樹,才逃過那場災難。”
賀經年垂眸,寶貝,你總是這樣的,不顧自己,你都不知道,別人都會心疼的嗎?
我也會,很心疼。
照着那位老師的指引,賀經年朝白瑪家尋去。他的身體挺得很直,步伐走得很正,只是,有些恍惚。
寶貝,你的一切,都被埋在什麼地方?寶貝,我來尋你了,即使,能尋到的,只是你的骨。
尋骨回家。
離白瑪的家越近,賀經年的步伐越沉重,這……他該以一副什麼樣子,去見他們?
能讓白瑪特地跑去告訴他蘇淺淺死了,就這樣的丟下懷孕八個月的妻子,在賀經年看來,白瑪是已經憤怒到了極點的。
白瑪的家門口就在面前,只需要邁出一步,賀經年就能觸碰到門。可以敲門,進去。賀經年在門外站了許久,直至來往的人們都好奇的看着他,甚至有人來問他你找獨腿鎮長嗎?他在家裡的,他回來了。
賀經年只好微微一笑:“等一下我就進去。”
夕陽將下,賀經年的身影被夕陽拉長了長長的影子,淡淡的金黃色的餘暉,讓他本就頎長的身姿更加的挺拔,英氣逼人的俊臉也柔和了很多。
許久,賀經年終是上前一步,擡起左手,屈起手指,卻在要敲上去的那一刻,停下,緩緩垂下手,轉身。
還是沒有勇氣……
正要離開,卻聽到了一個聲音,很熟悉很熟悉的聲音!
猛然回身,賀經年凝神聆聽!
安靜。
賀經年繼續聆聽着,不放過一絲聲音!
嗶吧嗶吧,應該是玩具的聲音,塑料的玩具,一擠壓就有聲音發出。
腳步聲,有些重,一邊是悶聲,一邊是亮聲,這是白瑪,主柺杖走路。
“哎呦這孩子,又亂咬手指!”溫柔的聲音,是格桑。
賀經年失望的鬆了神,這是自己的錯覺嗎,以爲聽到了蘇淺淺的聲音。再次轉身,賀經年又猛然回頭!
又一次,又一次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