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奔跑着來到了十三叔的家裡,可喜的是,我發現珠哥已經在那裡等我了。
也沒有多餘的話,我和珠哥連夜回到了長沙,因爲我知道我多停留一天,鶯兒就多一分危險。
可是當我回到長沙的時候,徐小夕找到了我們,而且還帶來了一個讓我墮入無盡深淵的消息。
鶯兒死了,就在昨天夜裡,爲了儘快找到我,徐小夕來到了長沙等我回去。
當我聽到這個小夕的時候,我感覺整個人的思想,和所有的意識全都從身體中抽離了出去。
我不知道自己是誰,面前的兩個人一臉的擔心,肩膀上一隻小飛龍扇動着翅膀對我嗚嗚地叫着。
珠哥聯繫了二師兄,他特地趕了過來希望我能看開一點,放寬心。
想不到我連鶯兒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我已經帶回了棺材菌,可惜還是晚了那麼一步。
我恨我自己,如果不是自己拖延了那麼久的話,鶯兒又怎麼會離我而去,甚至說不定她此刻已經完全恢復了身體。
二師兄他們說了很多的話,讓我不要太傷心了,但是我還是一個人跑到了火車站前面的臺階坐下。
我選擇一個人靜一靜,雖然現在已經將近凌晨了,但是火車站依舊一副人來人往的樣子。
可是,在我眼裡什麼都沒有,我的周圍沒有任何的聲音,我只感覺我的身體和靈魂已經不屬於我了,甚至比第一次下到地府的中陰身的狀態還要糟糕。
我想起了自己剛回到現實,也就是昨晚的那一場夢境,我知道,那是鶯兒託夢給我。
她給了我最後一場美妙的場景,夢中的她,美得像個仙子,我拿着那株象徵着美好愛情的傳說中的四葉草,單膝跪地向她求婚。
想不到夢境卻成爲了我們最後離別前分別的場景,我想起了她要我答應她的承諾。
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可惜,我再也不能聽到鶯兒的聲音和她那天使一般的笑容了。
我感覺整個黑色的天空像是一個巨大的黑洞,不斷地旋轉着,把我所有的思想慢慢地侵蝕,掏空。
此刻的我,呆呆地坐在了石階上,路過的行人一個接着一個接,他們拖着各自的行禮,談笑着從我的視野中消失。
就在這時,一個行人從我的身邊走過去的時候丟下了一個還沒有吸完的菸頭。
自從我答應鶯兒戒菸之後,我就沒有動過吸菸的念頭了,但是此刻看到那跳耀的火星子,竟然立刻萌生了想抽菸的衝動。
於是,我毫不猶豫地撿起了地上的煙,含在了嘴裡。
感覺到了溫熱的煙霧在嘴裡散開,然後隨着我的喉嚨滾動,竄進了我的食道。
我感覺到了悲傷暫時釋放的那種快感,只不過還是無法從悲傷的枷鎖中逃脫出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刻意在迎合我此刻的心情,濛濛的細雨開始飄灑起來,這時正值深秋,涼風一習一習地夾帶着細雨沾溼了我的臉頰,以及我的眼眶。
我想起了那麼多的曾經,和鶯兒快樂的日子。
旁邊的行人打起了雨傘,對我這個在雨中淋雨的人指指點點。
很快,嘴上的煙已經被雨水打溼,萬般無奈地熄滅了,我吐出了含在嘴裡的最後一口菸圈。
那菸圈不斷地擴散出去,最後消散在了風雨之中。
我覺得此刻的自己是最可怕的,因爲我不知道自己是誰?
梅有謙嗎?崔哥?還是二舅?我誰都不是!我只是一個流落在人間享受無窮無盡痛苦的被命運捉弄的人。
我在想,老天究竟有沒有開過眼,或者也許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然後就讓我們這些好人心酸流淚。
雨停的時候已經天亮了,但是火車站還是一副忙碌的景象,清晨的汽笛聲叫醒了沉睡的長沙,霧氣籠罩着上空,東邊也開始逐漸露出了一抹白色。
那些拉客賣車票的售票員不斷地喊着,希望有人能夠坐車,她們看到行人就問是要到哪去。
甚至,有個人問了我,要到哪去?
“我想去死,去陪鶯兒。”我有氣無力地說道。
對於這樣的回答,那售票員也只是罵了我一句神經病,然後就快速地走開,去找尋其他的生意了。
但是,她不知道,我所說的話是真的,一晚上了,我曾無數次地想一死了之,從此不用再管什麼是正義,什麼陰陽先生的身份。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徐天一日不除,我就對不起那麼多幫助過我的人,還有我的親人們。
我知道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可是痛苦的來臨,讓我顯得軟弱不堪。
我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了三才堂,珠哥和二師兄,還有徐小夕他們全都一夜沒睡,靜靜地守候在我的不遠處,生怕我作出什麼傻事來。
“二舅,你終於回來了。”珠哥難過地說道。
我無力地掃視了一眼,他們每個人的眼神之中都充滿了期待,似乎希望我重新振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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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回黃石村。”我輕聲說道。
從我知道鶯兒去世的消息之後,我就滴水未進,反而還乾巴巴地吸了一支菸,於是,喉嚨開始嘶啞,整個人顯得更加頹廢。
但是無論如何我也不想吃任何的東西,就好像體內缺少了對飢餓的敏感因子。
渾渾噩噩地回到了黃石村,此時鶯兒的屍體還由她的父親朱得貴看管,看到我回來了,他識趣地關上門出去了。
我從包裡拿出了紅葫蘆,然後揭開蓋子,把裡面的棺材菌取在了手掌上。
棺材菌的陰寒凍傷了我的手,但是奇怪的是,我竟然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也許現在的我,簡直就是一具毫無感覺的行屍走肉吧,就像此刻從身體上割下一塊肉來也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因爲,我已經承受了最大的痛苦,其他的痛苦也僅僅只是掩蓋在鶯兒離去的痛苦之下。
麻木的人是最可怕的,就像沒有思想的殭屍一樣,我現在的狀態恰如其分是這樣。
棺材菌的全身散發着白色的寒氣,我把它放在了鶯兒只剩下皮包骨的額頭上,然後催動了靈力。
隨着我的催動,棺材菌開始逐漸消失了,最後變成了一股白色的氣體飄散在了半空中。
“二舅,別這樣!”珠哥勸道。
我搖了搖頭,強忍着淚水激發了胸口處的仙骨,調動出所有的靈力注入了鶯兒的體內。
“二舅,不要!你這樣下去會靈力枯竭而死的!”珠哥提醒道。
我沒有理會他的話,繼續着手上的動作,然後即使我的靈力像泉水般涌出,那鶯兒的身體也沒有一絲的變化。
“可惡!不會的!”我使勁兒地搖頭,繼續輸入靈力。
“啪!”珠哥突然扇了我一巴掌,把我從慌亂中打醒了回來。
“二舅,不!”他搖了搖頭,情緒十分激動:“梅有謙,你可不是這種跌倒之後就爬不起來的人,你趕緊給我醒過來!不然我還打你!”
這是珠哥第二次打我,第一次是在徐福村的小橋上,我從沒有見過如此氣憤的珠哥。
就算徐天也不能激怒珠哥,但是今天,珠哥狠心地打了我一巴掌。
我的臉頰開始有些顫抖,但是不久之後又重歸麻木了。我怔怔地低下頭看着已經沒有任何生命跡象的鶯兒,然後靈力再次催動了出來。
“啪!”一陣強勁的掌風再次侵襲了我的臉頰,然後一個響亮的聲音響起,隨之我的臉上又多了一道掌印。
我慢慢地回過頭來,看到珠哥氣沖沖地看着我:“你趕緊給我醒過來!”
說完,他又再次揮起了手,然而這次卻被我接住了。
我緊緊地抓着他的手腕,惡狠狠地盯着他:“我的事,不要你管!”
“我偏要管!”他憤怒地回道。
於是我們兩個人扭打在了一起,當然,我們沒有動用任何的靈力,就像兩個街頭混混一樣的拳頭對戰。
說起來,這也是我和珠哥第一次如此兇殘的打架,我們兩個人從沒有像今天這般,一言不和而大打出手,甚至連急紅了眼的情況都是很少的。
我們在地上不斷地翻滾着,我掐住了他的脖子,他也抓住了我的脖子,我們兩個人越打越狠,誰也不肯退讓一步。
“你們幹什麼!”二師兄聽到裡面打架的動靜跑了進來,發現了我們兩個廝打在一起就立馬想辦法把我們兩個人給分開了。
我們喘着粗氣,誰也不肯說話。
這時,我看到了窗臺上的那株四葉草。
雖然沒有像和鶯兒夢境之中的開成了四葉草,但是我感覺透着一股靈秀之氣。
我知道,可能是我太掛念鶯兒了,所以任何有關鶯兒的東西,都能讓我感覺出其他的東西。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鶯兒離開了,還是我的錯覺,我感覺到這株四葉草似乎憔悴了許多。
三片葉子有些下垂,根莖也顯得有些乾燥了。
“我決定了!”我突然說道。
在場的人以爲我神經失常了,頓時緊張了起來。
我凝視着已經毫無生機的鶯兒的臉龐說道:“我要下地府把鶯兒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