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清早。宋家衆人吃過早飯,宋晴便帶着綿兒回房收拾行李準備出發。而宋家的下人也開始將貨物進行封典。一行人忙忙碌碌直至晌午,才完全整理好。準備在大堂休息一會便出發。可就在此時,客棧大堂內突然涌入一羣人。個個身形彪悍,氣勢磅礴。嚇的大堂衆人連吃飯都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只見那羣人徑直來到宋易等人面前。一個領頭模樣的人站了出來。
“你們就是宋家商隊?”見那人語氣不善,宋家的護衛急忙聚攏過來。宋易不明所以,卻是不想節外生枝,忙揮手安撫住身後下人。
“在下便是,不知各位英雄找我等有何指教?”宋易儘量將語速放緩,態度卻是不卑不亢。
那人點了點頭,並未搭話。隨即指向二樓的一個房間,其身後衆人魚貫而上。宋家等人卻是一驚,只因爲那人指的正是自家小姐的房間。宋易急忙起身,卻被肩上一隻手死死的按住。周圍人見勢不對,連忙抽出兵刃,擋在樓梯前。
而嶽山也是見勢不妙一個縱身便要救出那頭人手下的宋易。可正當嶽山起身之際,那羣人中一道身影卻後發先至,硬生生的將嶽山劫了下來。而此時宋家護衛哪裡還能不知道這夥人的目的?恐怕就是自家小姐。便也不再拖沓,向着對面衝去,與之捉對廝殺。客棧大堂頓時亂做一團。只剩下掌櫃在櫃檯內急得直跺腳,卻也是無可奈何。
俗話講的好“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電光火石之間,嶽山與那人接連幾次角逐。嶽山心下微沉,壞了!修士,練氣後期!這一趟真是倒了血黴了。先是遇到築基搶劫,死裡逃生。如今在城中竟然還能發生這樣的事,這宋家真是有毒啊!
雖然嶽山心中如此感嘆,但其手上卻是勢頭不弱。前面幾次交手他明顯能感覺到對面留了手,看來那人心中還是有所顧忌,不敢在城中傷人性命。心中有了底,嶽山下手便越發的兇猛。人,不管到什麼時候學習都不是無用的。水凝與煉陣子多次切磋,雖然嶽山沒有親身感受,但從旁觀摩也學到了不少狠辣的招式以及以命換命的打法,如今正是磨刀之時。
嶽山此刻能做到如此其實並非是出於他對宋家的忠心。更多的乃是源於恐懼,對水凝的恐懼。牧城——吳峰!就是他無法跨過的夢魘。若是自己此時抽身,他實在無法想象待到那個叫水無情的少年知曉後會如何炮烙自己,鹿月門真的能保住自己麼?他不知道,也不敢賭。
此時的他只能儘自己所能,爲自己爭取到一線生機。而與其對戰的修士此時也察覺出了嶽山的決絕。只因其出手,招招狠辣。劍之所指皆是眼、喉、心、胯人之要害。全然不顧自身安危。那人也是鬱悶的緊,你一個被僱傭的修士,哪裡犯得上爲一個凡人家族殊死搏命?原本自己還心有顧忌,想着能從交手中尋找一絲默契,做做樣子。可見對方如此,心中也是打出了火氣,漸漸的也不再留手。
而與之一同前來的人也各個都是家族中的好手,多少有些根基,哪裡是宋家護衛這些野路子比得了的?漸漸,對戰的人中宋家護衛也是越來越少。
而正當此時,樓上的房門卻是忽然打開。原來是房中的晴兒忽然聽見房外傳來的嘈雜聲,心生疑惑,便帶着綿兒出來尋其究竟。宋晴帶着綿兒緩緩的走了出來,看着大堂中對戰的人羣,驚愕不以。心中更是不解。可就在此時是他忽然聽見樓下的兄長吼道:“晴兒,回去!”
而宋易這一吼便將大堂中衆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所有人皆是望向樓上的宋晴。
與嶽山對戰的那人趁嶽山分神之際,躲過其挑過的一劍,雙掌平推“砰”的一下擊在了嶽山的胸膛,一步跨出,接過嶽山掉落的長劍,猛然擲出,避過要害,精準的插入他的下腹,將嶽山釘在了地上。隨後一個閃身躍上二樓,將宋晴擊暈夾起,便轉身離去。將宋晴扔入客棧門前的馬車中,駕車而去。而此時的宋家護衛竟再無一人能夠站得起來了。
瞬間一行人便撤了個乾淨。但宋易雖自身孱弱,但哪裡能看着妹妹被人擄走?急忙追了上去。那頭人瞬間回頭一腳踹在宋易胸口,宋易應聲而起,隨後重重的摔在地上,頓時宋易只覺頭暈眼花,胸中憋悶,隨即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便再也起步來了。
而反應過來的綿兒則瘋了一般的跑出客棧,奔着馬車離開的方向追去。
躺在地上的宋易心中淒涼,他還是沒能保護好妹妹。心中悲憤交加,急火攻心之下又是一口鮮血噴薄而出。迷迷糊糊之際他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自己耳旁響起。
“晴兒呢!?”
宋易強忍着渾身的疼痛,死命的擠出了一句:“張家,救人!”話音一落,宋易便失去了意識。只因他明白,衝着晴兒,又能調動修士的恐怕只有那個人了。這,是他最後的希望。
張府,張鐸房中。
張鐸看着牀上美麗依舊的女子,哪怕是昏迷中輕皺的眉角亦讓他着迷。可此時他的心中還有些許的惶恐。平日中他雖是閱女無數,但大多是心之所屬,甘願委身。如今日這般的,他平生還是首次,故此時竟有些手足無措。只能呆呆的坐在牀邊,仔細的望着昏迷中宋晴的面龐。就連剛剛爺爺遣來的下人,也是被其慌亂之中隨意尋個藉口騙退。
良久,牀上的宋晴低吟一聲後,緩緩的醒來。張鐸見狀急忙起身,立於牀邊。只見宋晴睜開雙眼後,連忙一禮。
宋晴剛剛從昏迷中醒來,可還未完全清醒,只聽耳旁傳來一個聲音。
“姑娘醒了。”
宋晴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剎那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聞言的宋晴並未搭話。而是細細回想昏迷前的景象,再看看立於牀邊的張鐸。哪怕是無人告知,她亦是將前因後果猜的八九不離十。在劫難逃,便是自己最終的結局。張家,太重了!其心中只剩下苦澀。
看着自己未曾凌亂的衣衫,宋晴心中稍有慰藉,於是她緩緩開口。
“不知,張公子請妾身前來是爲何事?”宋晴話中的“請”字咬的極重。
張鐸自然聽出了其中的嘲諷之意,臉上略微有些尷尬。但以其心性,很快便被收斂起來,轉而換上一抹微笑。
“自在下初見姑娘,便心生愛慕之意,以致茶飯不思,夜不能寐。怎奈姑娘一直與在下疏遠。無奈之下出此下策,還望姑娘海涵。”
“哦?依公子之言,倒是妾身的不是。”看着宋晴深以爲然的點着頭,張鐸豈會不知其講的乃是反話?只是事已至此,再去解釋又有何意義。只是宋晴一口一個“妾身”卻是讓張鐸如鯁在喉,說不出的難受。
“姑娘何必呢?依姑娘的情況在下認爲那人非是姑娘的良配啊!”
“那依着公子何人才是妾身的良配?是公子麼?”宋晴聽了張鐸的話心中有些惱怒,但其亦知此刻並非是自己發作的時候。於是一臉玩味的反問張鐸。
不知宋晴心中所想的張鐸,果然一臉自傲的深以爲然。
“自然。若是姑娘與在下一起,無論是對姑娘還是對宋家都是最好的選擇。”
宋晴心中哂笑。但卻一臉的沉思,彷彿是在推敲張鐸的話。
“商盟,公子該如何應對?”
“若是姑娘與在下兩情相悅,在下猜想商盟不止不會干涉,還會推波助瀾,成就一段佳話。”看着自信的張鐸,宋晴心知,恐怕這張鐸已將後續的發展及應對早就爛熟於心了。若是自己真與這張鐸在一起了,這便是私事,商盟便不好再出面。若是自己不願,恐怕這世間也便不再有宋晴這個人了。世間的事就是這樣,即使人盡皆知,但找不到證據就永遠不是事實。
“我那夫君?”既然商盟指望不上,宋晴只能將最後的希望放在自己那直男夫君身上。
“姑娘放心,一個散修而已,我張家還攔得住,若是姑娘不忍,大不了我張家給與他一些補償。”張鐸此話看似灑脫,但話中還有一些試探之意。只因時間實在是太僅了,手下始終沒能查探出宋晴夫君的消息,只能自宋晴口中試探那人是否是散修。
同時張鐸也是在試探那人在宋晴心中有多重,畢竟沒有哪個男人能忍受自己女人心中還有另外一個男人。
而宋晴聞言,一顆心便沉到了底。想不到,這張家如此厲害,竟在短短的時間裡就查到夫君是個散修!心中更是苦澀,最終她艱難的開口道:“多給些補償吧!雖是有名無實,但好歹夫妻一場。”
張鐸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可隨即他才反應過來宋晴話中的意思。
“好,好,都依娘子所言。”一時間張鐸欣喜若狂,就連臉上的淡然也不見了蹤影,只剩下滿臉的喜悅。就連言語都有些失禮,連“娘子”一詞都是脫口而出,全然不顧宋晴只是一屆凡人,不能做正房的事。
宋晴艱難的起了身來,倔強的推開想要過來攙扶的張鐸,走向窗邊的梳妝檯。坐在臺前的凳子上,看着銅鏡中自己精緻的臉頰。
而張鐸也不以爲意,只認爲宋晴是保持着女子的矜持,未婚前不肯與自己有肢體接觸。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坐在梳妝檯前的宋晴,幻想起了二人日後生活的場景。
宋晴伸出右手,在銅鏡上輕輕的劃過。撫摸着銅鏡,又好似撫摸着銅鏡中的自己。她看了看鏡旁瓶中插着的一支梨花。每朵花五片雪白的花瓣擁簇着一束青翠的花蕊,此時梨花正在努力的綻放,全然不顧鏡中人的悽苦。只想把自己的清白與美麗展示給臺前的人,可她的清白和美麗又該展示給誰呢?
宋晴心中閃現出一道人影,那人並不如何俊美,但卻是異常的挺拔,總是讓人信服安心;那人行事放蕩不羈,但卻是風趣幽默,總是讓人心情爽朗;那人曾嗜殺悍勇,但卻又溫柔細膩,總是讓人感到溫暖。我的清白,應該展示給他吧?可他看的見麼?梨花,真美!離花,真美!
於是她緩緩的將梳妝檯上的抽屜一個一個的打開,合上,打開,合上。看到宋晴在臺前不停的翻找,急忙上前。
“娘子在找什麼?在下幫你找。”
“不用了,日後總是要熟悉的。妾身青絲凌亂,未免不美。”
聽着宋晴的話,張鐸心中一陣滿足。也不再插話,只是望着心上人的背影,沉浸其中。
宋晴再次打開了一個抽屜,終於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事務。看着它,宋晴心中卻是有些怕。應該,會很痛吧!可這是自己唯一的選擇,不是麼?最後看了一眼瓶中的梨花,真美!
猛然間,宋晴抄起抽屜中的剪刀狠狠的刺進了自己雪白的頸中。隨着剪刀的刺入,大量的鮮血噴薄而出。抽屜中,銅鏡上,還有,梨花上。真的,很疼!但更疼的是心,她記得,他喜歡她的脖頸,總說自己的脖子像是天鵝一樣。而此刻的自己卻爲了他,而毀了它。之後,便沒有了之後。剩下的只是一片的黑暗。
原本還沉浸在美夢之中的張鐸,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甚至忘記了一切,他想不通這是爲何,明明二人剛纔不是說的好好的麼?爲何她竟突然如此?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宋晴整個人已經躺在了血泊之中。
張鐸急忙上前,一把撥開宋晴手中的剪刀,扔在一旁後,將宋晴攔腰抱起,放於牀上。以手運氣,按住其傷口。而張鐸的心中此時滿是憤恨,她心中果然都是那人,爲了那人竟然能夠直面死亡,但越是這樣,自己越是想要得到她。
就在這時,張鐸房門突然被敲響。張鐸一個閃身來到門前。
“誰?”
“小公子,是小的。”原來是張府門前張源再起派遣的下人到了。
“什麼事?”
“老爺說,此次前來的是牧管事,要您立刻去前門迎接。”那下人想了一下,並沒有按照張源的原話來說,畢竟他還是個下人。聽了那人的話,張鐸心知自己不去是不行了,自從自己跟爺爺從城主殿回來之後,爺爺與自己談了許久,說的就是這牧管事有意收自己爲徒的事。這可是關係到自己仙路的事,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了。
“好,我知道了,待我換套衣服。”
張鐸隔着門遣退了下人。換好了衣服,整理了一番,看着牀上躺在血泊之中,不知生死的宋晴,沉吟着來到牀前。
“不知好歹,你以爲你尋死就算了?就算你剩一口氣,我也能把你救活!”說完從懷中掏出一顆丹藥輕輕塞進宋晴口中,轉身離去,出門時又將房門仔細鎖好,以免被他人發現。
聽了整個事情的經過,張家衆人一臉古怪的看着張鐸。還真是點背啊!第一次,就能搞這麼大。不僅全城有頭有臉的人都知道此事了,就連傳聞中的牧管事都來吃瓜,恐怕不是後無來者,但也絕對是前無古人啊!
一身狼狽的張源看着跪在地上的張鐸臉色甚是難看。其實此事並非是什麼大過,城中稍有勢力的家族子弟哪個沒有幾件這樣的腌臢事?甚至比這還過分的也是屢見不鮮,可看破不說破。一想到有城中如此多的勢力正在吃瓜,恐怕這也會成爲日後自己家族的污點,一時間張源又羞又惱。
聽完事情經過的牧竹,臉上的笑意更濃了。雖然對於那凡人女子他也不是很滿意,但那也是小師弟親口承認的媳婦不是?
而其身後的吳子文,雖未見到牧竹的表情,但以他對師兄的瞭解,他斷定,師兄生氣了!因爲莫說是師兄,就是自己都已經憋不住火了。
“帶人守住張府四周,別讓人進來。”吳子文聽見牧竹的吩咐,起初一愣。但卻也不敢違背牧竹的命令,便帶着槐陰宗弟子,將張府圍住,又吩咐一名弟子回城主殿多叫些人來。只是心中有些疑惑,這不對啊!爲何師兄要保張府,不是應該殺光的麼?
張府中的衆人,聽見牧竹的命令心中的石頭也算是放下了。果然,牧管事還是向着張府的。只因爲剛剛牧竹說的是“別讓人進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爲何不讓人進來?此時張府的人都在張府之中,那要進來的定然不是張府的了。而此刻其他勢力恐怕是避之不及,那還敢來的不是那苦主一夥的人又能是誰?
直到夜幕降臨,水凝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前。只見此時的水凝一臉的淡然,看不出悲喜。面色慘白,步履蹣跚,一步一晃的走了出來,彷彿是隨時都可能摔倒,其懷中橫抱着宋晴。煉陣子與鬼瞳急忙護在其兩旁,小心戒備着門前的牧竹和張家衆人。
而別院中的衆人也是看向了三人,他們知道,這件事該有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