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小唐問一句張珍,應懷真便替他答一句,兩個人一問一答之間,張珍抱着懷中那物,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看向小唐之時,便鬼頭鬼臉地,看向應懷真時,見她處處爲自己說的那樣好,卻又不禁忘了憂怕,竟高興地露出笑容。

三個人各懷心思,忽然張珍懷中抱着的那物“喵嗚”一聲,探出頭來,原來竟是一隻幼貓。

此刻,小唐正有些掌不住,幸好立即醒覺自己在做什麼,當下趕緊轉開頭去,一時心虛無法。

懷真聽了動靜,便走到跟前兒,細看之下,才見張珍的懷中藏着一隻極小的奶貓,被他掖藏在衣襟裡頭,此刻探頭出來,便豎起耳朵,睜着兩隻眼睛,柔柔弱弱地看人。

懷真不由笑道:“這是從哪裡弄來的?可憐見兒的,這樣小。”因一時心喜,便忘了前情,只伸出手指頭去撥弄那奶貓的耳朵。

張珍見她喜歡,就也笑道:“我在街上撿到的,已經拿家去洗了乾淨,心想你先前有一隻在屋裡,只不知跑到哪裡去了,便把這個送過來給你做伴兒。”

懷真聽果然喜歡,忙道:“快給我看看。”

張珍把奶貓從懷中取出來,懷真便抱了去,正嘖嘖逗弄了兩聲,忽然一轉身,看到小唐仍坐在桌邊兒上,正凝眸打量着她,懷真嚥了口唾沫,纔想起他仍然在呢,不由略覺窘然。

懷真訕訕地斂了笑,喚道:“唐叔叔……”先前張珍來之時,她本來是想“送客”的,不料被張珍打斷,竟又說了這半天話。

小唐看着兩人,如此兩小無猜,青梅竹馬,他卻竟不知從何處,竟生出那不該有的下/流心思來,想來懷真對他循規蹈矩地冷淡疏離,竟是該的。

這轉念間,一腔春/心似被冰雪水澆醒,頓時便想到先前,同林明慧婚約斷了之時,他曾叫人放出的那些話:只說是半生漂泊,孤星入命,此生怕是無緣再偕鴛儔。

當時在珍禽園,目睹懷真同郭建儀那樣一對兒璧人,心中震顫,才明白世間竟有此等美好之情,但於他而言,卻分明已是遙不可及。

此時此刻,見懷真同張珍逗笑之真純,當時那種冰心徹骨之意,竟又浮現明白。

他本該一心一意,只好生地關照愛護她罷了,昨日那一番陰差陽錯,已經大爲不該,既然知她無心,何必又爲難她?

何況他本來早就認命了,如何又心猿意馬,空自想入非非,平白竟生出那些齷齪心思,沒得玷辱了她。

小唐看着懷真,半晌才笑道:“我是時候該走了。”

應懷真一愣,卻覺小唐這一笑之中,竟似有些孤冷之意,跟他先前的神態舉止大不相同。

懷真還未說話,小唐已經垂了雙眸,又道:“昨兒我病了,乘你車馬行了一程的事,方纔已對應大人說了,這次是特意來相謝。你放心,以後……不會再提,也不會再令你憂心了。”說完之後,才擡眸看了懷真一眼,向着她淡淡微微地笑笑,垂眸點頭,邁步出外而去!

懷真抱着奶貓,只覺得不對,轉頭目送小唐往外,便喃喃地喚了聲:“唐叔叔……”小唐卻頭也不回,又彷彿未聞,一徑去了。

原本小唐在時,張珍束手束腳,口訥言寡,如今見他去了,才高興起來,如孫猴子沒了緊箍咒,便手舞足蹈地說道:“妹妹,怎麼唐侍郎竟然在這兒?方纔不期然見了,差點兒沒把我嚇死。”

懷真心中正想着小唐離去之時那古怪的表情,便撫着貓兒說道:“他來找我爹說事兒,順路來看一看,你怎麼竟那樣怕他?其實他的脾氣是很好的,又不會吃了你。”

張珍擦了擦汗,道:“你問我?我卻也不知道,只是見了他,就滿心敬畏仰慕,已經不敢做聲了。”

懷真笑道:“他的樣子很可怕麼?”

張珍立刻搖頭,鼓着嘴說道:“哪裡是可怕,卻是太好看了,只是叫人不敢多看,不知怎地,只看一眼就已經驚了心魂似的,我也是頭一次對個人這樣兒。”

懷真細想了想,卻明白張珍的心情,此刻只因她跟小唐算是“熟識”,時常得以相見,他對她又是極好,因此才並沒有覺得他如何,倘若此刻兩人之間並沒有那許多淵源,只怕她見了小唐,也便如張珍一般感覺……而這種感覺,前世自然也是印象深刻。

卻說這天,應蘭風總算得了一日的清閒,便同李賢淑兩個,帶着應懷真應佩一塊兒,回幽縣徐姥姥家裡探親。

這一日,李家門前十分熱鬧,當地有些名望的士紳等早就聞訊,皆趁此機會前來結交,應蘭風才下了馬,便被人圍住了寒暄。

李賢淑便帶着懷真下車,那邊兒應佩已經迎了過來,李賢淑笑道:“佩兒,待會見過姥姥,你便隨着你爹去應酬罷了。”

應佩領命,三人才走到門口,就見徐姥姥迎了出來,看着應佩跟懷真兩個,金玉輝煌的,高興的無法。

應佩已早上前跪地行大禮,也以“姥姥”相稱,徐姥姥樂得眉開眼笑,忙把他扶起來,道:“使不得使不得,佩哥兒快起來。”

懷真也上前見禮,早被徐姥姥抱住了,道:“我的真哥兒!你的皮肉嬌嫩,不許跪了!”說話間,便把懷真跟應佩一手一個,緊緊地握住手拉着往屋裡走。

李賢淑在後笑道:“這是怎麼說的,有了外孫子孫女兒,就忘了我了呢!”

說話間,就見美淑跟愛玲兩個從屋裡出來,應了她都行禮,李賢淑笑着也拉起來,姊妹們寒暄了一陣兒。

如意跟在李賢淑身邊兒,此刻不等李賢淑吩咐,早就指揮着小廝丫鬟們把些東西搬到院子裡去,頓時又是一番大忙碌,如意因是歷練出來的,一派指揮若定,也不用李賢淑再費一點兒心。

如此進了屋裡頭,應蘭風少不得也來拜了徐姥姥,又去李老爹的牌位跟各李家祖宗的牌位前上了香,徐姥姥在旁看着,喜得落淚。

纔出來,便又給一羣人圍住了,此刻應佩也已經給二姨母四姨母見禮,就跟着應蘭風出去應酬了,剩下些女眷便進了裡屋自在說話。

李賢淑便道:“巧玲還沒回來?”

徐姥姥道:“還不曾回來,只說了今兒也會回來的,只不知何時。”

美淑便笑道:“她從來都矜貴些,哪一次都是如此,都習慣罷了。”

李賢淑笑了笑,也不計較,又細打量美淑跟愛玲,見美淑身着絳紫色的緞子衣裳,外面套着灰鼠毛的夾襖,手上戴着個銀戒指,發間有兩股珠釵,臉色也是不錯。

又看愛玲,卻見臉色有些發黃,也比先前更瘦了,眼睛都有些瞘,雖是年下,仍穿着一件半新不舊的石榴紅襖子,只用一根禿禿的銀釵插發。

李賢淑看是這樣光景,就知道愛玲必然家裡艱難,只是卻不言語。

頃刻如意進來,道:“奶奶,外面的東西都搬進來,放在廂房裡,奶奶要的那些可要不要拿來呢?”

李賢淑便道:“先拿進來吧。”

如意聞言,回頭出門,就叫小丫頭們道:“快拿進來。”頃刻,有三個丫鬟魚貫進來,手中各自捧着一個精緻雕花的木匣子。

徐姥姥便道:“這又是什麼?”又拉着李賢淑道:“你但凡回來,就得帶許多的東西……你可不知道,外面有些眼紅嘴賤的,嚼舌說你把那府裡的東西都搬回家來了呢。”

李賢淑因笑道:“娘,只管他們混嚼蛆做什麼,回孃家不興帶點兒東西的?何況這一次是你姑爺五六年不曾回來,難道空手了也好進門的?何況這些都跟他不相干,這是懷真孝敬您的,輪不到誰來嚼舌,有本事只叫他們自個兒也得去!”

徐姥姥聽着,更加詫異,李賢淑便把頭一個匣子取來,見裡頭卻是一隻水頭極好的三彩翡翠手鐲,徐姥姥雖是村野之人,卻也有些見識,認得這叫做“福祿壽鐲”,是極難得之物,只怕千金難求,一時看直了眼。

李賢淑道:“這是懷真上回去唐府做客,有個老誥命送給她的,懷真一見就說了,要把這給您老人家留着,也好討個彩頭,讓您老人家長命百歲呢。”

徐姥姥哪裡敢收,忙推回去,李賢淑不依不饒,強給她戴了,又笑道:“您老人家別不識貨就行了,若您真的不想要這個,便只管說,我用兩個金鐲子換了也是值得的!”

美淑跟愛玲兩個卻都不認得,聽李賢淑這般說,才知道是稀罕物件,不由雙雙湊過來,且看且又咋舌。

李賢淑又叫拿了兩個匣子過來,道:“這是給你們兩個的,巧玲那個我且已經給了。”

美淑跟愛玲兩人分別打開,卻見裡頭各自是黃澄澄的一枚金戒子,當下大喜,又推讓了一番,才各自歡喜戴上,又問起在府裡的事兒,如何得的許多物件,李賢淑就一一說了,徐姥姥唸了千百聲佛,把應懷真摟在懷裡,親了又親。

末了,李賢淑便看着愛玲道:“怎麼成親這許多年了,渾身上下竟沒有個物件兒呢?”

愛玲聽了,就低下頭去,道:“家裡有些艱難,哪裡還顧上別的呢。”

李賢淑嘆了口氣,道:“他家裡難道沒有些田產的?”

愛玲低聲道:“雖然有幾畝地,但因收成不好……也不夠吃穿用度的。”

美淑看一眼,忍不住說道:“這樣下去難道要餓死不成?”

愛玲道:“餓死了倒也痛快,因近來又要科考,還在發愁上京的銀子呢……”

美淑聽了,便皺眉道:“大過節的,偏說這些,叫我說,也不管什麼功名不功名的,到底是個男兒,要先把家裡養活了纔好,如今娶了你,鎮日只喝西北風,他卻整日裡只顧讀個死書,其他什麼也不理會,又算什麼呢?”李賢淑衝她使了個眼色,美淑纔不說話了。

此後,李賢淑不免拉了徐姥姥到廂房,把帶回來的種種給她過目,又道:“愛玲這嫁的是什麼人家,也忒不像樣了,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如今衣裳也沒有一件好的,飯都要吃不起了,這算是什麼?”

徐姥姥苦笑道:“誰讓她自個兒看中了呢,如今又能說什麼?我私底下只是幫補幫補,只看這一次科考罷了,若真的中了官兒,總也算苦盡甘來。”

李賢淑道:“都這許多年了,該中的早就中了,如今我看也難。”

徐姥姥嘆了聲,道:“巧玲前兒去府裡了?可說什麼了不曾?”

李賢淑見問,就把巧玲去應公府的事兒說了一遍,徐姥姥點頭嘆道:“她素來要強,只是太獨斷了些,再加上你那府裡好大的名頭,也時常有人問她去沒去過,想必是臉上掛不住,到底才又去走了一遭兒。”

徐姥姥說了,又道:“今兒你又拿了這許多東西來,那米,衣料等我少不得也得給愛玲一些,其他些貴价的,不敢給她了,只怕她也捨不得自己留着,轉手又當出去了,方纔你給那個金戒子,我還擔心着呢,只怕她在家裡熬得無可熬之時,也就典當了換吃穿。”

李賢淑聽了,越發不樂,道:“如何竟這般窩囊?若總添這窟窿,得熬到幾時?”

徐姥姥道:“幸好你四妹夫雖然不懂這些生計之事,爲人倒是體貼,也只這一點兒好處了,不然愛玲可真是活不出來了。”

李賢淑便橫眉豎眼地說道:“已經是這樣無用了,若還對愛玲不好,就揭了他的皮呢!”到底是口硬心軟,回頭又對徐姥姥道:“方纔她說沒上京的銀子,娘你也別操心了,我給你十兩,你只悄悄給她就是了,別叫美淑巧玲知道。”

徐姥姥忙道:“不成,你已經幫補太多了些。”

李賢淑笑道:“不怕您驚着,只是您手上這個鐲子,只怕也值幾千兩罷了,十兩又算什麼?”嚇得徐姥姥色變,竟不敢戴了,忙欲取下來,又給李賢淑笑攔住了。

母女兩私下裡兩個說了會子,忽然聽外面道:“三奶奶回來了。”

當下才又出來,果然見是巧玲帶着榮哥兒回來,另外身邊兒竟還帶了個有些靦腆的少女,臉兒圓圓地,生得嬌嫩,看來也頗有些福相。

美淑跟愛玲早也迎出來,懷真跟在後頭,冷眼一看這少女,只覺有些眼熟,卻記不起來是哪裡見過。

巧玲笑吟吟地上前,同姊妹們打了招呼,又給徐姥姥見了禮,便拉着那少女,同衆人說道:“這位是咱們縣太爺的小姐,名喚容蘭,你們看可生得好不好呢?”

幾個人見容蘭生得杏眼桃腮,臉如銀盤,瞧來又有些兒靦腆,便紛紛讚揚。

李賢淑見她居然把人帶來了,心中詫異,知道巧玲不死心,於是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如此說了會子話,容蘭見過衆人後,便只頻頻地看懷真,懷真因覺着她有些眼熟,就也主動跟她招呼,道:“姐姐好。”

容蘭便向着她笑道:“妹妹安好。”又抿嘴笑問道:“我雖然在這郊縣,卻也聽說過妹妹,聽說妹妹調的香,能讓禽鳥們都圍着起舞,可是真的?”

懷真便道:“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並沒有那樣。”

容蘭便笑看着她,道:“妹妹不要瞞我,上回我去京內姨母家裡走動,表姊妹們都這樣說呢。”

懷真呵呵了兩聲,正說了幾句,忽然見應佩從外頭進來,容蘭一眼看見,就不出聲了。

應佩走過來,拿起桌上的茶喝了口,便同懷真道:“來了好些人,我實在是應酬不過來了……”忽然間容蘭面生,便問道:“這位是?”

懷真道:“這是容蘭姐姐。”

應佩忙見了禮,容蘭也下地還禮,應佩見是個生模樣,不敢逗留,喝了茶便又去了。

應佩去後,容蘭問道:“妹妹,這位就是令兄佩公子了?”

懷真道:“正是我哥哥。”心中因見容蘭生得模樣不差,看來性情也似是個溫柔的,心裡倒並不嫌惡她,反有幾分喜歡。

不料容蘭又是一笑,道:“其實我是見過佩公子的,只是他不記得罷了。”

懷真一怔,便問道:“姐姐何時見過我哥哥?”

容蘭道:“上回我去京內姨母家裡做客……張家哥哥帶着佩公子也去過,因此見過一面兒。”

懷真越發怔然,問道:“張家哥哥又是何人?”

容蘭便捂着嘴笑道:“是我說的不明白,就是張珍哥哥……他的小名叫做大元寶的……”

容蘭說着,又笑對應懷真道:“便是他跟我說,懷真妹妹善能調香,且還琴棋書畫無所不能呢,因此我同你雖沒見面兒,卻已經心嚮往之了。”

應懷真聽她含笑說起“張珍”,心中如風雷轟動,忙定睛看向容蘭,看着她圓圓的臉盤兒,眼神溫柔,一瞬間,忽然就想起張珍來。

懷真定了定神,才忙問道:“姐姐跟大元寶……跟張珍哥哥又如何相識呢?”

容蘭含笑道:“他們家原本是泰州的,如今他因科考,就在京內他的叔伯爺爺家裡住着……跟我姨母家裡略有些親戚相關,因此我們才認得的。”

懷真看了她半晌,心中已經認定了一事,一時滿心無言,卻又暗暗驚動。

原來懷真因張珍一片赤子之心,便自打定主意這一生絕不要牽累他。

不料陰差陽錯,張珍仍上京來,幸好應蘭風今生的命運似跟前世似大不同,懷真雖仍不免步步小心……心裡卻略鬆口氣。

只是如此,心中卻仍惦記張珍上輩子所娶的那女子。

因又知道張珍夫妻和樂,便暗想必要給他再找到前世那相配之人,然而天大地大,她偏又困在公府內,此事又不是一查就能得的,因此無法。

誰知道因巧玲一心想要給應佩說媒,便提起這縣令小姐來,如今竟又親帶着容蘭上徐姥姥家裡來,偏偏容蘭長相模樣,跟張珍有些神似……懷真啞然而笑,心想:這大概便是所謂的夫妻相罷了。

雖然只是才相見,可應懷真心中卻已經認定了,前世張珍所娶的,必然就是容蘭。

原來,這真的是各人自有緣法,她本來覺得大海撈針,要找到張珍前世的良配只怕希望渺茫,沒想到今時今日,這人兒竟自己走上門來。

果然姻緣便是姻緣,命中註定,脫不了的。

懷真因想通了這一節,心中十分歡喜,便對容蘭又有幾分不同,她又試探着略問了些張珍的事兒,容蘭都一一答了,看她的模樣,一提起張珍來便總是眉眼帶笑,顯然也是對張珍印象極好。

自打重生,懷真待張珍跟別人最是不同,雖然有些不好說,但於她心底,竟把張珍看成個孩子來愛護一樣,故而昨兒在小唐面前也竭力護着他,並不是別的,就如護犢子一樣護着罷了。

而因找不到張珍的妻,一日一日,懷真心中總覺得有一根刺,生怕因爲自己又耽誤了張珍,如今看見容蘭,眼前只覺得豁然開朗!多年來懸在心上一塊兒大石總算去了。

懷真便又旁敲側擊問了容蘭,關於她家裡想她配應佩的事兒,容蘭只垂了頭,淡淡地說道:“不過是父母的意思罷了……今兒陸太太又着意拉着我來,就冒昧來了,實則有些沒體面,妹妹可別笑話我。”

懷真聽了這等言語,又細看她的神色表情,並沒有羞喜之態,跟方纔說起張珍時候的歡喜情形迥然不同。

懷真便知道容蘭不是個不曉事的,只怕是捱不過巧玲的面子,故而才隨着來罷了。

不說應懷真因找到了張珍的良配,心中喜悅,且說這一日,正是禮部尚書六十大壽,小唐自然也到府上敬賀,酒過三巡,便有一班女樂上來,吹拉彈唱,翩翩起舞,倒也身段婀娜,十分可觀。

衆官員都有幾分醉意,又因趁着酒興,便品評起來,不知不覺裡,說的便有些下三路了。

正嬉笑中,忽然有人笑道:“這歌舞倒也難得了,只不過上回在宮中,因皇上發了興致,便叫了那班沙羅國的美人兒舞了一曲,竟是說不盡的曼妙銷/魂,才叫人回味無窮呢。”

在座有幾個是見識過的,大多卻不曾見過,當下紛紛議論起來,小唐只是不語,默默地喝了幾口酒,只聽衆人聒噪。

正爭執中,便有一個說道:“你們若不信,只問唐侍郎便知,皇上賜了一名美人兒給唐侍郎,他必然也是曾見識過的……只問他可絕妙不絕妙呢?”

衆人一時都看向小唐,小唐迎上這許多目光,便笑道:“不過是各有千秋罷了。”

旁邊一人大概是醉了,便道:“我也聽聞,沙羅國的這些美人兒,從小便訓練起,不僅是在舞樂上出色,那房中之術……卻更是極難得的。”

衆人吃的半醉,酒遮住臉,便問其詳,那人便眯起眼睛,流涎咂嘴地說道:“據說,這些美人兒,有一宗本事,只要人在男子身上,並不用任何動作,便能讓男子銷/魂失守……”

說的衆人都鬨笑起來,小唐聽了幾句,只覺得面酣耳赤,心裡微微有些亂跳,又知道他們若不盡興,只怕又來擾他,便起身向着尚書告辭了。

將出廳門之時,隱約聽身後有人鼓譟道:“唐侍郎家中有此妙人……豔/福不淺吶!”

又有人笑道:“怪道此刻忙着要走了……”

小唐只當不聞,快步出了廳中,面上兀自有些發熱,小廝引着一路往外,翻身上馬,便回了唐府。

因今夜有應酬,早派了人回來叫唐夫人不必等他,小唐看着院中夜幕沉沉,索性一步一步,慢慢地往房中回去,正走到湖邊上,那湖面忽然有黑影竄動,小唐吃了一驚,喝道:“誰?”

忙扶着欄杆細看,藉着燈籠之光,纔看清原來是兩隻水禽,正在嬉戲悠遊。

小唐一愣,凝神看了會兒,卻見像是家養的兩隻鴛鴦,大概是覺着了春消息,便交頸纏/綿,翅膀拍着水,發出聲聲響動。

小唐看了這等情形,慢慢皺起眉來,喃喃道:“連你們也來欺負我……”腳下一踢,踢到一塊兒石子,待要將它們打散,心念一轉,鬼使神差又想起在珍禽園那一幕,以及前日看到懷真跟張珍相處那情形。

小唐凝視半晌,搖了搖頭,又扶着欄杆往前而去,口中只念道:“……柳暗魏王堤,此時心轉迷。桃花春水綠,水上鴛鴦浴。凝恨對殘暉,憶君……君不知。”

夜幕沉沉,周遭靜寂無聲,只聽到自己的聲音孤寂響起,當唸到最後一句之時,聽來竟似有黯然魂銷之意。

小唐且嘆且走,迷迷糊糊中,卻走岔了路,耳畔隱約聽到有些細碎銀鈴聲響似的,本以爲是自己聽錯了,駐足側耳細聽,卻聽出是從左手邊的一個院子裡傳來的。

原來自從成帝賜了那沙羅國的女樂給他之後,因是御賜之人,不好隨意處置,小唐就只把她安置在遠離正房的一間小跨院內,每日自有專人伺候罷了。

此刻夜靜,小唐聽着那銀鈴聲響,心中自忖怕是那女樂在習舞,一時就想到席間衆人的話,原來他自從留下此女,卻從不曾去看過她跳舞,一來是不得閒,二來也是毫無興趣。

此刻因自念孤悽,又被衆同僚的話所蠱,便不由自主地往那邊而去,不多時,便來到那跨院門口,卻見門虛掩着,小唐手推開門,還未進內,一擡頭間,忽地怔住。

卻見就在院中,皓月當空,灑落一地清輝,那女樂赤着足,輕紗裹體,手腕腳腕各戴銀鈴,額頭一點硃紅,正在翩翩起舞。

月影下那影子窈窕婀娜,雖無奏樂,但那銀鈴之聲,隨着動作一頓一頓地響,卻比任何鼓點更動人魂魄,而女樂扭動身軀,作出各種姿態,雖非刻意,卻愈發撩、人。

小唐看得呆了呆,全然想不到世間竟還有如此奇異的舞蹈,隱隱充滿野/性似的,不由擡腳,往內一步,便進了院子。

那女樂聽了動靜,便回過頭來,一眼看見是小唐,那雙攝魂奪魄的眸子裡閃過一抹喜色,便又足尖點地,跳了起來,腰肢款擺,轉的越發快,叫人目眩神迷,而那銀鈴的聲如勾魂似的,沙沙沙沙地響動,不知不覺間,竟到了小唐身邊兒。

小唐站在原地,只瞧着她,那女樂雙眸凝視他的眼睛,卻在他身邊跳着繞了一週,此刻雖無一言一語,卻已勝過千言萬語,忽然小唐肩頭一沉,略轉頭,見十指纖纖,塗着蔻丹,搭在他的左肩上。

小唐一怔,還未定神,那女樂腳下一踏,竟轉到他身前來,青絲掠過臉頰,腰肢如蛇一樣擺動,身軀蹭着他的腿輾轉往上……更兼深眸盈盈,紅脣魅惑,此情此境,只怕任何男子碰到了也只有淪陷而已。

小唐只覺心跳加速,不由低頭望着此女,卻見她擡起手來,輕輕按在他的腰間,略用幾分力,往胸口寸寸滑來。

作者有話要說:  虎摸扔雷小分隊及手榴彈隊長,多謝~~~~~(╯3╰)

麼麼噠,我是被撩的心跳加速的二更君~

第129章第66章第220章第101章第346章第376章第269章第328章第226章第13章第306章第115章第387章第142章第246章第286章第255章第14章第326章第379章第40章第181章第202章第52章第136章第302章第376章第87章第93章第176章第43章第276章第3章第232章第87章第303章第376章第122章第351章第76章第179章第95章第245章第229章第170章第336章第71章第318章第272章第373章第355章第283章第15章第46章第56章第239章第80章第313章第347章第245章第152章第61章第218章第378章第152章第320章第189章第255章第258章第274章第219章第145章第210章第18章第318章第73章第98章第229章第378章第242章第185章第252章第200章第305章第9章第269章第42章第277章第330章第170章第192章第357章第161章第254章第125章第145章第187章第79章第37章
第129章第66章第220章第101章第346章第376章第269章第328章第226章第13章第306章第115章第387章第142章第246章第286章第255章第14章第326章第379章第40章第181章第202章第52章第136章第302章第376章第87章第93章第176章第43章第276章第3章第232章第87章第303章第376章第122章第351章第76章第179章第95章第245章第229章第170章第336章第71章第318章第272章第373章第355章第283章第15章第46章第56章第239章第80章第313章第347章第245章第152章第61章第218章第378章第152章第320章第189章第255章第258章第274章第219章第145章第210章第18章第318章第73章第98章第229章第378章第242章第185章第252章第200章第305章第9章第269章第42章第277章第330章第170章第192章第357章第161章第254章第125章第145章第187章第79章第3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