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那句話脫口而出的剎那,所有人都驚詫了!皇上這是要……廢后?還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難不成皇上真的起了廢后之心了?!要知道,當朝皇后穩坐後位二十載,皇上曾經說過,只要他的江山穩固一日,這鎏國的國母便不會改變!當時那番話,甚至成爲四國交口稱讚的一時佳話。這些年來,皇上身邊陸陸續續換過不知道多少妃嬪,只有皇后,哪怕已經容顏不在,也依舊地位穩固。可是現在!就在現在!在這金殿之中,皇上竟然說出廢后之言!這說明什麼?這說明今日這場宮變在所難免!
看着皇帝震怒的臉,眉妃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胸膛!皇上要廢后了!太好了!不枉費她辛苦算計一場,她快要成功了!皇后、餘辛夷,你們全都要死了!最後活下來,站在最高位的那個人,只能是我!
不遠處,溫長恨與溫衡對視一眼,眼中亦是光芒大盛,這成功來得比他們預計得還要快!皇后這座大佛一倒,所有八皇子一系全部傾滅,到時候他定國公府又能重新找回往日光輝!
此刻,皇后眼底卻自始至終的波瀾無驚,彷彿什麼都撼動不了她的心緒,她緩緩擡起那雙冰冷的鳳眸,若仔細看,甚至能看到那眼底一絲嘲諷:“既然皇上已經定了臣妾的罪,那就請吧!”
看出皇后眼底的嘲諷,文帝忽然心絃一顫,像是受到極大的觸動。那種目光彷彿質問,質問他曾經誇下的海口,原來也不過是一紙廢言!文帝面上瞬間劃過一絲羞愧,隨即又變成憤怒。他是皇帝,這四分天下的帝皇!沒有任何人能這樣看他,更沒有任何人能這樣質問他!而她竟然還敢如此反駁於他,皇帝額頭青筋畢露,惡狠狠道:“你莫非真當朕不敢麼!”
偌大的宮殿之中,帝后二人冷眼相對,空氣中彷彿遍佈了冷凝而僵硬的因子,所有人身上的汗水溼了一遍又一遍。
皇后淺淺勾起脣角,目光裡最後一點感情都消失殆盡:“陛下當然敢,但臣妾倒要斗膽問一句,臣妾到底所犯何罪。若陛下說得出來,臣妾自當甘願領罪,但若是陛下說不出來,臣妾乃一國之母,代表着這鎏國的體面與尊嚴,即便是陛下您,也不罔顧祖宗國法!”
鎏國開國皇帝聖祖爲了紀念捨身救駕的皇后,所以早有規定,在鎏國皇后不僅是一國之後,更是一國之母,地位極其尊崇,即便皇帝要廢后,也要陳明有力的原因,並且昭告天下。得到萬民應允之後,皇后纔可被廢。所以,即便皇帝再憤怒,若沒有得當原因,也不可廢后。否則必遭到萬民鄙夷!
宮殿外,傳來雪妃悽楚的哀求尖叫聲:“皇上,饒了臣妾吧,臣妾真的是被栽贓的……皇上,您不能打我呀!”
皇帝咬緊牙關,目光陰沉至極的瞪着皇后,一個字一個字似乎從牙縫裡擠出:“給朕打!狠狠的打!”更好像,現在即將捱打的,是皇后!
錦衣衛得令,毫不客氣的將雪妃捆起來,然後揮起那百十斤玄鐵製成的鐵杖,朝着雪妃的身子狠狠的揮下去!眉妃聽着雪妃哀求的慘叫,手心激動得冒出冷汗來,快了快了,這個要弄死了!還有皇后一個人!不久之後她就將成爲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所有無法阻止!
然而就在錦衣衛手中的鐵杖即將揮下的剎那,一聲呵斥突然響起:“慢着!”
錦衣衛一愣,手中的鐵杖煞那停住,所有人的呼吸也同時屏住。因爲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剛纔皇上才命孫福壽去“請來”的八皇子,景夙言!
望着景夙言玉樹蘭芝般踏進的身影,溫長恨眼底驀地閃過一絲異光,像是剋制着極大的恨意,又夾雜着些許激動。他不是現在應該無比焦急的尋找餘辛夷麼?他們原本設計,擄走餘辛夷之後,引景夙言去尋找,困住他的步伐不讓他回宮,失去自陳清白的機會!再然後,他們利用離間之計,讓皇帝認定八皇子是畏罪潛逃,最後徹底陷入他們的計謀!可景夙言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難道他不在乎餘辛夷的安危了麼?!
不過這樣也好,今日這場宮變的最大主角終於來了!很快,這位高高在上的八殿下,即將坐實“謀害”皇上的罪名,然後身陷囹圄,永世不得反身!餘辛夷,我說過你在意什麼,我就會摧毀什麼?等着吧,我一定會讓你痛不欲生!
其他人全都目光驚詫的望向隻身進殿的景夙言,心臟又猛地往上提了一提,八皇子怎麼敢來的?就連皇帝的眼睛都一瞬間眯起,裡面充滿了戒備!
慧妃的心一下提起來,失聲便問:“八皇子,你爲何阻攔陛下懲罰雪妃?”這跟景浩天告訴他的計劃不同啊,這八皇子怎麼會突然回宮?雪妃那個小賤人還沒死,皇后更是還差幾步便能扳倒!他怎麼能在這個時候回宮!
卻見景夙言風輕雲淡的走到大殿中央,看都沒看慧妃一眼,不急不緩,朗聲道:“父皇,您不能打雪妃。”
眉妃的眼底同樣冷凝,聽到這句,她立刻冷笑一聲道:“雪妃是皇上的妃子,既然犯了錯自然要由皇上來略施薄懲,八皇子難道是想違抗陛下的聖諭,還是……”眉妃那雙多情的眼眸微微一轉,似笑非笑道,“八皇子真的想包庇雪妃?”
眉妃這句看似輕飄飄的,卻充滿了力度!直接將八皇子陷入兩個滔天大罪裡。要麼是違抗聖諭,要麼便是故意包庇雪妃,這兩個大罪裡,無論其中哪一個,都能讓八皇子在劫難逃!
果然,皇帝面色登時寒冷似鐵!立刻聯想到,宮女小環以及那封作爲鐵證的勾結密函!景夙言如此包庇雪妃只有一個原因,因爲他們的確早已勾結在一起,謀害他!這般一想,皇帝的眼睛裡幾乎能冒出火來,活生生燒死景夙言!他咬牙喚道:“來人——”
然而就在此時,另一道清冷如玉的聲音自殿外緩緩傳進:“眉妃娘娘,您這是要蓄意謀害皇子麼?”
聽到這道聲音,眉妃冷不丁心裡一顫,一雙含情水眸立刻驚恐的轉向後,如同看到一個怪物般,望着自大殿外緩緩踏入的身影,一身綠紗輕罩衫以及水白百褶長裙,帶着獨有的清冷氣息,逐步出現在每個人眼中。
老夫人事先反應過來,登時大喜道:“辛夷!”
餘辛夷轉過頭朝着老夫人安撫一笑:“奶奶放心,辛夷無礙。”她說罷,目光一轉,緩緩移到滿臉震驚的眉妃身上,不徐不疾的彎起脣角道,“只是不知道,眉妃娘娘謀害皇子,有礙還是無礙了!”
怎麼回事?此時此刻,眉妃心中幾乎寫滿了震驚!腳步都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怎麼回事?她不是應該正被景浩天擄走,然後被關進這世上最烏糟,最卑微,最下/賤的地方,承受着這世上最殘忍的折辱,一直到老死、病死,飽受折磨而死麼?她怎麼會在這裡!景浩天呢?那個蠢貨爲什麼沒看住她!又讓她逃出來了!
蠢貨!蠢貨!蠢貨!
與眉妃同樣心情的,還有溫長恨。只是溫長恨的震驚完全是寫在心裡的,只有袖子下的五指用力掐進拳頭裡。眼睛裡的恨意濃郁得幾乎滴出水來!該死!怎麼又讓她逃了!這次的連環計,他花費了多大的心血,本該萬無一失的爲何又再次功虧一簣!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他不甘心!不甘心!
眉妃的目光陳鬱得像毒,咬緊牙,恨恨的瞪向餘辛夷道:“光華郡主,你在說些什麼?即便你此次幸運脫險,也不該如此污衊本宮吧。本宮何時謀害皇子了?即便你是郡主之身,也該知曉誣陷宮妃是重罪!”
餘辛夷望着眼前這張,美麗得幾乎像假皮的臉,脣畔勾起的弧度更深了幾分,淡淡道:“雪妃娘娘腹中懷着龍種,眉妃娘娘卻三番兩次置她於死地,難道不是故意謀害龍種麼?!”
這一聲如萬鈞巨雷砸下來,砸得每個人都大腦嗡嗡作響。
什麼?
雪妃懷孕了?!
這個消息就連皇帝聽到的剎那,臉色都有些乍變;而慧妃更是一時震驚到登時從座椅上站起。溫衡更是暗暗閉上眼睛,心裡默唸三個字:失算了!
“不可能!”這三個字幾乎是自眉妃口中脫口而出!雪妃那該死的賤人怎麼可能懷孕!她們的計劃距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在這個節骨眼上這個賤人怎麼能懷孕!
然而她的失態,卻讓餘辛夷脣邊的笑意更深,淡淡望着面色驟然變白的眉妃道:“眉妃娘娘還未聽臣女繼續說完,怎麼就斷然說不可能?難道眉妃娘娘並不希望皇上有龍子不成?”
聽到這句話,皇帝犀利的目光立刻如刀般劈在眉妃臉上。皇帝子嗣並不算稀疏,然而他已經年介五十,這八年內除了一個二十三皇子竟再沒有過其他子嗣,而這唯一的二十三皇子更是在上個月不幸感染風寒,歿了。皇帝這段時間便一直沉溺在悲痛之中。而這個時候,雪妃的孕事對皇帝來說,不可謂不是巨大的撫慰,若雪妃真的懷了龍子,那麼無論是何人,都不能傷害他的龍子!
眉妃頓時察覺到自己剛纔的反應的確觸犯了大忌,立刻咬住脣,朝着皇帝怯怯道:“臣妾自然不敢有什麼不滿,只是雪妃什麼時候不懷孕,卻偏偏在被揭發謀逆之際懷孕了,陛下,這實在也太過巧合了,不得不讓臣妾多想啊!”
皇帝的表情此時此刻只有兩個字——詭譎!那雙陰沉的龍目死死的望向這裡所有人,似乎誰都不相信,誰都不可信!他的目光從每個人臉上看過去,最後定在雪妃身上,提聲道:“孫福壽,立刻傳太醫,把整個太醫院都傳過來!給朕查,看看雪妃到底懷沒有懷孕!”
孫福壽答了聲:“是。”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傳召太醫院,若雪妃真的懷孕,那麼此案就愈加叵測了!那若是雪妃未懷孕……孫福壽幾乎登時發了一個冷顫,因爲他已經預料到那該是怎樣血流成河的場面!
雪妃被暫時饒恕,扶進了後殿,整個大殿內一片寧靜,令人窒息的寧靜!眉妃用力攥緊了手指,溫長恨遞給她一個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即便雪妃懷孕,能勉強保住她一命,但是景夙言與皇后“刺殺”皇上,圖謀造反之事卻是罪證確鑿的事卻是無法更改的!一切尚無定論,他們還沒輸!想憑着雪妃懷孕扭轉乾坤?餘辛夷,你也太自以爲是了些!無論你有什麼花招,我定然陪你玩下去!
眼角輕輕一瞥,正巧對上溫長恨可怕的目光,餘辛夷脣畔輕輕一牽,隨即落在前方。這場遊戲既然你們要玩,我又豈會讓你們失望呢!接下來的好戲,才真正開始上演呢!
就在此時,眉妃忽然出聲道:“雪妃若是真懷孕了,倒是大喜事一樁呢,只是這密函之事,陛下您還得明察啊,否則——”只見眉妃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渾身顫抖,一雙水眸裡彷彿蘊含了無比的擔憂,“有人要害臣妾不要緊,可是若有人圖謀不軌,再行刺殺之事,危害您的龍體……臣妾萬分惶恐啊!”
即便雪妃能翻身又如何?他們精心設計的眼線,以及這封事先準備好的“密函”全都是鐵證!即便弄不死雪妃跟餘辛夷,今日他們也決心要將皇后徹底拉下馬!
皇帝陰鷙的目光緩緩落在那封密函上,隨即又落到皇后臉上,不怒,反而淺淺的笑出來,然而任誰都知曉,這笑只不過是暴風雨的前夕,皇帝抓起那封密函,用力的扔在皇后面前,道:“朕的皇后,這封密函你預備如何解釋!”
皇后冷然一笑,目光淡淡卻極其犀利的對上皇帝的目光,帶着一絲嘲諷,不知是自嘲還是嘲諷其他,道:“皇上是懷疑臣妾,要謀害您麼?”
皇帝不回答,然而這態度已經彰顯了,他不信!
眉妃心底冷冷發笑,太好了!皇上根本不信她,只要皇上起了疑心,他們便牢牢抓住這點疑心,絕對能將皇后一舉置於死地!餘辛夷你看着吧,好好看着!看着我如何打敗你的!這般想着,眉妃幾乎剋制不住心底的激動,略略擡起眉,似笑非笑道:“皇后娘娘,陛下也不想懷疑您,只是這人證物證卻是假不了的,且乃宮女小環親眼所見,親耳所聽,這裡還有一封雪妃寫給您的親筆密函,難道……娘娘您還想抵賴不成?!”
然而,她才說完,臉上的激動還未消退,皇后一個巴掌用力扇在她臉上,“啪”的一聲將眉妃徹底打蒙:“本宮與陛下說話,豈有你插嘴的份!”
那狠狠的一巴掌,將眉妃那半張我見猶憐的臉龐,毫不留情的打出一道血印。眉妃不可置信的捂着自己最在意的那張臉孔,幾乎不敢相信剛纔自己竟然被打了!眼底裡閃過的一絲恨意,幾乎要將皇后生吞活剝!“你!”
就在她動怒之際,溫長恨一聲壓抑的咳嗽聲立刻將她喚醒過來,眉妃心中一凜,立刻反應過來現在不是發怒的時候,哪怕有再多怨恨之後她慢慢來報!再擡起頭,她臉上已經落下兩行清淚,顫抖着嘴脣,忙不迭跪下道:“皇后娘娘,臣妾只是太過在意皇上的安危,所以一時失態……絕無冒犯娘娘的意思,請娘娘恕罪啊……”最後,她又悽婉的望向皇帝,沒說一個字便落下一顆眼淚,“皇上,請您相信臣妾啊……”
餘辛夷一直冷眼旁觀着眉妃的表演,這般楚楚可憐的姿態,裝得實在太完美,完美到竟然讓她感覺到一陣熟悉!她脣畔揚起一抹淺淺的弧度,楚嫣,你到底是誰?!
此時慧妃在一旁輕嘆道:“皇后娘娘,眉妃年小不懂事,您何必與她計較呢?更何況,這密函與證人俱在此,怪不得眉妃懷疑吧。只是可憐我那兒媳婦,才進皇家門便落得個那般悽慘的下場……”慧妃越說,忽然傷心起來,也懇切的跪下祈求皇上道,“陛下,請您一定要爲臣妾做主啊!”
皇帝額頭的青筋一直在跳,彷彿腦海中瞬時回想到五皇子大婚夜時,那無數駭人的刀光劍影,那無數悽慘的尖叫與呼喊,那無數飛濺的血花!以及,那差點刺進自己胸口的毒劍!想到此,皇帝就忍不住捂住了胸口,再擡起眼,眼中幾乎充斥着火光。不算完!只要那刺殺他的兇手沒抓出來,一切就都不算完!他陰沉的呵斥道:“景夙言,你跟雪妃到底有無勾結!還有這密函到底是怎麼回事,若是你今日說不出來,別怪朕不客氣!”
景夙言卻淡淡道:“兒臣並不知曉這封密函上寫了什麼,所以兒臣無話可說。”
慧妃冷然一笑,嘲諷道:“這裡面所寫的,八皇子應該最清楚吧,自然是密謀刺殺皇上之事?難道八殿下不知曉麼?還是八皇子真以爲自己手眼通天,能瞞得過皇上的法眼?!”
景夙言的目光掃都沒掃過去一眼,目光灼灼的大聲道:“既然父皇不信兒子跟母后,那不如將這密函打開來,仔細看看,這裡面到底寫了什麼!若真與兒臣有關,兒臣甘願伏誅!”
伏誅!
當這個詞脫出的剎那,慧妃眼底寫滿了激動,太好了!景夙言終於跳進了陷阱,只要這密函一打開,露出上面的謀逆之言,便是鐵證如山的罪證!既然八皇子自己送上來找死,那就怪不得她們了!這皇后與太子的位子,非她母子莫屬!
看着景夙言毫無膽怯的表情,皇帝的臉上隱隱裂開一條裂紋,冷凝着目光道:“公孫贊,現在就打開這封密函!給朕看!給這裡所有人看!”
公孫贊額頭細密的冷汗都沒來得及擦乾淨,立刻恭謹的上前,跪拜了一下方纔敢撿起地上那封密函,最後舔了舔脣,纔敢謹小慎微的打開這封決定着無數人生死的密函,然而他打開的剎那,臉色倏然大變,像是見到了什麼極爲駭人的東西一眼,恐懼的望向皇帝。
看着公孫贊爲難的表情,皇帝冷着眼,呵斥道:“公孫贊,你看到了什麼,給朕大聲的念出來!”
公孫贊悄悄嚥了下吐沫,下意識看着面色波瀾無驚的皇后一眼,將密函裡的字一個一個的念出來:“皇上年介五十,已過壯年,老而昏聵,足可取而代之也……”邊念,後背上已經浸透了冷汗。
當這一個個字念出來的剎那,大殿內所有人都駭然了,齊齊倒抽一口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天啊,怎麼敢!這是在皇宮大內之中,竟敢私藏這樣的誅心的密函,這已經不是膽大包天可以形容了,簡直可以動搖整個朝堂!若真的是皇后與八皇子所爲,那麼,即便有十條性命,也不夠殺的!
皇帝臉上的肌肉便不停開始顫動,那森然的眼神,裡面寫滿了嗜血的暴怒:“繼、續、念!”
公孫贊停頓了半刻,立刻繼續念下去:“吾已謀劃一切,布好上百一等刺客,只等時機到來,立即行動,屆時這天……下……便爲你我所……有……”
聽到最後一個字,皇上登時撐大了眼睛,仰起頭髮出一陣毛骨悚然的大笑:“好!真是好、得、很、吶!”只見皇帝滿目赤紅的從龍椅上下來,跨過玉階一把奪過公孫贊手中的密函,目光死死的望向這封白紙黑字的密函,正欲下令:“來人,將皇后——”
然而皇帝的命令還沒下完,突然看到這密函最後的落款,原本暴怒的表情倏然間變得怪異,似乎有種不可置信的意思,眉頭深深,深深的皺起,最後那如刀的目光錯過了皇后,竟然落在了後面正眼中含着勢在必得冷笑的慧妃身上。然後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三兩步跨過去,一巴掌掀在她臉上!
怎麼回事?!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捱了巴掌的慧妃都是一樣!皇帝即便要怪罪也該怪罪皇后跟八皇子啊,怎麼會打在她臉上!
慧妃大腦一片空白,訥訥的跌坐在地上開口道:“陛……陛下……”
皇帝將那封密函用力的扔在她臉上,陰森的笑道:“好啊!朕的慧妃!你看看,好好看看!原來要謀害朕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你這個毒婦!”
慧妃臉色刷的鉅變,不可置信的拿起那張密函,在看到最後一行落款的剎那,整個人都像瘋癲了一般。因爲最後的落款竟然是……
慧妃?!
慧妃幾乎全然失控的撲到皇帝腳邊,臉色瞬間煞白,失聲大喊道:“這不可能!”
這封密謀謀害皇上的信函,寫的應該是皇后與雪妃的名字啊!他們的計劃之中,光這封密函,便能要了皇后的命!最後她再扶持着她的兒子登上皇位!可是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怎麼可能是她的名字,怎麼可能!
眉妃跟溫長恨的表情同時大變,像被一陣寒風猛地將一切凍結,臉上除了震驚,便只有三個字——不可能!這封密函他們早就準備好的呀,上面應該寫着皇后與雪妃的名字,怎麼會變成慧妃?!這簡直是荒謬!
溫長恨的目光頓時如刀般劈在餘辛夷身上,正遇上餘辛夷淡然如風的笑容,帶着女兒家特有的嬌媚,卻如同帶毒的針!
皇帝卻一腳將跪在他腳邊,抱着他雙腿的慧妃踢開,怒聲道:“你這賤人,離朕遠一點!這上面白紙黑字寫着你的名字,你還敢抵賴!你在朕身邊二十年,卻原來是條毒蛇,該死的毒蛇!你是不是就想弄死朕,讓你自己的兒子繼位!”
慧妃捱了窩心一腳,顧不上痛,大聲的哭喊道:“這上面雖然是臣妾的落款,但不能證明是臣妾寫的呀!陛下!請您相信臣妾啊,有人栽贓我!是雪妃栽贓我!”
就在此刻,後殿中一臉蒼白的雪妃忽然在宮女的攙扶下,柔弱的走進殿內,跪在皇帝面前,一張白淨得沒有絲毫血色的臉上滿是淚痕:“皇上!這封密函確實是臣妾所藏,只因這信函上所寫內容實在太過駭人,臣妾得知慧妃夥同五皇子要刺殺皇上,臣妾萬分惶恐,卻又萬萬不敢貿然驚擾皇上。所以只敢呈給皇后娘娘,只是沒想到這封密函竟然會讓皇上誤會臣妾……臣妾死不足惜,但若是事到如今,惠妃娘娘還要誣陷臣妾的清白,臣妾只能以死明志!”
說着,雪妃竟然推開宮女,拼命的朝着金柱撞去!
雪妃這樣的舉動,讓皇上都震住了,立刻大吼讓宮女攔住她,自己更是親自上前擁住了雪妃。
雪妃靠在皇帝懷裡,兩行淚水已經流了下來:“皇上,您別攔着臣妾,還是讓臣妾以死明志吧,臣妾即便是死,也不願揹負如此污名!”
慧妃看着這一幕,一口牙幾乎被自己咬碎,雙目赤紅的撲過去像是要撕開雪妃那張僞裝的臉:“皇上,您別信她!她在裝,她在演戲!她根本沒有懷孕,她在陷害我,謀反刺殺您的人是她!不是我啊!”
太醫卻在此時提着藥箱衝進殿內,跪求道:“雪妃娘娘,您懷有身孕,保重龍胎要緊,切勿做傻事啊!”
雪妃真的懷有龍嗣!這句話,像一個大巴掌狠狠甩在慧妃臉上,她慘白着一張臉撐大眼睛,大聲道:“不可能!皇上……她,她……對了!一定是她收買了太醫,一定是這樣!她不可能懷孕的!皇上,你相信臣妾啊!謀逆的是他們,是她跟皇后在處心積慮的陷害臣妾,陷害您!”
而眉妃一張國色天香的臉,差點扭曲,憤憤的瞪向皇帝懷中的雪妃,脣瓣幾乎要被自己咬爛,沒想到真的被她懷上了!這個賤人!這下怎麼辦?雪妃懷了孕,而這封密函又出了問題,他們的計謀,恐怕要完了!
雪妃擡起那張美麗而蒼白的臉龐,悲慼道:“慧妃姐姐,你爲何到現在還要如此誣陷我?難道真的要逼我去死才滿意麼!皇上,請勿阻攔臣妾,即便臣妾是卑微之人,也無法忍受如此羞辱!”
慧妃聞言胸口劇烈起伏,若不是皇帝在面前,她怕是已經撲過去,甩過去幾巴掌:“你再裝,你還在裝!”
雪妃渾身顫抖的躲在皇帝懷裡,皇帝目光陰沉的怒吼道:“好了!慧妃你還不快給朕閉嘴!”
看着慧妃越來越失態,以及皇帝愈加憤怒的表情,眉妃要緊嘴脣,心裡暗咒一聲蠢貨,眼睛裡閃過一層精光,上前一步道:“皇上,這密函裡實在太過蹊蹺,即便雪妃無罪,可這樣要緊的密函又是怎樣落到雪妃手裡的?雪妃姐姐,你難道就沒什麼要解釋的麼?”慧妃若是落馬,必然會將他們牽扯出來,更何況就這樣認輸,她實在太不甘心!
慧妃身後的宮女,忽然撲通一聲跪倒在皇帝面前,大聲道:“啓稟皇上,這封密函是奴婢偷給雪妃娘娘的!”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剎那間聚在這名宮女身上,慧妃幾乎是立刻跳了起來,尖叫道:“你在胡說什麼東西!”因爲這個宮女不是別人,正是慧妃身邊的貼身宮女福兒!
皇帝卻立刻厲聲道:“你說什麼?”
福兒擡起頭,雙手略微顫抖,卻豁出去般說道:“奴婢說,這密函是奴婢從慧妃娘娘那兒偷來,悄悄交給雪妃娘娘的!因爲這裡面就是慧妃娘娘勾結五皇子,謀害陛下的鐵證!”
雪妃與餘辛夷不動聲色的對視一眼,交換過眼中一抹淺淺的瞭然。而與此同時,溫長恨卻狠狠抓住了手心!他自以爲已經安排到精妙至極,卻沒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在他佈置眼線的時候,餘辛夷卻同時安插了另一個眼線!靜靜的等着他們主動跳進陷阱,餘辛夷,你好!你真是……好極了!
溫長恨忽然捂住心口,用力的壓下一口涌上來的腥甜!
餘辛夷並沒放過溫長恨這點細節,冷然一笑,那張絕美的臉龐上充斥着不符合年齡的算計與冷漠。溫長恨,上次沒有一舉氣死你,這次,你可要好好的,慢慢的品嚐這失敗的滋味!
然而金殿上,今日這場表演還未完全結束。慧妃幾乎是怒吼道:“你這賤婢,我何曾寫過這封密函?你爲什麼要陷害我!說,你到底是被指使的!”
眉妃冷着眼睛道:“福兒!你是慧妃的宮女,怎能陷害你的主子?你可知你此等行徑,該定何罪!”
福兒卻已經全豁出去了:“奴婢知道不該出賣自己的主子,可慧妃娘娘,您也不該爲了一己私利,害死奴婢的親姐姐!即便咱們宮女不被當人看,可也是一條人命啊!”福兒擡起頭,頓時痛哭道,“奴婢叫福兒,奴婢的親姐姐,也是曾經在慧妃娘娘身邊當差的宮女,名叫祿兒,奴婢跟姐姐十四歲時一起進的宮,到現在已五年有餘,還差幾個月就等到出宮的日子,可是……三個月前,慧妃娘娘突然說,如果姐姐幫她做完一件事,她就會給我們一大筆銀子,讓我們提前出宮。姐姐便答應了,可是沒想到一去便再也沒回來!直到奴婢在蓮花池裡親眼看到一具打撈上來的浮屍才知道,姐姐已經死了半個月!奴婢經過多番打聽才知曉,原來慧妃竟然讓我姐姐給皇后娘娘下毒,我姐姐失手後,被慧妃娘娘殺人滅口!”
慧妃登時怒聲道:“你住口!我沒做!陛下,這宮女在胡言亂語,您現在就打死她,現在就打死她!”
皇帝卻冷哼了一聲道:“繼續說下去!”
福兒抹了把眼淚,繼續道:“除了這件事外,二十三小皇子的死也是慧妃娘娘做的!因爲陛下您這段時間太過重視二十三皇子,慧妃唯恐您會生出立太子之心,所以才下了狠心弄死小皇子!小皇子上個月偶感風寒後,並不是沒傳太醫,而是因爲去傳太醫的兩名宮女全被慧妃娘娘買通了,延誤了救治小皇子的時機,最後小皇子纔會不治而亡!還有今日栽贓雪妃娘娘的宮女小環,也是慧妃娘娘的人!奴婢自知說出來就活不下去了,但奴婢也不怕死!只求爲姐姐報仇,那奴婢死也瞑目了!”
原本早在一旁哆哆嗦嗦,渾身發抖的小環,立刻擡起頭驚叫一般顫抖道:“不!不是的,慧妃娘娘沒,沒有收買我!”
福兒卻冷笑道:“沒有收買你?那你那一大筆多出來的銀子是如何來的?”
小環嘴脣不停發顫道:“什,什麼銀子?”
福兒冷聲道:“你在宮外有個好賭成性的兄長,並且欠了一大筆賭債,但是幾日前,你兄長的那一大筆賭債卻全部還完了,你進宮三年,每個月的月銀有限,根本不可能一夕之間還掉上千兩賭債,與你同住的宮女碧玉悄悄告訴我,你身上還掉出過上五百兩的銀票!小環,這筆銀子到底是哪兒來的!”
聽到此的時候,小環的臉刷的全白了,雙腿一軟,竟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而這個動作已經讓皇帝完全信服,他當即怒吼道:“來人!將這誣賴雪妃的宮女,拖出去絞死!”
小環立即朝着慧妃哀求道:“娘娘,您救救我!救救我啊!我是幫您的呀!”
慧妃卻三兩步跑上前,幾巴掌用力扇在小環臉上,已經全然失控的感覺:“閉嘴!你給本宮閉嘴!你在說什麼,本宮什麼都不知道!皇上!只憑這宮女的胡言亂語,絕不能證明臣妾的罪,福兒纔是被收買的,被雪妃跟皇后收買陷害我的!”
福兒咬牙,繼續道:“奴婢絕不是胡言亂語,這封密函裡還有一個秘密,是奴婢無意中偷聽到的,正是與五皇子合謀刺殺陛下的同夥!只要將這封密函泡進水裡,很快便能看到!皇上,請您明察!”
皇帝目光逼仄的冷笑道:“孫福壽,備水!”
孫福壽立即備來一盆清水,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將那封密函小心翼翼的浸泡進水裡,只見不多久之後,那張密函的背面,竟然緩緩露出一個硃紅色的印信,而那印信的花紋逐漸清晰,最後竟……
當花紋完全顯露出來的剎那,所有人臉色都刷的大變,因爲那花紋不是別的,正是——定國公府的印信!
溫衡剎那間腳步一晃,下一刻已經重重的跪倒在地上,失聲道:“皇上!這,這與我溫家無關啊!”怎麼會出現他溫家的印信,怎麼會這樣!他們與五皇子合作根本沒有留下半點證據啊!爲什麼會這樣!有人要害死他溫家滿門,餘辛夷要害死他溫家滿門!
皇帝卻目光咄咄的望着那個印信,臉上的肌肉猛地抽了抽,竟然笑了出來,那是一種極爲恐怖、駭人的笑容,就好像生生裂出的弧度一般,隨即揚起頭來哈哈大笑:“好啊!真是精彩極了!朕最信任的妃子,與朕最信賴的臣子,勾結一氣,謀害朕!謀害朕的皇后與妃子!哈哈哈,好!好極了!”
皇后淡淡道:“慧妃用心實在是太過惡毒,皇上,若是您不嚴懲,只怕從此後宮永無寧日!”
雪妃更是面色發白,跪在皇帝面前,淚如雨下道:“陛下,您一定要爲臣妾腹中的孩子做主啊!否則,臣妾真的不敢再在宮裡待下去,今日說我謀害陛下,明日說我擄走眉妃,後日……臣妾真怕自己有一天就會不明不白的與陛下未出世龍子,死在這裡啊!”
眉妃的臉色雪白,張了張脣似乎想說什麼,卻一個字沒說出來,緊緊的攥住自己的手指!完了,這下定國公府都被牽扯進去了,她該怎麼辦!她還能怎麼辦!
慧妃更是瞠目結舌,什麼都說不出來:“陛下,您相信臣妾……臣妾是無辜的,無辜的!臣妾沒有理由害您啊,臣妾……臣妾是無辜的呀!”
皇帝的笑聲戛然而止,狠狠的瞪着慧妃,怒指道:“慧妃,事到如今,你還想矇蔽於朕!你先是謀害朕不成,現在又來謀害朕的皇兒!是不是明天就要來謀害朕的國家!你這等蛇蠍心腸的毒婦,該立刻毒殺!孫福壽,呈毒酒,現在,就送朕最賢惠、聰慧的慧妃娘娘上路!朕的國家,容不得這等惡毒的賤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