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說錯話了!”權森訕訕的笑着。
“說錯話會死人!”唐善故意板起臉。
還好死的是別人,如果死的是權森,這裡氣氛絕對不會如此輕鬆。
修明翻身下馬,又再出刀,砍去邵姓漢子的腦袋,掛在腰間,飛起一腳將無頭的屍體踢去了路邊的深溝中。
“做什麼?”權森瞪大了眼睛,道:“難道你還要帶着他的腦袋回去領功不成?”
修明無語,白了他一眼,翻身上馬,策馬奔出。
唐善無奈的道:“他的腦袋還有用處!”
“有用?”權森打馬追趕上來,問道:“一顆死人頭能有什麼用處?”
“可以嫁禍給王堂。”修明轉回頭,露出陰險的笑。
馬蹄聲聲,路前急速奔來一隊人馬。
當前一人,白麪微須,神色慌張,手提一根鐵棍,一邊不住的催馬,一邊不時的轉頭看向身後。看樣子正被什麼人追趕。
“王大哥,小心!”此人身後衆騎看到唐善六人攔在路前,齊聲示警。
白麪微須的男人勒馬止步,一根鐵棍橫在身前,高聲遙問:“什麼人?”
“姓王?”唐善心中一動,暗道:“該不會是王堂吧?”
“前面可是王堂王大哥?”元泰的詢問已經呼出。
白麪微須的男人疑聲問道:“前面是哪位,看着眼生,不知如何稱呼?”
“真是王堂!”唐善呵呵一笑,道:“王堂大哥不要驚慌,我們兄弟是師尚詔師大哥派來迎接哥哥的!”
“原來是師大哥派來的人!”白麪微須的男人一臉歡喜,收起鐵棍,策馬緩行。
“慢!”旁裡竄出一騎,卻是個五尺身材的矮子,一臉狐疑的看着唐善等人,道:“師尚詔人在何處?”
唐善面色一變,讓外人看起來他似乎對矮子直呼師尚詔的大名很是不滿。“嗯!”他由鼻孔哼了一聲,道:“鳳陽城下,距此十里便是師大哥的軍馬。”
矮子疑色未消,再問:“我們與師尚詔並無聯繫,他怎麼知道我們要來投靠,還派了你等前來迎接?”
唐善似有不悅,板着臉道:“師大哥早就得到了消息,說是王堂大哥兵敗保定,棄大路而改行小路,前來投靠師大哥。怎麼,難道師大哥得到的消息有誤?”
矮子沉吟着道:“消息倒是不假,可……”“在下便是王堂!”白麪微須的男人打斷矮子的話,撥開他的阻攔,策馬行上,嘆道:“王堂無能,兵敗保定,走投無路,特來求師大哥收留!”
“噢!真是王堂,那你死定了!”
唐善心中狂笑,面上卻露出疑惑之色,“聽說王大哥雖然兵敗,可還有六七千兄弟相隨,怎麼……”他指了指跟隨王堂的十餘騎,道:“難道王大哥又在半路上遇到了官軍不成?”
“並非官軍!”王堂有些無奈,搖着頭道:“兵敗保定之後,王某親自帶領六十名懂得功夫的兄弟先行了一步。一則爲了探查前路的情況,二則事前沒同師大哥先行聯繫,如此帶着數千兄弟冒失前來怕師大哥誤會。不想卻在半路上碰到了一羣江湖人,二話不說,上來便動殺手,折了我四十多位兄弟!”
“江湖人?”唐善有些意外,江湖人幫助官府圍剿亂匪?這樣的怪事他倒是頭一回聽說!
元泰翹首觀望,路後的確不見王堂的後續人馬,可見他所言非虛。
“王堂落了單,身邊只有十幾個人,正是動手的時候。”唐善偷偷看向元泰等人,看他們的模樣均是這般想法。
“諸位兄弟如何稱呼?”五尺高的矮子催馬來到,護在王堂身邊。
“元虎!”唐善暗中偷笑,手指點出,“元泰、元明、元森、元興、元繼祖!”明爲介紹,實則暗示。隨着他的引見,元泰五人已經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元家兄弟!”王堂在馬上拜了拜,五尺高的矮子與一衆隨從也在馬上相拜。
唐善嘿嘿一笑,道:“在下臨行前,師大哥請在下轉增寶刀一把,還請王大哥笑納。”手伸在馬背的褡褳下,將繡春寶刀取了出來。
“好刀!”五尺高的矮子眼睛一亮,白癡般的讚了一聲。
王堂卻是眉梢一挑,驚道:“這是錦衣衛的繡春刀?”
“好眼力!”唐善笑嘻嘻的誇讚了一聲,繡春刀出,一刀分兩式。五尺高的矮子和王堂胸前暴血,跌落在地。
“殺!”五把繡春刀相繼顯現,翻飛而出。
五人之中以元泰的武功爲最,以一敵四,十餘個照面,所對四人相繼被砍落馬下。
修明的刀的確夠狠,也夠快,元泰殺掉第四位對手的時候,他已經砍殺了七人。
鄭興和郝繼祖各自迎戰一人,但顯然不是對手之敵,僅靠一身蠻力勉強支撐。
權森右臂不能吃力,只得左手持刀來戰,可所選二人卻異常驍勇,自然更加兇險。
唐善雙肘支撐着身體趴在馬背上,笑嘻嘻的看來,卻不相助。
“恩公……要命了!”權森的處境最是危險,所以搶先呼救。
“大人,這兩個蠻子很扎手,快快……”鄭興和郝繼祖也隨之叫喊起來。
唐善並不出手,賴在馬背上看起熱鬧來。修明也不出手,咧着嘴嘿嘿嘲笑。
元泰倒是沒有袖手旁觀,趕去權森身旁,爲他接下一人。
“修明,如果他們有誰受了傷,我保證你一定會死的很難看,你信不信?”唐善臉上的笑容依舊,可聲音卻是冰冷。
修明聞聲,臉上的笑容立時變得僵硬,咻的一刀,將鄭興所對之敵砍落馬下,再又替滿頭大汗的權森接下了對手。
權森退下,呼呼喘着粗氣,對着唐善咧嘴一笑。
“虧你還笑得出來!”唐善佯斥道:“廢了條膀子還敢衝上去拼命,找一個蠻子活動活動筋骨也就是了,上去就挑了兩個,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權森帶着傻笑道:“有恩公在,絕不會眼看着權森送命!”
唐善剛想教訓他幾句,要他以後別再逞強,冷眼瞥見路前再又轉出一隊人馬,當即轉過頭,定睛看去。
整隊人馬由四個年近半百的老頭帶領。四人穿褐色直綴,內襯紫衣,頭戴方巾,腰懸寶劍,清一色的裝扮,胯下所騎的也都是膘肥體健的黃驃馬。
幾十個穿緊身衣,背利劍,腰圓肩闊的精悍漢子列在隊中。僅看他們的騎術,這些人絕非庸俗之輩。
最後是六輛板車,駕車的都是鐵塔般的巨漢,每位巨漢都挺着水缸一般大小的肚子。
唐善的瞳孔驟然回縮,因爲他已經認出駕車的巨漢來自鳳友山莊。稍作思量,他再又認出領隊的四個老頭。
七年前,萬殺堂。唐善自月瑤房中行出,隨後現身的影子門副主事之中便有四人的身影。
鄭興與郝繼祖以二敵一,大佔上風,可他們將對手砍了十幾二十刀,卻沒有一刀砍在要害,最後還是對手流血過多,體力不支,摔落在馬下。
元泰和修明武功高過對手許多,此時未決半是賣弄,半是戲耍。可他們看到再有人馬來到,手下不再留情,當即將對手砍殺,退回到唐善身邊,靜觀其變。
任何人得見路前有人殺戰,滿地屍體,總要駐足觀看一番再做定論。可這隊人馬卻對路前的一切視若無睹,馬蹄聲聲,車輪滾滾,大模大樣的趕上前來。
唐善依舊用手肘支撐着身體趴在馬背上,挑着眼皮盯向逐漸行進的四個老頭,看看他們究竟打算搞什麼名堂。
四匹黃驃馬在距離唐善三尺停了下來,當中一位小眼睛老頭盯着唐善在指尖翻轉的繡春刀,不陰不陽的問道:“錦衣衛?”他的城府很深,臉上不帶任何表情,讓人無法洞悉他的真實想法。
“裝深沉誰不會?”唐善在心底嘀咕了一句,板起臉,道:“影子門?”
老頭的小眼睛猛地一睜,再又回縮,道:“這位上差,請恕小老兒眼拙!”
七年之前,匆匆一面,即便他還能記得住當年的虎子,但卻根本認不出此時的唐善。
唐善還在裝深沉,可眼中卻流露出驚異之色。
六輛板車已經停下,六個巨漢“通通通”的行上,被他們巨大身軀所遮擋的車板終於露了出來,其上竟然裝着一車車的屍體。
從屍體身上的衣着來看,他們應該是王堂的屬下。
唐善早已想到這隊人馬便是王堂所說的半路殺出的江湖人,但卻不知他們爲何要將王堂屬下這些死屍裝在車上一路帶來。
當然不會是報官領賞,即便官府承認他們所殺都是亂匪,他們只需砍下人頭便可充數,大可不必整具屍體載了去。
六輛大車顯然是早就備好的,用處便是承載屍體。
可這些屍體有何用處呢?
唐善一臉狐疑,但又理不出頭緒。
“嘭……嘭……嘭……”一具具屍體被巨漢們拎起,甩手丟回,準確無誤的堆在各自的車板上。
片刻之間,十五具屍體已經盡被收去,只剩下躺在唐善馬下的王堂和矮子。
六個巨漢回去了四個,剩下兩個怔怔的看了看唐善,邁步行來。
“這個不行!”唐善沒有回答小眼睛老頭的疑問,而是用刀鞘指了指王堂的屍體,道:“本官要用此人的腦袋驅散他屬下的亂匪,所以你們不能收走他的屍體!”
一個大漢拎走了矮子的屍體,另一個大漢對唐善的話充耳不聞,伸手抓向王堂的屍體。
“我說不行!”唐善加重語氣,手腕翻轉,刀鞘敲在了巨漢的手背上。
巨漢受痛縮手,怒目看來。
“慢!”小眼睛老頭懶洋洋的丟出一個字,似笑非笑的看着唐善,道:“區區幾千亂民,朝廷大軍所指,定能一舉蕩平,何必浪費了這麼好的一具屍首!”
“浪費?”唐善嘀咕一聲,道:“閣下要這些屍體有什麼用處?”
小眼睛老頭陰聲發笑,道:“實不相瞞,小老兒要用這些屍體練功!”
唐善從沒聽說過這樣的事,疑問道:“用死人的屍體練功,那是什麼樣的武功?”
小眼睛老頭再又一笑,道:“腐屍功!”
“噢!”權森傻乎乎的應了一聲。
唐善當然清楚權森能有幾斤幾兩,雖然他“噢”了一聲,可唐善能夠肯定他絕對不知道什麼是腐屍功。所以唐善翻了他一眼,訓斥道:“你噢什麼?難道你聽說過腐屍功?”
權森先是搖了搖頭,再指了指小眼睛老頭,道:“他說的,用死人的屍體練功,就是腐屍功。”
“……”唐善只能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