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霞兒隨同兵部丁尚書臨時徵募居民及應武諸生,合併禁軍,拼湊了五萬人防守京城。入京勤王的兵馬足有數十路,再又湊足援軍五萬,集結京畿。
十萬烏合之衆,不足以拒敵,僅能充充場面罷了。
朝廷又沒有儲備糧秣,犒勞諸軍的酒肉錢糧均不知所出。戶部官文移送往復,三日後,軍士每人得到了兩張大餅。
仇鸞率兩萬大同兵入京救駕,世宗命其爲平虜大將軍,統率各地援軍。
俺答軍在京師周圍往來擄掠,仇鸞不敢出戰。
俺答親臨京城東直門外,命俘虜攜帶啓書致世宗,請求貢市。
西苑,世宗召集閣老部臣集體商議,羣臣諾諾無言。
內閣首輔嚴嵩一語驚人,“搶糧賊,不足懼。可令禮部與其商討貢市之事。”
禮部尚書徐階認爲,賊兵勢大,權且准許通市,但“臨城逼宮”,有損天子威儀,可令俺答退出邊外,遣使入大同,由大同守臣代爲轉奏,纔可准許。
兩個傻逼一番高談闊論,驚得霞兒和丁尚書面面相覷。
“朱厚熜?你是不是修玄把腦袋修壞了?”殿頂傳來一聲呼喝,“俺答數十萬大軍兵臨城下,你東拼西湊得來了十二萬軍士,根本不足一戰。剛剛哪個老傢伙說俺答是‘搶糧賊’?不怕告訴你,俺答只要振臂一揮,你們朱家的天下也就坐到頭了。”
“什麼人?”大內第一高手吳耀祖帶領十幾位帶刀侍衛飛上了殿頂。
“唐善?”有人驚呼。
霞兒早就聽出來人是唐善,不由又氣又喜,美目流轉,看向殿外。
常安公主侯在殿外,她不像霞兒,整日與丁尚書忙着調兵佈防,對於京城兵事瞭然於胸,所以被召進大殿議事。她只是陪同霞兒來到西苑,可卻沒有被父皇召入,便也只能等候在殿外。
“有賊人闖入西苑!”
常安公主聽到唐善叱喝,先是一驚。見吳耀祖帶領一衆侍衛躥上殿頂擒賊,聽聞“唐善”的名字,不禁面露疑惑,心道:“唐善不是害死王選侍和懷柔郡主的欽犯嗎?他不是已經被正.法了嘛,怎麼還活着?既然活着,爲什麼不躲藏起來避禍,卻要跑來西苑犯駕?”
常安公主正在暗暗起疑,便見吳耀祖與一衆侍衛從殿頂倒飛而出,摔落在殿前。唐善穿一套青色長袍,飄落在殿門外,瞥來一眼,道了聲,“常安公主!”帶着一股勁風闖進了大殿。
“你還活着?”朱厚熜怒目看來,噌的躥起,再又對霞兒叱問道:“他怎麼還活着?”
唐善接去了話,“我若死了,誰來救你的命,誰來救朱家的大明王朝?”
“唐善?不得放肆!”霞兒蹙眉叱道:“還不拜見聖上?”
“拜他?”唐善背手挺胸,傲然站立,“就連諸神都已經不再庇護他,他們朱明王朝氣數已盡。我去同俺答談談,讓他揮師攻克北京城,到了那個時候,看看誰拜誰?”
“不要胡說!”霞兒瞪了他一眼,教訓道:“你當年禍亂宮闈,害死懷柔郡主,聖上雷霆震怒,降下天威,也是你罪有應得。如今你大難不死,正是你報效朝廷,將功贖罪的機會。怎麼可以在聖上面前信口胡言。”
朱厚熜呼出一口惡氣,緩緩落座,“這麼說,唐愛卿有退敵之法嘍?”
唐善大刺刺的回道:“俺答不是想要貢市嗎?這好辦,我去跟他談。”
朱厚熜沒有言聲,而是看向禮部尚書徐階。
徐階站出,對唐善說道:“貢市不無不可,但俺答先要退出邊外,遣使入奏,纔可商議。”
“有什麼好商議的?”唐善面帶不屑,嘲諷道:“人家大軍一指,便可攻克北京城。國家都要滅亡了,你們還有心思顧及自己的臉面?”
徐階就是一個腐儒,只認死理,倔強的搖着頭,說道:“泱泱天朝,怎能受臨城脅貢之恥。俺答要想貢市,必須退出邊外。這件事情,沒得商量。”
朱厚熜輕輕點頭,很顯然,徐階所說,正合他意。
霞兒犯了難,國家存亡之際,從皇上到臣下,一個個要臉不要命,咬死了不鬆口。她自知無力左右朱厚熜,便也只能央求唐善,“你去試試看,說不定俺答可以答應我們的條件。”
“好!”唐善想也沒想便答應了下來,“既然你開了口,我一定會去找俺答談,但成與不成另當別論。”
“必須談成。”霞兒壓低聲音,正色說道:“你帶我去,如果他不答應,我就殺了他。”
唐善咧嘴一笑,“好啊!只要你殺了俺答,蒙古大軍一定會退去。”展臂相請,陪同霞兒行向殿外,“可你得想清楚,殺了俺答,蒙古就會與明朝交惡,大明朝從此便戰無虛日了。”
霞兒依舊堅持自己的打算,“顧不得那麼多,先渡過眼前的危機再說!”
“順寧公主,唐愛卿?”朱厚熜在殿上呼喚了一聲。二人止步,便見徐階說道:“此去議和,須有禮部文書,皇上聖旨,作爲憑證,否則俺答如何信任二位?”
唐善不屑的“嗤”了一聲,“唐善一句話,比你們那幾張草紙管用得多!”當即不再理會,拉起霞兒離去。
京郊,俺答宮帳。
唐善和霞兒前來求見。
出迎的小將聽到“唐善”的名號,再無二話,急急返回稟報。
唐善等得有些不耐煩,卻見常安公主帶着一隊錦衣衛匆匆趕來。
“你怎麼來了?”霞兒迎上,驚聲詢問。
“你們是朝廷的使者,可朝廷竟然沒有派侍衛跟隨。我氣不過,帶人來保護你們。”常安公主顯然有些害怕,胸口劇烈的起伏着,臉色也有些發白。
唐善瞥來一眼,問道:“公主,萬一議和不成,俺答了翻臉,一股腦把我們都殺了,那你豈不是自己跑來送死?”
“覆巢之下無完卵,國家存亡之際,無瑕計較個人生死。”常安公主的回答義正言辭。
“我有一個提議,”唐善的臉上露出壞笑,“公主貌若天仙,如果能夠嫁給俺答,談起退兵通市一事,也就容易多了。”
常安公主渾身一震,臉上霎時沒有了血色,怔怔的愣了許久,咬着朱脣回道:“如果此事可行,我……”她的聲音已經發顫,淚眼婆娑,“我可以嫁給俺答。”
“唐大人,俺答汗有請!”前去稟報的小將返回,命令營外守軍讓路,帶領唐善等人進入營地。
營地內,幾千名威武的蒙古騎兵整齊列陣,刀槍在手,怒目以視。
唐善這才明白,怪不得耽擱了這麼久,原來是在營內佈置兵馬,好給衆人來個下馬威。
跟隨常安公主前來的一隊錦衣衛,哪裡見過這等架勢,早已沒有了欺凌百姓,偵緝百官時的威風,一個個嚇得噤若寒蟬,便連大氣也不敢喘。
常安公主倒是還能沉得住氣,不僅不驚,反而盡顯出高傲與尊貴。驚豔的容顏,奢華的服飾,皇家氣質,都被她表現得淋漓盡致。
唐善偷偷瞟去一眼,暗暗讚歎了一聲,踱步行到陣前,傲聲詢問道:“你們這是幹什麼,不知道俺答要見本座嗎?”他的臉色忽然一沉,厲聲叱喝道:“你們也不打聽打聽,本座是什麼人。別說你們這區區幾千人,就是俺答的幾十萬大軍,只要給本座一天時間,誰都別想活命。你們竟然敢擋在本座的面前,都給我讓開!”
幾個領軍的千戶臉色急變,偷偷議論道:“這不是唐善嗎,他怎麼來了?”
“誰出的餿主意,讓我們跑來攔截這個魔頭?”
“別廢話,讓路吧!”
衆軍讓開了一條路,唐善大步通過,隨身攜帶的勁風隱隱爆射出威能,臨近的騎兵紛紛後退,幾千人列下的軍陣頓時大亂。
俺答端坐帳中,雅瑪和古利特站在左右,幾位萬戶王爺坐在帳下。
唐善帶着霞兒和常安公主進入,一衆錦衣衛被攔在了帳外。
“唐善?真的是你?”俺答站起身,張開雙臂相迎。
唐善拱了拱手,面無表情地說道:“我是來議和的,只要你率軍退出邊外,朝廷便會准許貢市,具體事宜,可以遣使與朝廷進行商議。”
“既然你代表明廷前來議和,那我便要與你說一說此中道理。”俺答落座,正色說道:“我曾數次遣使,請求入貢。明廷如何待我?竟然將我所派的使者處死。我早已告知明廷,如若通市,邊民墾田塞中,牧民牧馬塞外,永不相犯。否則,我必率軍南下掠奪。今日之戰,積怨多年,已不是商議通市那麼簡單。我軍數十萬,圍困明廷都城,只需一戰,明廷必亡。請問尊使,明廷想讓我率領大軍退出邊外,可曾許下退兵的條件?”
“你不是想要貢市嗎,除此之外,你還想得到什麼?”
“糧、茶、絲、鐵,還有工農用具,我都需要。”
“好說,兩國通市,可以互換。”
“我要明廷先行賠付,以三千萬兩白銀作價,以糧茶絲鐵以及工農用具折抵。如果明廷答應,我即刻退兵,然後再遣使商討通市一事。”
霞兒一驚,自知世宗皇帝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俺答的苛刻條件,當即暗暗調集真元,隨時準備出手刺殺。
常安公主表面看起來神色不變,可心裡卻已經焦心似焚。轉動一雙美目,緊盯向唐善。
唐善揹着手,在帳內信步踱動起來,搖頭嘆道:“俺答,你是不是瘋了?”
“唐善?”雅瑪插嘴,冷聲說道:“你現在是明廷的使者,不是……”
“不是什麼?”唐善打斷了她的話,反問道:“本座不再是青狼會的會主,也不再是數十萬兵馬的統帥,對不對?”
他看向俺答,“你不就是想讓明廷與你通市,換取所需的物產嘛,何必獅子大開口?你要三千萬兩銀子,讓明廷以物抵價?那是強人所難。我可以告訴你,你要是想打仗,我會率領十二萬禁軍,親自和你對陣。你想要賠付,對不起,一兩銀子也沒有。”
俺答眯縫着眼睛威脅道:“好啊!那我們就開戰!”
唐善“哈哈”大笑,“要說打仗,我唐善誰也沒怕過。”手指俺答,“放馬過來,我等着你。”話音剛落,笑着轉身,對霞兒和常安公主招了招手,爽聲說道:“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