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見罄冉低頭微微蹙着眉頭,卻是一笑。
罄冉聽到輕笑聲擡頭正見他笑容溫和,便如綠蔭枝頭篩碎了金色陽光,有種暖暖的味道,不覺也輕輕一笑。
“謝謝你,不過我得走了,今日恩情來日定報。”
心念此人與相國府有着緊密的關係,而她現在又被通緝,不欲與他深交,輕輕點頭便要轉身而去。
少年脣角勾起淡然一笑,似是發覺了她的刻意疏離,揚聲挑眸:“我聽你的話可沒幾分誠意。”
罄冉聽他的話微微帶着幾分譏誚,今日她又屢次承此人之情,只得暗歎一聲,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少年。
“那依公子之意該當如何?”
“我的意思嘛……這樣吧,你幫我一個忙,今日你我便兩清,如何?”
少年見罄冉轉身,脣角揚起輕笑,便如清風吹過烏雲,讓人眼前一亮。
罄冉不得不承認,他很適合笑。微微一晃,心下苦笑,今日莫名其妙地欠了一屁股人情,真是大難罩頂,小難不斷,處處麻煩。
“你說吧,只要我能做到。”
“你定能做到。我這要求很是簡單,只需小姑娘跟我回府小住幾日便可。”少年眼眸一亮,似有清波流動。
罄冉卻是一驚,心道難道此人竟識破了她的身世?語氣也不免冷冽了起來。
“理由?”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我對小丫頭的學識很是欣賞,想邀你回府品詞論詩,並沒有什麼惡意。”少年見罄冉神色有變,眸中閃過幾分詫異。
罄冉也在暗中警覺地查看着少年的神情,見他雙眸和暖,隱隱透着幾分關切和擔憂。這才瞭然定是他想帶她回府,也好讓她調理身體,又念及兩人未曾相識,這纔好意說什麼品詞論詩。
心中一暖,感念他的好意,但是罄冉也知她定不能跟他去李府。那李相國多年爲相,老謀深算,雲家之事別說是發生在不遠的蒼山,就是遠在他國,此時怕是他也已經知之甚詳。此時城中已經是陷阱重重,容不得她掉以輕心。且不說李相國態度如何,亦不說她去了李府身份會不會被識破,但是她長得肖似父親的面容有恰是個來歷不明的小女孩就足夠危險。
這般想着,罄冉心生一嘆,盯着少年的眸中閃過些許歉疚,卻毫不猶豫地道:“抱歉,我還有事,不能應你所請。再說我小小年紀哪裡會做什麼詩?方纔那兩句是我從別處聽來的。多謝你的好意了,再見。”
罄冉說罷轉身便快步向巷口走去。那少年見她說得肯定,步伐匆忙,竟是有意相避。眸中閃過幾絲微疑,輕輕蹙眉,雖是不明緣由,卻不再堅持。心下苦笑,暗道他生性淡然,從不刻意與人親近,初次討好一人竟被相避成廝。
少年低頭半響,擡眸間見罄冉身影轉眼已到巷口,無意識間已經啓口。
“鳳瑛。”
他的聲音飄忽傳到罄冉耳際,竟似清風拂過,她腳步一頓,回頭看去。
少年身影澄明如鏡,遙遙倒映着天高影淡,幽雅平和似是能洗淨人一身機鋒,只是衣衫輕擺風中,竟似帶着幾分蕭落。
“我的名字,記住了,易青染。”
他的話再次傳來,罄冉這纔回神,輕輕點頭,轉身便走出了小巷。
少年望着空蕩的長巷,蹙眉半響才輕聲一嘆,似是喃喃說了聲什麼,風一吹消散彌沒,他搖頭一笑大步去出了巷子向李府而去。
罄冉隱在街角見少年遠去,邁步又回到了那條小巷,靠着青牆席地而坐,一口一口地啃着手中的饅頭。許是太久不曾入食,只覺喉嚨又幹又痛,饅頭竟難以吞嚥。
雙眉緊蹙,勉強吞下,腹空許久,一陣反胃涌上,她依在一旁乾嘔半天,眼淚淌了一臉,這才漸漸平息那股難受。
虛軟地靠牆仰望,太陽已經偏移,眼前陣陣發黑。她壓制下心頭的衝動,知道此刻前往西市等於是往槍口上撞,再怎樣心急也得先將身體修養好,摸清楚西市情況再動作。
頭疼陣陣,罄冉想着想着便閉上了眼睛,身體太過疲憊竟在不知不覺中熟睡了過去。
小巷清淨,兩邊皆是高牆,竟無人打攪。罄冉再次醒來已是斜陽西下,慘淡的夕光掛在青牆磚頭,打出一片紅光,血一般令人屏息。
罄冉微移身體,牽扯出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渾身如同被車輪重重地碾過,僵痛難耐。雖是睡了一覺頭痛卻越發嚴重,摸上額頭一陣滾燙,竟是發起燒來。
罄冉蹙眉嘆息,扶着牆站起身來,心道眼看天色已晚得找個休息的地方纔成。客店是不能去的,先別說自己沒錢,縱使有,客店是官兵嚴查之地她也不敢貿然入住。
想了想還是決定去當個小賊,打聽下城中富戶,找家名聲不好的,經常欺壓百姓的,進去弄些銀兩再隨便找間房睡上一晚,也用不着虧心。
那李府她是不能去了,別說鳳瑛救過她,就算不曾,想來一國相府也定是高手如雲。只能找一家當地的暴發戶,家中就算有護院功夫也高不了。她既不是找人打架,也沒想偷什麼貴重東西,不被發現也不是什麼難事。
這般想着罄冉便拖着沉重的身體走向了大街,這回和上午相反,她只找人多的地方擠。慶城是一座大城,富人自是不少,人也頗多。人一多是非便多,百姓閒來無聊發生一件事一天之內便能傳遍全城。
這些罄冉是深有感觸,從蒼山來慶城的一路她聽到的西市暴屍一事便可佐證。沒花什麼功夫,她便找到了目標。
說來也巧,就在這西街之上,在她下午背靠的高牆之後便有一張府。聽說祖上曾出過一個三品官,想來也不是什麼清廉之人,後來辭官之後做起了錢莊生意,到現在的家主張茂才家底已是頗爲殷實,在慶城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
錢莊自是會牽扯到放貸一事,這不久前就有一事鬧得滿城風雨,百姓爭相耳語。故事有些惡俗,無非就是一對夫婦欠了張記錢莊的錢,到期卻還不上,恰逢那家婦人頗爲幾分美貌,於是便上演了一出活生生的欺男霸女戲碼。
罄冉對這事沒有多少興趣,她現在根本就沒有資格去同情別人,爲他人鳴不平,她只是需要一個良心上的安慰罷了。
於是月過中天,她便悄然飛身潛進了張府,如同所想,府院之中靜謐一片。唯有府門守着兩個大漢,早已睡得極死,打鼾聲傳出老遠。
臨到此時罄冉才發現這古代有一個好處,主屋好找,不管府院多大,那建造正中的,最爲高大的一準是主屋錯不了。
身體發虛,似是下午的傷寒經過入夜冷風又加重了,罄冉只覺腳下也虛浮了起來。再不猶豫,飛身便向高大的主屋飛掠而去,一路順利的讓她都要歡呼。
摸到一間雕花別緻的門前,藉着月光罄冉發現那窗戶上皆糊着青月妝緞,想來定是府中有身份的女眷居所。
輕輕推了下門,裡面是扣上的。罄冉從懷中取出早準備好的竹籤,伸進門縫沒一會便將門閂起開,推門便閃進了屋。屋外光影一閃,罄冉已是看清外間小桌上尚放有茶具和一碟糕點,她也不急着翻箱倒櫃,一面適應着屋中光線,一面走至桌前取過一塊糕點便填進了嘴中。
吃了兩塊,將剩下的用布抱起放進懷中,這才輕步走向內室。
一張紅木大牀,暗紅帳帷垂下將裡面蓋的嚴實。罄冉望向牀前小臺,上面隱約可見陳列着兩雙鞋子。有男人!罄冉不免微微蹙眉,腳步更加輕淺了起來。
移到梳妝檯前,細細翻找了一遍,想來她是找對了地方。首飾不少,天光太暗雖是看不清成色,不過她本也沒打算弄多少寶貝,只要夠她使用也就罷了。
將那些首飾用外屋扯來的桌布包裹,罄冉再不多留,閃身便出了屋子。剛到院子,正欲回身將房門關上,卻是一聲驚叫刺破了黑夜。
“啊!有賊啊!快抓賊!快來人啊!”
那聲音來的極爲突然,而且就響在耳邊,直嚇了罄冉一跳。待她反應過來,那清亮高拔的聲音已是又喊了幾聲,吵得她耳朵一陣發麻。
“抓賊!抓小賊!”
那聲音繼續聒噪響徹,竟不曾遠去。罄冉趕忙回身,惡狠狠地瞪向發聲之處。
便是在一步開外的屋檐上吊着一個身影,白衣在月光下越發閃眼,映着天際一彎明月竟有些無拘無束,月帶逍遙之感,如果不是那可惡的叫聲罄冉一定會稱讚一聲,好風采。
“嘻嘻,小青妹,偷東西不好吧?”
那人見罄冉兩眼圓瞪盯着他,倒掛的面上一雙烏黑靈動的眸子骨碌一轉,發出機敏的微彩。嘴巴裂地老大,直露出兩排白牙,那樣子竟是說不出的無辜。
此時屋中已經傳出跌跌撞撞的聲響,罄冉一驚。而院子裡也開始喧鬧起來,幾個家丁亦是衣衫不整地揮舞着手中長棍奔過月門向着這邊跑來。
“該死!”罄冉低咒。
……
哈哈,小女賊來也,親們不會不喜歡這樣的女主吧?
嘿嘿,這章劫財,素素就祝願親們財源滾滾吧,(*^__^*)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