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
“鈴鐺!”
兩聲大呼傳來,童珉懷於那青年將領已經趕到,童珉懷驚呼中也不及下馬,彎身將身體杜在馬背上,一手拉着妹妹便向旁拖去。
而那青年將領已是將手中勁弓甩出,身體後發而至擋在了童紅鈴之前,那弓打偏了鳳瑛的劍,然而他那一劍高寒,只劍氣便將童紅鈴面頰化了兩道血印,更將那青年將領撲來的身體挑出了數道劍痕,鮮血淋漓。
童紅鈴面色慘白,被童珉懷拖上馬背。童珉懷大喝一聲便掉轉了馬頭,也不和鳳瑛糾纏,揚鞭向護城河衝去。
“何鏘,撤!升吊橋!快!”
那何鏘亦是能將,一面奮力躲過鳳瑛兩劍,撥轉馬頭亦向城中衝去。童珉懷手中果然沒有弱兵,城中防守嚴密,吊橋已緩緩井起。待童眠懷二人奔至橋頭,剛好趕上騰起的吊橋,兩騎飛騰而過,吊橋緩緩擡起。
童珉懷和那青年的功夫都不弱,在後軍到達之前,鳳瑛不可能制服其中一人,要阻攔吊橋升起也很難,何況他現下腦中一直晃着罄冉中箭那一幕。
那一箭雖是不及要害,但那箭力道極大,看那樣子怕是射穿了肩骨,若是震碎了骨頭,她的手臂便廢了。她暈了過去,可見劇痛難當,那麼多半,
鳳旗心一緊,思緒已不再戰場,故而對兩人的撤離,他並未阻擋,只望向城樓,怒喝一聲,震動九天。
“三日,朕誓破金彤!”
他說罷,掉轉馬頭,彎腰檜起地土勁弓,向青軍衝去。
“回營!”
待鳳瑛陰沉着面回到軍營時,藺琦墨已抱着罄冉進了營帳,軍營中鴉雀無聲,已經歸營的將士皆面有憂色,不時向罄冉營帳的方向觀望。
顯然,這個不太愛熱鬧,又清冷絕俗的女子早已得到了軍營中上至將領,下至小兵的愛戴。
鳳瑛直奔罄冉軍帳,軍醫早已候在殿外,神情侷促的踱着步。一回頭恰撞上了目光凜冽,快步走來的鳳瑛。軍醫嚇的一抖,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
由於鳳瑛隨軍,這軍醫可不同平常,乃是太醫院的御醫,醫術自是高湛。可縱使如此,也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啊。任誰都能看出來陛下愛慕那受傷的雲姑娘,可雲姑娘傷在肩頭,他雖是太醫但終歸是個男人,罄冉又傷在胸前,這不方便啊。
誰知道那雲姑娘會不會有一日成爲宮裡的主子,這要真被陛下收了,那他可就是殺頭之罪。他來給罄冉醫治,本就是提心吊膽,可剛入了帳便被藺琦墨轟了出來。姚太醫頓時便是進也不得,退也不得,正侷促,鳳瑛竟回來了,如何能讓他不怕?!
“混賬,不進去醫治,要你何用!”
眼見鳳瑛一腳便要踹上來,姚太醫忙一哆嗦,也不敢躲承受了這一腳,爬起身來,忙諾諾道:“陛下饒命,是藺帥將臣趕出來的。”
鳳瑛這纔想起藺琦墨是會醫術的,頓時心頭竄起一陣怒火來,叱道:”藥箱呢?”
“在……在裡面”
鳳瑛不耐的一甩袍袖,虎步便入了軍帳。
“滾出去!”
一聲壓抑的低吼自內帳傳來,無限焦躁,鳳瑛凝眉,腳步不停繞過了屏風。入目,罄冉靜靜躺在塌上,衣衫已被剪開,落出半個前胸,雖是尚穿着金絲軟甲,但卻着實擋不住多少春光,也難怪藺琦墨不讓姚太醫進來。
然而此刻,還有誰能留意到那甲下風光?!鳳瑣死死盯着罄冉肩頭赫然插着的箭羽,雙拳緊握。
血跡紅透的肩頭單薄得起伏着,肌膚如雪交織着鮮豔的紅,慘淡的容顏,觸目驚心的嬌弱和豔色。她染血的衣衫凌亂扔在牀邊,血的味道充斥鼻尖,讓人無法呼吸,全身糾結。
“咣噹”
一聲巨響傳來,瓷枕落地,四分五裂。
鳳瑛目光依舊不離罄冉,微微側身便躲過了藺琦墨扔過來的瓷枕,面色陰寒。
“我說了,出去!”
“藺琦墨,記住你的身份!休要試探聯的忍耐度!”鳳瑛的話如同自牙縫中擠出,一字一字滿含憤怒,寒冷的能令空氣凝結成冰,說話間他已站在了牀前。
藺琦墨驟然擡眸,素來漫不經心的面上亦風捲雲涌,他眼波掃向鳳棋,冷冽如霜,鋒利如刃,雙目猩紅,如同自鬼城步出的修羅。
鳳瑛冷冷的牽起脣角,兩人目光相對,彼此不讓,瞬間塌前已是冰火兩重天。忽而兩人同時移動身體,驟然出掌。
鳳瑛右手探出,掌風凜冽,藺琦墨亦不逞多讓,挾勁風格擋出擊。頇時已是衣袂急飄,勁風激盪,不過眨眼間兩人已過了數招。
糾纏打鬥間兩人亦不忘出言相擊,若兩隻被惹火的刺蝟,豎起全身鋒刺攻擊對方,不留餘地。
“你竟還好出手,若非你之故,她何苦受此一箭!”
鳳瑛的話如同一根刺,直入心頭,這話真狠,輕飄飄卻已精準無比的讓蔭琦墨痛不欲生。
“她若有失,我必十倍還她!不勞陛下費心。”藺琦墨咬牙道。
“她若有失,縱你萬死亦不能還其一!她若有失,你我便再無話可言!”鳳瑛亦分寸不讓,顯然兩人都已在暴怒和痛悔中失去了理智。
“吵死了,”
虛弱的女聲悠悠傳來,依稀還是一聲壓抑的低吟,兩人身體一震,瞬間回過神來。頓時便如泄了氣的皮球,同時收掌,面色亦是同時變得難看異常。好在他們雖是理智不在,但是本能還知道打鬥要避開罄冉,沒在牀跟兒動手。
“該死的!”
“該死!”
發出同樣的低吼,二人已同時奔至了牀前。心裡同樣的歉疚,同樣不停得鬧恨自已,竟在這時失去理智,讓她忍受着流血,忍受着疼痛,而他們還
簡直是瘋了!
牀上的罄冉依舊緊閉着眼睛,眉宇緊蹙,將頭偏向內側,顫抖着雙脣,啞聲道:“要打到外面去,讓我死好了。”她的話虛弱無力,綿綿軟軟,斷斷續續,卻讓兩個男人無地自容,滿面自悔。
隨着她的話,肩頭又有鮮血不斷涌出,她的面頰已經慘白的讓人不忍多看。
“怎麼辦?你不是很厲害嗎?!”
鳳瑛氣急敗壞的說着,手足無措地盯着罄冉。
藺琦墨雖目光慌亂,但人已經恢復了鎮定,忙道:“清理傷口,怕是傷到了大血管,出血太厲害,必須馬上把箭取出來。扶起她,那紫色瓶子中的藥丸,喂她吞下兩丸!”
兩人同時動作,鳳瑛依言而行,片刻也不敢耽擱。藺琦墨已快速給罄冉清理了傷口,細細查看了一翻。
鳳瑛不通醫術,見藺琦墨面色不善,只覺心七上八下,忍不住急道:”怎麼樣?”
“箭斜穿了她的琵琶骨,骨裂約兩分半。若非那甲衣擋了下,只怕整個骨頭都碎了。”
鳳瑛身體一震,雙眼狠狠的盯着藺琦墨。若非甲衣,骨頭便碎了?虧他能說出口!他有股上前撕裂藺琦墨的衝動,然而他卻不知藺琦墨是用了多大力氣纔將這話脫出口的。
雙手握了下,商琦墨才執刀觸上了罄冉的傷處,柔聲道:“冉兒,會很疼,忍着點,很快便過去了,毗”
他一面說着,一面緩緩沿着箭。害開了罄冉的皮膚,察覺到手下身體的顫抖和壓制的止吟,他手中的薄刀刃險些脫手。
他知道雖是用了麻藥,但對骨裂之症卻起不到太大效果,何況麻藥藥效怕是尚未完全散發,她定然很痛毗定然很痛毗
“冉兒,我拔箭了,很快的,我保證不會有事。痛就喊出來……
藺琦墨的話帶着無限溫柔響徹在耳邊,罄冉輕輕點頭。藺琦墨的手終是緩緩擡起,握住了箭羽,一手壓住動脈,找好棱箭位置,他擡頭瞥了眼鳳瑛。
鳳瑛將罄冉緊緊扣在懷中,固定住她的身體,對藺琦墨點了下頭。
“啊!”
“冉冉!”
一聲慘叫傳來,鮮血噴涌而出口鳳瑛焦急的喚聲響起,似是極遠,又那麼近那麼近,藺琦墨心中劇痛,不敢擡頭,忙止血,縫合,包紮,雙手本能的飛快處理着,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待紮好硼帶,已是虛脫,跪坐在了塌前。
鳳瑛將早已暈過去的罄冉輕輕放例在塌上,亦覺得渾身無力,剛將薄毯給罄冉蓋上外面便傳來了戰戰兢兢的請示聲。
“陛下,藥好了,可要現在送進去,…”,
“進來。”
姚太醫低着頭快步而入,藺琦墨已從地上起身,接過了他手中藥碗,揮了下手。
他步至牀前,以手示了下溫度,揚起手腕便啄了一小。藥湯,看都不看鳳瑛一眼,俯身便封上了罄冉的脣,將口中藥緩緩渡入罄冉口中。
鳳瑛坐在牀邊,身體劇震,接着渾身劇烈起伏,面上神情猶如鬼厲,直迫藺琦墨。
感受到他的視線,藺琦墨睫毛都未眨動一下,昂頭又吟了第二口。
鳳瑛雙手被握得咯咯直響,終是在他俯身之際猛然起身,一甩袖子,揚長而去。
他出了營帳,但見帳外不知何時站了一地大小將領,皆面有憂色。顯然罄冉這些時日的所作所爲早已讓這些漢子們欽服,例是個個都蠻關心她。可就是這種關心讓鳳瑛心頭又竄起一把火來,面上神情已非言語能夠形容。
這位陛下以溫和著稱,便是生氣也向來是喜怒不行於色的,衆人何曾經見過主上這般面色,頓時哪敢相勸,一個個冷汗直冒,脖子一縮跪了下來。
鳳瑛卻暴喝一聲。
“點將,攻城!”……
金彤城中,童珉懷盯着一動不動跪在面前的妹妹,神情嚴肅,威沉。
童紅鈴面色慘白,在大哥的目光下低着頭,小臉上滿是懼怕和後悔。她心知做了錯事,可她本意並非這樣啊。委屈、害怕、擔憂、愧疚,再加上方纔又受了傷,畢竟尚是個不懂事的少女,眼圈一紅便“叭叭”得垂下幾行淚來
“捕了這麼大簍子,你還有臉哭!?”童坻懷冷聲叱責道。
童紅鈴不語,站在童坻懷身後的何鏘滿臉急色,見童紅鈴肩頭不住顫抖着,上前一步,跪下道:“大帥,此事不怪鈴鐺,都是我的錯。若非我錯以爲那雲姑娘要殺鈴鐺,一時情急,雲姑娘也……”
“你住口!既知道有錯,便到外面跪着去,沒有我的命令不準起來!”童珉懷喝道。
“大帥之令,屬下莫敢不從,只是鈴鐺身上還有傷,大帥,”
“鏘哥哥你不必爲我求情了,這回我闖了大禍。大哥不原諒我,藺哥哥現在一定都恨死我了,他那麼在乎雲姐辦,嗚嗚,看那個青國皇帝那麼生氣,金彤要是保不住我就是罪人…大哥你按軍法處置了我吧。”
畢竟是唯一的親人,疼愛的妹妹,見她這般,童珉懷要罵的話便卡在了喉嚨。”再脫口不出。
半響他才冷聲問道:“你倒是越來越出息了,我問你,是誰允你私自打開城門,出城應戰的?”
童紅鈴壓抑着哭泣,小聲道:“是我自己,哥我錯了……”
“胡鬧!這是軍營,是戰場,你以爲是你可以亂來的地方嗎?”
“我,“這麼快,江州盡失,青軍來勢洶洶,紅鈴雖系女子,但也看出我軍軍心不穩,鬥志消弭。昨日青軍攻城,我軍傷亡甚重,軍心渙散,大哥一直愁眉不展。要是這次青國叫陣,我們不應戰,將士們定然更加心灰意冷“”,童紅鈴哽咽一聲,有些害怕得擡頭瞄了眼一直沉默的童珉懷。
童珉懷瞪她一眼,冷聲道:“所以呢?”
“所以…所以我就想,若是我出城應戰,一來藺哥哥一定不會傷我,二來我非軍中之人,即便輸了,我是女子,那迎敵的青國將領也不見得會風光。我軍以女子應戰,本就是對青國的一個打擊。青國定然不會派大將應戰,所以紅鈴贏的希望還是有的,若是……若是真讓紅鈴勝了,那豈不是鼓舞了軍心?我……我沒想到青國會讓雲姐姐出戰的。我只知道雲姐姐先前出得廟堂,是治世的大才,藺哥哥很喜歡她,我又沒見過她,哪裡知道她功夫那麼好……更沒想到後來會那樣,…,”
童紅鈴所言並未全無道理,也正是因爲這些,她衝出城門後,童珉懷才無奈之下令兵勇放下了吊橋,算是默認了她的應戰。後來的一切,也確實有些意外。眼見童紅鈴慘白的小臉上還牲着兩道血痕,童珉懷已是不忍再責罰她,沉聲道。
“沒想到?你沒想到的事多着呢!若是雲姑娘出了事,你仔細你藺哥哥扒了你的皮!去吧,讓簡伯給你看看傷口”
想着藺琦墨奔過來的樣子,想着他擊向自已手臂的那一掌,童紅鈴便覺手臂劇痛,嚇得拌了下。也不敢多言,在何鏘的攙扶下緩緩出了房。
“鏘哥哥,你說雲姐姐不會出事吧?”
童紅鈴越想越心驚,越想越愧疚,剛出屋就忍不住擡頭望着何鏘,一臉無助。
“別怕,雲姑娘武功好,不會有事的。再者,這事都怨我,來日定給藺帥賠罪,要殺要刮都成。你受了傷,別想這事了,快,…”
何鏘勸慰着童紅鈴,然而卻在此時,傳報小兵飛跑而來,大喝之聲打斷了他的話,也令所有人心頭一驚。
“報!大帥,青帝親自領兵攻城了!”……
罄冉只覺昏昏沉沉的,身體一會熱,一會冷。迷濛中有一雙手總是溫柔地撫下她的燥熱難安,令她再次沉入黑甜。
昏睡中,也不知時辰,迷迷糊糊似是醒來過幾次,每回都能看到那雙清透的眼眸,盛滿了溫柔和關切,聽到他安撫的低聲,於是她便再次沉睡過去。
待罄冉完全醒來,已經是第二日的正午。睜開眼,半天才看清帳中情景,空無一人的帳子充斥着藥味。罄冉正茫然,便聽帳外傳來了腳步聲,聞那腳步聲,倒不似熟人。
不一會,帳幕被掀開,進來一個人,屏風處一晃,走過來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嬸。
大嬸顯是沒想到罄冉醒了,神情一怔,然後才滿臉歡悅地向牀前走來。
“姑娘醒了!姑娘餓了吧,失了那麼多血,可是該好好補補。”
罄冉一陣茫然:“你是?”
西峰軍中是沒有女人的,卻不知這大嬸是怎麼回事。
“我是這附近柳鎮的,我夫家姓宋,人家都叫我宋嬸。”宋嬸倒是極開朗的,已自行介紹起來,見罄冉茫然,一面將她扶着坐起,一面又道。
“是藺大將軍將我帶來的,姑娘傷的這麼重,身邊可不能沒個人照顧。好好的姑娘家,年紀小小的,怎生往戰場上跑呢。來,把這粥喝了,這是將軍專門去打的山雞,熬了好幾個時辰呢。”
罄冉一面聽宋嬸說個不停,一面藉着她的手喝着湯,用了大半碗才輕輕搖頭,問道。
“他呢?”
宋嬸一愣,旋即才明白過來罄冉是在問藺琦墨,於是忙道:“將軍照看姑娘到早上,老婆子一來便上戰場去了,真是不容易,眼睛都敖紅了。”
怪不得外面如此安靜,原來今日又攻城了,罄冉心一緊。怔了一會,看着忙碌的宋嬸,微有疑惑:“宋嬸是麟國人,難道就不怪他領着青兵進犯麟國嗎?”
宋嬸一愣,半響才道:“姑娘,俺是個村婦不懂什麼大道理。俺只知道藺大將軍是好人,要不是他,俺一家早幾年就沒了。姑娘既是將軍重視的人,俺就要將姑娘照顧好。姑娘歇着,藥該熬好了,宋嬸去端來。”
她說罷對着罄冉一笑,便出了帳,罄冉目光隨她遊移,發起呆來。
君無戲言,鳳瑛果然言出必行,自領軍出營便未歸營,對金彤城發動了猛烈的攻擊,日夜不歇。藺琦墨自早上走後,也一直沒有回來。
罄冉在宋嬸的照看下,雖是肩頭還疼,但也漸漸有了些精神。醒來也已有一日有餘,營地很安靜,偶爾傳來陣陣哀呼,那便是從前線撤回來的傷兵,每次都引來一陣的喧囂。聽着那喧囂罄冉每每嘆息,怕是前面攻城打的異常慘烈,這般打法,讓人竟是心驚。
藺琦墨回營已是兩日後的晚上,他下了馬便直奔罄冉營帳,臨到帳前卻又頓住了腳步。帳中通黑,想來罄冉已經歇下。他在帳外默立良久,聽着帳中呼吸之聲平穩而細弱,終是伸出右手,捺起帳暮。
帳中沒有燃燭火,他慢慢走近罄冉,長久地凝望着那張明顯憔悴的面容,蹙着的眉不覺更加皺起。
雖是沒有燭火,憑藉藺琦墨的眼力也已將罄冉看得清清楚楚。她睡的並不安穩,眉頭亦是輕蹙着,面頰蒼白不見血色。藺琦墨心揪在一處,緩緩在塌前坐下,伸出了微顫的手。
他輕輕撫着罄冉的眉,見她微微動了下,便忙擡了手。又望了會兒,這纔將罄冉探出被角的手拿起放在了被下,用大掌包住。
然後藺琦墨便靠着牀榻閉上了眼睛,片刻便也沉沉的睡了過去。
翌日罄冉醒來時,藺琦墨已經不在。迷濛中她似感覺到他來過,問了宋嬸才知他確實回來過,只待了不足一個時辰便又去了戰場。罄冉嘆息一聲,想來他是襯休息時間跑回來一趟。
鳳瑛這般不計死傷的強攻金形,怕是兩軍都受不了了,破城估摸着也就這一兩天了。想來兩軍死傷定然都是極慘烈的。
雖然這一戰不能避免,早晚都是要打的,但是因爲她的關係,致使鳳瑛如此瘋狂攻城,罄冉心頭總有些難受,沉重中透着一股異樣。
一日悵然,沒用多少膳食,中午時罄冉便懨懨得躺在牀上瞪着帳頂發呆。卻在此時傳來一陣歡呼,一聲大過一聲,最後整個軍營都喧囂了起來。罄冉已然有些明白髮生了何事,撐着牀便要坐起。
“姑娘這是幹嘛,傷筋動骨,姑娘可馬虎不得!快躺下快躺下!”
她說着便來按罄冉,扶她輕輕躺下。
“宋嬸,可是城破了?”
宋嬸尚未回答,便聽帳外傳來白鶴的聲音。
“姑娘,金彤攻下來了。這裡不安全,再者城裡養病什麼都比這軍營強,陛下和藺帥走不開,屬下來接姑娘入城。”
金彤終於破了……
罄冉心裡一時微寬,一時感嘆,半響才沉聲回道:“勞煩白將軍了。”
出了帳子罄冉愣住,來接她的竟是鳳瑛的龍攆,眉宇蹙起,罄冉不再動步。
“姑娘快上車吧,陛下和將軍都還等在城外。”白鶴上前一步,滿臉笑意,語氣不乏勝利的歡喜。
罄冉目光悄無聲息移向白鶴身後的一名小兵,那小兵竟擡頭望了罄冉一眼。那人是藺琦墨安插在軍中的,罄冉倒是見過。
“扶我上車,宋嬸。”
龍攆果真就是舒服,一路並不覺得顛簸,到城門時果見鳳續於藺琦墨並肩立在那裡,似是在交談着什麼。遠遠見她過來,紛紛上馬迎了上來。
到了近前,鳳瑣下馬,一躍便登上了龍攆,也不看罄冉,一臉冷漠地坐了下來,吩咐一聲。
“進城。”
望着他冰冷的背脊罄冉覺得有些壓抑,右手強撐着將窗戶微微推開一點。藺琦墨打馬行在車旁,聽到動靜望了過來,四目相對,波光流轉。
半響,藺琦墨纔對罄冉笑着點了下頭,丟給她一個安撫的目光,便策馬向前而去。
龍攆在大軍夾護下緩緩駛入了金彤,望着一路拜倒的百姓,再看看鳳瑛威嚴的面容,罄冉心裡五味雜陳,忍不住向後縮了縮。
“賊子!”
“打死他,打死他!”
“給死去的鄉親們報仇,打死他!”
忽而一陣喧囂自外面傳來,罄冉愣了下,心一驚,猛地回過神來。拼勁力氣坐起身來,一把推開了窗戶,探出頭去。但見前面一羣百姓突然紛紛站起身來,撲着向大隊這邊衝來。一切來的太突然,護道的青兵不及將他們攔住口再來,這些人都是手無寸鐵的百姓,軍中早就有命,不準擾民、欺民,他們有所顧忌一時便沒有攔住。
百姓們呼啦啦得衝向了龍攆前端坐馬上的那個清雋身影,他們瘋狂地將手中物事扔向藺琦墨,不停尖叫着撲向藺琦墨,表情扭曲,似是有天大的仇恨,要將他生吞了去。
只是瞬間,菜葉、土團、雞蛋……如雨一般向藺琦墨砸去,而他竟似傻了一般,僵直着背脊竟是不避不躲一眨眼間那銀色的甲衣已掛滿了晦物,從未有過的狼狽和不堪。
兵勇們叫嚷着維護着秩序,橫起長槍將百姓往外推。罄冉面色慘白,一個用力便站起身來,邁步便要向外衝。
手腕一緊,疼痛傳來,罄冉回頭正迎上鳳瑛冰冷的眼神。
“不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