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的這天,夏心萍沒想到會在醫院碰上雲墨辰。
她的腿由於沒有急於治療而徹底廢了,坐在輪椅上,她目光死氣沉沉的直視着前方,沈曼珍推着她行走,兩人在看到走廊上疾步而來的身影皆是吃了一驚。
再見面,心境截然不同。
沈曼珍很識趣的退至一旁給他們二人騰地,雲墨辰緩步上前,面色一片清冷。
夏心萍瘦了一大圈,原本精緻的容顏倒是生出了一股令人心疼的味道,在雲墨辰出現的那一刻,她還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酸澀感從胃裡涌出,夏心萍擡眼看向依然風度翩翩的男子,淚眼模糊,爾後,手覆上廢掉的雙腿,哽咽道,“現在,她滿意了嗎,你好交差了麼?”
雲墨辰高大的身軀在她面前站定,夏心萍坐着,男人儼然擋去了她所有的光華。
“以後好好過日子,我說過,南水市不適合你。”雲墨辰儘量不去看她的臉,說到底,他還是起來憐憫之心。
一條命,多大的恩惠,如今,他親手害得夏心萍失去雙腿,雲墨辰也會自責更會愧疚。不管她做過什麼,可她到底是他的救命恩人。
當時他確實氣糊塗了,開了槍沒有第一時間送到醫院,過後雲墨辰也沒怎麼後悔,不過此刻看到這樣的夏心萍,他又覺得自己過分了些。
夏心萍冷了心,聽聽這個男人都說了些什麼?
“呵呵,雲墨辰,我都這樣了你還想要我去哪兒,我還能去哪兒?”她冷笑,黑色的髮絲遮住她憔悴的容顏,整個人仿若一個易碎的玻璃娃娃。
雲墨辰語調淡淡,“我會找專業的人伺候你,說不定還有站起來的可能。”
這段情,他不想再有任何糾葛,夏心萍的恩情他會銘記在心,可愛情,他給不了。
夏心萍聽後淚涌如泉,這個時候了他竟然還說這樣的話,男人呵,究竟有多狠心?
到底,她還是不死心的,抱着一絲希望,掀起模糊不清的雙眸看他,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問出口,“你是來接我出院的麼?”
雲墨辰不想騙她,他深知感情的事不能有絲毫的憐憫之心,正想否認,這個時候沈雅顏巧合的從另一個病房走出來,在看到他們二人的同時,在門口站定,然後轉身進了病房,似是不想幾個人尷尬的對視。
雲墨辰什麼都沒說,繞過夏心萍直接去了姚景初所在的病房。
在二人交錯而過的那一刻,夏心萍閉緊了雙眼,兩行清淚從眼角溢出,冰一樣的溫度,男人的做法一如這寒冷的天氣,讓她的一顆心冷的發顫。
他就這樣走了,連一句安撫性的話都不給她,甚至還要驅使她離開,夏心萍真的很想問,雲墨辰,你的心究竟是用什麼做的!
從醫院出來,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裡,夏心萍彷彿麻木了般,絲毫感覺不到冷。
她提議待會兒走,沈曼珍推着她在醫院附近的花園看雪。
“你看到了嗎,是你最心愛的侄女把我害成這樣的,你以後還要對她那麼好嗎?”
沈曼珍嘆氣,“心萍,聽雲墨辰的吧,離開這兒!”
她是旁觀者,一眼便能看出雲墨辰的想法,對沈雅顏是真心的好,若是夏心萍留下來,最後受傷的肯定是他們三人。
夏心萍似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徒然扭頭,目光陰冷的看向沈曼珍,咬着脣不確定的問,“你說什麼?”
沈曼珍的眸光停留在她的腿上,“留在這兒,痛苦的人是你,我不忍心。”
聽了這話,夏心萍忽而如一個瘋子般的大笑起來,“哈哈……不忍心,好一個不忍心,究竟是不忍心看到我痛苦還是不忍心你的侄女受委屈?”
沈曼珍靜靜的看着她,不知作何解釋。
顛笑過後,夏心萍眸底涌起一絲悲涼,白色的世界撞入她暗淡的眼裡,感覺那麼不真實,吸了吸鼻子,喃喃道,“爲什麼,我纔是你的親生女兒,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她更想問的是,憑什麼所有的人都向着沈雅顏,她不是沈雅芙的妹妹,那麼就和沈曼珍沒有半點關係不是麼?
沈曼珍的胸口猛的鈍痛起來,臉色一片慘白。
秘密應該瞞不住,即便她想方設法的瞞着又怎樣,兩個女兒還是弄得遍體鱗傷,或許知道彼此的真實身份,結局又是另外一翻景象。
“你說話啊,究竟是爲什麼,爲什麼所有人都向着她,嗚嗚……”夏心萍一邊嘶吼一邊聲嘶力竭的哭泣。
沈曼珍雙眼泛紅,兩手按住夏心萍顫慄的雙肩,輕飄飄的道出事實,“因爲她也是我的女兒,我不希望你們之中任何一個受苦。”
話落,夏心萍的身子彷彿被雷劈了一般,大腦一片空白。
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裡,她已然感覺不到疼,算算日子,明天是夏小雪的生日,她剛纔說什麼?
沈雅顏是她的女兒,那麼……
夏心萍不信,沈曼珍明明告訴她,夏小雪已經死了,死了的啊!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夏心萍只感覺全身的精氣被抽乾,再次發問的時候,臉上仿若結了一層冰。
“她是夏小雪,你的妹妹。”沈曼珍擰眉,再次重複。
夏心萍垂眸苦澀一笑,蕭瑟的冷風毫不留情的往她薄弱的身子上刮,全身顫抖得越發厲害了。
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說過,她恨夏小雪!
難怪她一直以來會討厭沈雅顏,原來沈雅顏就是她痛恨的夏小雪,現在她還能放過沈雅顏麼?
如果沒有沈雅顏,她的人生就不會這麼悲慘。
眼前一黑,夏心萍顫抖着身子,一個不穩從輪椅上栽了下去。
“心萍,心萍……”
——
姚景初經過一夜的搶救撿回了一條命,醫生說她應該是心靈上受到了重大的創傷,就怕醒來後再做傻事。
雲墨辰推門進來的時候,沈雅顏坐在牀邊和還未醒來的姚景初說着話。
他站在門口,就連關門的動作都很輕,生怕打擾這一刻的寧靜。
縱然他做的這般小心翼翼,沈雅顏還是發現了身後的他。
沈雅顏將姚景初冰冷的手放入被子裡,她的手冷的嚇人,若不是醫生說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沈雅顏還以爲她已經沒有生命的氣息了。
她起身和雲墨辰對視,一夜未眠,沈雅顏的臉色越發難看。
雲墨辰上前,眼裡滿是心疼,低低說了句,“去休息一會兒吧,我保證她不會有事。”
沈雅顏搖搖頭,很是平靜,眸光落在不知名的某個角落,“雲墨辰,你知道嗎,我就這一個朋友。”
她的語氣很輕,並沒有預期中的怒火,只是這話聽在雲墨辰心裡卻極度不安。
只有冷了心的人才會這樣,他知道,這丫頭在怪他,這事也確實是他的錯,好在姚景初沒什麼事,否則,沈雅顏可能永遠也無法邁過這個坎。
雲墨辰故意忽視她話裡的意思,拉起她垂下的手包裹在掌心,小聲說着,“我帶你出去吃點東西。”
沈雅顏還是搖頭,發生了這麼多事,她覺得好難過。
雲墨辰看了一眼牀上還未清醒的女人,嘆口氣,“那我讓人買上來,你多少吃點吧,不然姚景初沒人照顧了。”
這個男人總是這樣,用她在乎的人給她壓力,沈雅顏受夠了。
沈雅顏抽回手,抿了抿脣,“你出去吧,我想和她待會兒。”
氣氛一下降到冰點,雲墨辰的臉色猛的沉下,他恨不得將她敲暈了直接拖回去,可他,敢這麼做麼?
兩人僵持着,雲墨辰忽然扣住她的手腕,厲聲訓斥,“你究竟要鬧到什麼時候,我承認這件事是我的錯,難道你自己就沒想想嗎,要不是你跟我鬧脾氣,姚景初也不會躺在這兒。”
沈雅顏並沒有否認,水色的眸底漾起一絲絲水霧,“是的,所以我很自責,如果我能低聲下氣求你,姚景初現在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她醒來,我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雲墨辰的手緩緩鬆開,眼神深沉中透着一股無奈。
恰巧這個時候秦濤走進來,緩解了他們之間僵硬的氣氛。
“我來照顧,你回去休息吧。”
秦濤這樣說,沈雅顏也不好拒絕,她應該給秦濤和姚景初單獨的時間相處。
離開之前,沈雅顏覺得有必要和秦濤交代一聲,看向他的背影,嚴肅的開口,“我希望景初醒來後你能好好對她,如果做不到,就趁早放手。”
雲墨辰沒等到秦濤回答,直接拽起沈雅顏就走。
“你幹嘛拉我!”安靜的廊道,沈雅顏一把將他甩開。
男人雙眸微微眯起,心頭,是一種快要被這種冰冷而折磨死的憤怒,“沈雅顏,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得那麼簡單,這個社會的黑暗你絕對意想不到。”
沈雅顏的目光和他平視,眼神冷的沒有絲毫溫度,冷哼,“黑暗怎麼了,我自然曉得,你這是在爲自己犯錯找藉口。”
“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雲墨辰最擔心的無非是她的身體,天寒地凍的,小產沒多久就熬夜,是想心疼死他麼?
沈雅顏正準備反駁,沈曼珍的身影突然闖入她的視野,顯得是那樣的急切。
“姑媽!”沈雅顏繞過雲墨辰朝她走去。
沈曼珍像是沒看到她一般,直接奔向雲墨辰,急急的開口,“心萍昏倒了,雲墨辰,算我求你,給她最好的治療吧,我保證幫你說服她離開南水。”
沒有云墨辰的命令,那些醫生根本不敢給夏心萍治療,已經好一會兒了,夏心萍還是沒有清醒的跡象。
沈曼珍很後悔,她不該在夏心萍情緒不穩定的時候告訴她真相的,現在唯一能救她的也只有雲墨辰。
沈雅顏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沈曼珍的身影越發纖細了,這些日子顯然過的不好。
可現在,她是在做什麼,幫夏心萍求情?她是殺死姐姐和父親的兇手啊,雖然沈雅顏沒想過夏心萍死,可到底對她難以釋懷,如今最疼愛的自己的姑媽都站到了夏心萍那邊,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
雲墨辰朝不遠處的沈雅顏看眼,面對沈曼珍的請求,到底是不忍心的,當然了,還有沈曼珍的那句話,她會說服夏心萍離開南水。
這是最好的結局。
“我給醫生打電話馬上進行救治。”
聽到這話,沈雅顏激動的跑到雲墨辰面前,怒吼,“雲墨辰,你忘記答應過我的嗎,她活該!”
沈曼珍想說什麼,卻被雲墨辰搶了先,男人墨色的眸子眯起,臉色沉下,“沈雅顏,什麼時候你變得如此冷血?”
沈雅顏一怔,陌生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意識到自己剛纔的態度,雲墨辰很快軟了語氣,“她已經失去了雙腿,這一生都不可能站起來,比死了還難受,懲罰還不夠嗎?”
這是在和沈雅顏商量,可她已經聽不進去了,在雲墨辰心裡,她已經是一個冷血,不可理喻的女人了。
沈雅顏側過頭沒說話,雲墨辰大手扳過她的雙肩,解釋,“我說了,這樣做也只是因爲她當初救過我一命。”
“狗改不了吃屎,她不會罷休的。”沈雅顏兩手覆上男人的手,爾後推開,那雙眸子裡冰冷一片。
她轉身,選擇離開。
是的,她冷血,所有的人都在責怪她,可伶夏心萍,可知她心裡又是怎樣一翻心境,就連最疼愛她的姑媽都站在了夏心萍那邊,她還能說什麼。
雲墨辰想伸手拉住她,沈曼珍出言制止了他的動作,“讓我和顏兒說幾句,你去找醫生吧,心萍不能拖了。”
醫院寧靜的一角。
“姑媽,爲什麼?”沈雅顏問,思緒卻停留在雲墨辰剛纔的言語中。
他竟然說她冷血,又有誰明白她的心思,只要看到夏心萍,沈雅顏就本能的想起四年前她所承受的滅頂之災,還有姐姐臨死前的一幕。
沈曼珍直切主題,“她是你姐姐,當年我生了兩個女兒!”
“……”
沈雅顏驚愕的望着她,身子猛的退後兩步,大腦完全懵了。
沈曼珍兩手拽住她的雙肩,言語激動,“顏兒,她纔是你的姐姐,不管做錯什麼,也是你的姐姐,你不能這麼狠心。”
她自己是姑媽的女兒,這個沈雅顏早就知道了,只是她們從來沒有捅破過,姑媽說,夏心萍也是她的女兒,那麼就是她的姐姐了。
沈曼珍當年生了兩個女兒?!
過了好久,沈曼珍以爲她不會開口時,沈雅顏低聲問了句,“你說的是真的?”
“我有必要拿這個騙你嗎,你認爲我和夏心萍走得這麼近是爲了什麼。”
確實,她覺得奇怪,姑媽不可能無緣無故維護夏心萍,原來是這樣。可是,她要怎麼接受這個事實?
她真的有姐姐!
“可是,她……她想害我。”沈雅顏眉目低垂,整個人像是被龐然大物擊中一般,了無生趣。
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她一時間無法消化。
沈曼珍見沈雅顏不肯鬆口,雙膝着地,跪在了她面前,聲音裡帶着一絲哀求的意味,“她也知道了真相,我相信她不會的,你,能不能到此爲止!”
她在求沈雅顏放過夏心萍!
沈雅顏的身體像是石化了般,大腦也不受控制起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沈曼珍的懇求,殘忍的真相,她真的有勇氣給沈雅芙報仇麼?
是老天眷顧她麼,真的給了她一個姐姐。
或許是因爲沈雅芙的原因,沈雅顏對‘姐姐’二字特別敏感,或許,她該試着接受夏心萍。
可是她忘了,夏心萍不是沈雅芙。
沈雅顏糾結了一天,這一天雲墨辰都沒有出現過,就因爲她反對了他要給夏心萍治療?
夜晚九點,沈雅顏還是去見了夏心萍。
“墨辰,你來了!”
推開病房的門,夏心萍連頭也沒擡頭,嬌柔的聲音聽得沈雅顏骨頭一酥。
想來雲墨辰對她是不同的,不然怎會允許夏心萍如此稱呼他,連她都未曾用這樣的稱呼喊過雲墨辰。
“是你?”看到是她,夏心萍面露不悅。
沈雅顏沒做聲,徑直走到夏心萍面前,看着她的眸光多了些複雜的情緒。
這是她的姐姐,親姐姐!
雲墨辰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想把病情告知夏心萍,沒想到會在病房碰到沈雅顏。
“你怎麼會來?”
沉默被打破,沈雅顏轉身看向疾步而來的男人,此時此刻,她說不清是何種情緒。
想到上午他說的話,沈雅顏一臉冷漠,“放心,我沒有想要她死的意思。”
“我不是這個意思!”雲墨辰懊惱的解釋,聲音拉高了些許。
雲墨辰正是因爲清楚沈雅顏的脾性纔會一整天都沒找她,想着,等她氣消了,他再過去解釋。
只要遇上沈雅顏,雲墨辰往日裡引以爲傲的冷靜徹底瓦解,夏心萍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哪怕他們鬧了彆扭,還是改變不了雲墨辰愛沈雅顏的事實,她嫉妒,瘋狂的嫉妒。
沈雅顏倒是一臉淡然,完全沒有注意到夏心萍的臉色,小聲開口,“是什麼不重要了,你出去吧,我想和她說說話。”
雲墨辰朝夏心萍看眼,眼神裡充滿了警告,夏心萍裝作沒看到,將頭扭向了窗外。
他不放心的關上門,在廊道里和沈曼珍打了個照面,精明如他,自然發現了事情的不尋常。
“我要知道全部真相。”他說,整個人透着一股凜冽威嚴的氣勢。
沈曼珍猶豫着,好久方纔應承,“好!”
兩人離開,醫院的夜很靜。
病房內,兩姐妹並沒有相認後的喜悅。
夏心萍後背貼着牆壁,冷眼瞧着她,一臉不屑,“沈雅顏,你想說什麼,現在我這樣你高興了?”
沈雅顏兩手閉了閉眼,深吸口氣,也不知道是因爲暖氣太過了還是什麼,她總覺得心口的位置憋得發慌,額角滲出細密的汗水,頭,昏昏沉沉。
沉默片刻,她嘆口氣,儘量忽視夏心萍冰冷的面色,承諾道,“我會讓雲墨辰給你找最好的醫生的。”
雲墨辰說的對,夏心萍已經受到了懲罰,夠了!就算她自私吧,其實是她做不出傷害姐姐的事情。
之前,她也沒想過要夏心萍死,只是想讓雲墨辰逼夏心萍離開,可這個女人似乎執迷不悟。
她的仁慈並沒有換來夏心萍的感激,反而得到了她的冷嘲熱諷,“呵呵,沈雅顏,別以爲有了那層關係我就會原諒你,你不是我妹妹,我不承認。”
沈雅顏抿脣,“我也不想承認,我的姐姐是沈雅芙,不是像你這麼狠心的女人。”
這話成功激起了夏心萍的怒火,她傾過身,試圖和沈雅顏近距離的對視,目光生冷駭人,一字一句道,“你說什麼?你說我狠心?”
“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沈雅顏向後退了兩步,道出事實。
縱然夏心萍是她的姐姐,也難以改變她當年害死沈雅芙和舅舅的事實,難道這些罪都不應該嗎?
夏心萍兩腿顫了顫,恨不得從牀上站起身來,瞳孔猛然間擴大無數倍,咬牙切齒道,“沈雅顏,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如果沒有你,說不定媽媽就不會拋棄我,你知道一個人吃了上頓沒下頓是什麼滋味嗎,你知道夜晚被一羣小孩子欺負,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成問題,又是怎樣一種心境嗎?”
撕裂的聲音聽在沈雅顏的耳裡並不能激起她氾濫的同情心,這個是夏心萍恨自己的理由嗎?
“沈雅顏,你說我活該,沈雅芙就不該死嗎?明明知道雲墨辰愛的人是我,她憑什麼插進來,如果沒有沈雅芙,我和墨辰說不定連孩子都有了。”
見她沒有任何反映,夏心萍陰冷一笑,後面的話直戳沈雅顏的心臟,連痛都顯得那麼無力,“沈雅顏,說到底,你應該恨沈雅芙,要不是她死之前把你託付給雲墨辰,你和陸明浩會變成現在這樣麼?她要是真爲你着想,死前就應該把你託付給陸家,一切都水到渠成不是麼?”
沈雅顏深吸一口氣,交錯的兩手早已大汗淋漓。
然而這還不算,夏心萍像是瘋了般,一字一句像是一把刀直戳沈雅顏的心窩,“沈雅顏,你不是愛陸明浩麼,青梅竹馬,十年,呵呵,多深厚的感情啊,這麼快就忘了,還是你早就揹着陸明浩和雲墨辰廝混在一起了?”
這就是她所謂的姐姐麼?
突然,許久未曾開口說話的沈雅顏一個冷眼掃過去,出聲呵斥,“夏心萍,你住口,最沒資格說的人就是你,到今天你還不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一味的將責任往別人身上攬,你也不想想,你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錯,我有什麼錯?都是沈雅芙,她是最有心計的。她是料準了雲墨辰會喜歡你這樣的,把你安排在雲墨辰身邊,將來蠱惑他的心,好爲她報仇。”
沈雅顏默默的聽着,只覺得夏心萍已經無可救藥了。
她還能說什麼呢,沈雅顏忽然覺得自己錯了,夏心萍是她的姐姐沒錯,可她不是沈雅芙,不會像沈雅芙一樣那樣愛她,包容她。
沈雅顏僵硬的站在哪兒,看向窗外出神,雲墨辰不忍心殺夏心萍,她也無法違背姑媽的意願,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想要她對夏心萍所做的一切原諒,不可能。
沉思中的沈雅顏並沒有發現,本來躺在病牀上的夏心萍突然下了牀,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一道冷光泛出,夏心萍冷笑下,往她這邊邁步。
等沈雅顏回過神來,對上的是夏心萍狠戾癲狂的目光,小腹傳來撕心裂肺的疼,彷彿有刺骨的寒意浸透了她的肌膚,垂眸的瞬間,鮮紅的血從小腹涌出,她渾身一震,幾乎忘了反映。
沈雅顏大口喘息,兩腿顫抖着,幾乎站不住,驚恐的望着夏心萍逐漸扭曲變形的臉。
夏心萍手裡握着水果刀的刀柄,而刀尖已經刺進了沈雅顏的小腹,夏心萍臉上沒有半點害怕,仿若這種事在她眼裡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沈雅顏,很奇怪我爲什麼能站起來是嗎?”她笑,眼底一片猩紅。
沈雅顏艱難的呼吸,每一次,小腹都會狠狠收縮一下,也不知道是麻木了還是什麼,她竟然沒感覺到有多疼。
夏心萍握着刀柄的手已被鮮血染紅,冰冷的空氣,血,一滴一滴跌落在地,很快凝固,連同沈雅顏的心也一塊兒凍住了。
“我告訴你吧,因爲我是裝的,即使雲墨辰知道又怎麼樣,他捨不得讓我死,四年前是這樣,四年後,這種事情發生在你身上,你信不信,他同樣會護我周全?”
痛,不過如此!沈雅顏全身緊繃着,身體裡的血液彷彿倒流了般,那種充血般的疼痛,讓她感到眩暈。
眼見着沈雅顏的臉色越來越慘白,夏心萍得意的揚起眉梢,嘴角裂出一道刺目的細縫,那般嘲諷,“剛纔他見我昏倒有多着急,你知道麼?”
沈雅顏無力的閉眼,夏心萍的臉已經越來越模糊。
就這樣吧,她不想再和雲墨辰有任何牽扯!
雲墨辰,這次,你會放過我麼?
四年前的事重演,滋味怎麼樣呢?是你,一次次放任兇手,能怪誰?既然下不了手,就該承受失去心愛人的滋味。
沈雅顏清楚,雲墨辰是愛她的,而且是一種深入骨髓裡的愛,可是怎麼辦呢,這麼多事情之後,她無法再和他走下去。
夏心萍的聲音還在繼續,脣瓣微張,聲音飄渺,“他根本忘不了我,否則爲什麼不聽你的處決我呢?”
沈雅顏的意識漸漸模糊,手,顫抖着,覆上流血的小腹,心,冰涼一片。
想到雲墨辰早上對她說過的話,沈雅顏默然的看着鮮血從小腹涌出,手,從傷口上移開,那個男人說,沈雅顏,你怎麼變得這麼冷血。
是她冷血麼?
就算再恨,她也是夏心萍的親生妹妹,她們骨子裡流着相同的血,夏心萍,她怎麼下得了手?
夏心萍桑心病狂的聲音響徹整個病房,刺進沈雅顏脆弱的耳膜,“沈雅顏,我不會讓你死,不過這一刀下去,你應該再也不能生育了,雲家會接受一個不能生育的女人嗎?”
“哈哈……你知道麼,懲罰一個人的最好方式是——生不如死!”
門開了,那個男人走到哪裡都是耀眼的,看到他來,沈雅顏突然握住夏心萍的手,用盡全身的力氣,將那把水果刀從小腹抽出,血,濺了她一身。
這個動作,無疑是在尋死。
“顏兒,顏兒……”
男人的臉幾乎變成了透明色,眼裡是沈雅顏從未看到過的恐慌與痛悔。
她倒在他懷裡,蒼白的容顏映在男人眸底成了最刺眼的顏色,沈雅顏嘴角裂開,一句話聽得男人身心俱焚,“雲墨辰,我欠你四年的養育之恩,這樣,夠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