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語自不能說不。
笑着把身邊的元秋叫了過來:“……我見你那個籃子似乎裝了許多東西,應該是沉甸甸的,便讓元秋跟你一同去拿罷,若是累到了高炊事,我心中自是過意不去。”
高炊事點頭應好,心裡卻是清楚大姑娘爲何要如此做。
不過是派個人看着她,讓她動不了手腳罷了。
她自是不能拒絕的,一羣人下來全部都是大姑娘的人,只要她一露出個端倪,被大姑娘就地弄死也不算冤,還是規矩些好。
元秋便和高炊事往馬車的方向走去。
蘇念語看了看二人的背影,掌了掌團扇,又往遠處的林子裡望了眼,正好見到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貓了回去。
想來元香也是看到了高炊事她們回馬車的身影。
等元香從林子裡鑽了出來,裝模作樣地整了整衣裳回了她身邊時,高炊事和元秋也一人拎着籃子的一邊走了過來。
方把籃子放下,高炊事便笑道:“其實籃子裡頭無非是一些瓜果之類的供品,老奴本是以爲和徐大姐一同去月老廟,興許需要住個一晚上,故多帶了身衣裳換洗……”
高炊事一邊說着,一邊把蓋子掀了開,入眼的是幾小盤鮮果;高炊事熟練地把裡頭的幾小盤熟食給挑了出來,放在鼻間聞了聞,笑道:“還好沒壞。”
說話間,已經把熟食都擺到了一塊陰涼處晾着風。
蘇念語看着高炊事自個兒忙活着。心裡頭卻是清楚,高炊事是知道她在懷疑她的,否則也不會主動把這些東西攤開在她的跟前。
眼見着籃子裡頭的東西都差不多被高炊事給拿了出來。她往裡瞧了瞧,除了最底部還置放着一套衣裳,別無他物。
竟真如高炊事所言那般。
這樣的結果,蘇念語的心裡談不上什麼感覺,不過是眉頭微微一蹙,便又恢復方纔的笑容。
關於籃子的事,本是想就此放過。卻不想,元香忽地上前一步,一隻手指着那籃底道:“咦。衣裳下面好似有東西的呢。”
蘇念語聽得如此一說,目光才重新落回了籃子裡。
方纔只是匆匆一瞥,以爲只是件衣裳並沒有細看,如今看得仔細了。便能發現衣裳下面似是罩了個長型硬物。
高炊事本是抱着能躲就躲。能藏就藏的心思,如今被眼利的元香一下子看出了不對勁,她若是否認自是無用,保不準到時候下場更慘。
索性便大大方方地抱起了籃底裡的那件衣裳,再從中把自己特意放進去的剪刀給拿了出來。
圍觀的丫鬟婆子哪曾想到衣裳裡頭竟包着一把剪刀?大驚失色之餘,有些膽小的還驚叫出聲。
高炊事見狀,忙安撫道:“……大家誤會了,老奴帶了這把剪刀不過是作防身之用的。”
見衆人面上似是平靜了些。這才恭謹地把剪刀主動交予了元香,元香接過之後望了眼。又把剪刀呈到了蘇念語的跟前來。
蘇念語面色平靜地就着元香的手細細看了看,並無不妥之處,便擡了擡眼。
高炊事這才繼續解釋道:“老奴本以爲這趟月老廟只有我和徐大姐二人一同前往,想着那地兒我雖去過幾次,可到底是在郊外,生怕遇到了壞人或者傷人的動物之類的,故纔在籃子裡臥了一把剪刀,必要時刻可保護徐大姐和自己。”
徐嬤嬤一聽,心裡便有了幾分感動,“難爲高炊事還如此爲我想着。”
高炊事笑了笑,神色平靜如常,笑容更是大大方方的。
蘇念語也笑了:“高炊事果真是十分細心的,也怪不得嬤嬤總是記掛着你。”頓了頓,又道,“月老廟我們是不去了,普應寺又是個大地方,自不會有你擔心的那種事出現;再者,我帶的人不少,其中不乏會有些拳腳的,自保的能力還是有的。這把剪刀我便讓人先收着,回了府再還予你。”
高炊事垂了垂眸,道:“如此自是再好不過了。”
事到如此,便無須再多費口舌。
蘇念語不再言語,元香便接了話,對着一衆丫鬟婆子說再休息一會便啓程趕路的事,衆人這才又坐回了蔭庇處納涼;而徐嬤嬤因着方纔高炊事的話沒少感動,拉着她的手說着話兒。
元香這會卻把頭探到了自家姑娘的耳旁:“姑娘,奴婢總覺得高炊事不可信,無緣無故地帶把剪刀在身上,着實讓人心裡慌慌的。”
蘇念語嗯了聲,不動聲色地往高炊事那邊看了眼,低聲道:“這幾日好好看着她便是。”
半炷香之後,馬車又開始前進。
念着日頭也是越發強烈了,車伕這會兒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也是不想太遭罪,便想着法兒讓壯馬跑得快一些,卻又不敢高聲吆喝,生怕驚擾了車裡頭的人的休息。
便揮着手中的馬鞭,一下又一下。
一個時辰之後,總算走上了平坦的大道,元香在車裡悶了好些時候,這會兒忍不住便掀起了窗簾的一角往外看。
待看到遠處威武聳立着的府邸時,元香琢磨了半日才辨認出那是什麼地方,“嘖嘖,原來那就是普應寺,連綿的一片房屋,我竟還差點誤認爲是一個小鎮。”
徐嬤嬤聽得元香如此一說,也探出了頭,“就你能扯,有哪個小鎮是建在山上的?還清一色用了白牆紅瓦,如此壯觀的寺廟,虧得你會認爲是普通人家居住的小鎮!”
蘇念語從那撩開的窗簾看出去,只看到那高高聳立在山頂的八角樓一角,她便道:“是了。那便是普應寺。”
雖是久沒來過這裡了,可是她對普應寺還記憶猶新。
大抵是因爲當時的自己還是孩子心性,普應寺到底壯不壯觀她並沒什麼概念。倒是對裡頭的一片枇杷林的印象最爲清晰。
猶記得,母親在裡頭拜佛吃齋,她卻是日日趁人不注意便溜進枇杷林裡去,望着樹上黃澄澄的枇杷直流口水。之後,便是一不做二不休偷摘了幾個包在衣裳裡,鬼鬼祟祟地跑回屋裡頭。
到現在,她還記得枇杷的多汁鮮美。卻也沒少捱罵。
如今,又是個枇杷成熟的五月,若是她沒記錯。這會兒普應寺裡的那片枇杷林想來枝頭上又是碩果累累,讓人垂涎欲滴。
蘇念語不禁彎了彎脣角。
卻見元香忽地嚷道:“咦,前方竟是靈威侯府的馬車。”
徐嬤嬤聞言,想了想。道:“普應寺稱得上禮佛的好地方。會遇到京城來的勳貴大家也屬正常。”
一邊忙催促元香把窗簾放下來,“……姑娘還在車裡頭呢,若是被人看到你撩了窗簾,又不知外面的人會如何傳蘇府的閒話。”
元香倒也是明白這些道理,忙把窗簾放下,遮住了外面的一切風光。
馬車又往前走了幾步,便慢慢停了下來。
蘇念語自是清楚的,應是前方靈威侯的馬車要下山。而她們要上山,正好堵在了同一個地方。如此一來,自是她們要停在一旁,給靈威侯的馬車讓路的。
耳邊有車轅軲轆軲轆而過的聲音,蘇念語透過紗窗,猶能看到有一輛外表十分奢華的馬車緩緩經過,她正要移開目光,冷不防,卻感受到了來自對面馬車裡頭的一道目光。
因着隔着紗窗,又只是匆匆一晃而過,蘇念語看得並不是那麼仔細,可她仍能確定,那是一名長相甜美的少女,還是個頗有性子的少女。
只因兩輛馬車擦身而過之際,她似聽到那半趴在對面馬車窗沿上的少女惱道:“……車裡坐着的到底是誰,竟什麼都看不到。”
說着,竟妄圖伸過手來撩了她們這邊的窗簾。
若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哪敢在這樣的場合下說這樣的話,做這樣的事?
元香元秋她們也都聽到了,更是看到少女的行爲,還來不及上前去扯住簾子,那張臉忽地一閃而過,不見了。
兩位大丫鬟這才舒了口氣,卻仍覺得心有餘悸,在車子裡頭,元香更是口無遮攔:“那是靈威侯的小姐嗎?又是哪一位小姐?竟是如此膽大的。”
蘇念語卻是盯着窗簾,若有所思。
前世她雖對靈威侯的事相知甚少,可說起靈威侯家有幾口人,她還是知道些。
靈威侯膝下有三女二子,大小姐二小姐均已嫁作他婦;而嫡長子排在第三,本應是襲爵的,奈何嫡長子不務正業,一年到頭難得見幾回人,心思一直沒在府上,身爲嫡次子的凌舒白便襲了爵。至於靈威侯的第三女,她若記得沒錯,應是隻比她的六庶妹大個兩歲,也就是說八歲上下。
而方纔出現在靈威侯車上的少女看着應是和她差不多的年紀,遂,那少女應不是靈威侯府中的小姐。
……至於是何人,她倒是沒興趣去知道,只是,她覺得她得幫着澄清一番。
蘇念語道:“靈威侯的三個女兒嫁了兩個,剩下的那個小姐還只是個小娃娃,方纔車中的那少女斷不會是靈威侯府中的小姐。”
元香聽了,自是好奇,到底也知道勳貴家的女子不適合談得太多,不多時便閉了嘴。
而這會兒,馬車終於停在了普應寺的門口。
蘇念語被扶着下了馬車,正要走進去,不期然,身後衝過來的一輛富麗堂皇的馬車,嗖的一下停在她的身旁,若不是她後退了一步,只怕這會兒就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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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香一下子就急了,正想上前說話,兩隊帶刀護衛忽地從那輛馬車之後衝了上來,面無表情地把跟前的人及身後的馬車隔成了兩片天地。
護衛之後,車簾晃了晃,人未看到,先是一個傲慢的清脆聲音傳了來:“你是蘇府的哪位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