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府中來了貴客,且這貴客還是靈威侯府的世子爺之時,蘇念語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這凌世子爺定是爲她的二妹妹來的。
身旁的元香趕緊點頭,“姑娘說得沒錯,因着這會兒老爺還在翰林院,世子爺又是沒遞拜帖突然到來,還是老夫人匆忙迎接的,此刻正由傲少爺接待。奴婢聽方纔伺候茶水的小丫鬟說,世子爺甫一開口就問蘇二姑娘的情況如何,傲少爺一聽,私底下忙讓人出去,想神不知鬼不覺請了蘇二姑娘過來。”
蘇念語勾出了一道笑痕,哪裡會不知道她這個庶弟蘇子傲心裡是如何打算的?
庶弟蘇子傲及二庶妹是雙生子,感情自然十分好,二庶妹和太僕寺卿的嫡子的事情,庶弟肯定也是清楚的。
此番凌世子爺一來了蘇府,便沒口忌,直接詢問二庶妹的事,饒是庶弟再怎麼蠢笨,定也看出了世子爺的心思;更是立刻讓人去請二庶妹,只怕是罔顧了二庶妹身上早已訂下的婚約,想着促成其與世子爺的好事吧?
畢竟世子爺身份尊貴無比,若到時候二人當真一拍即合,區區一個太僕寺卿又能拿他如何?人家身後還站着高高在上的皇帝和靈威侯呢!
果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劉姨娘的陰險狡詐,她這個庶弟也給學去了幾分。
因着瞧不上她那個眼皮淺的二庶妹,連同着心裡也生出了一絲世子爺有眼無珠之感,可這種話就算是在自己的丫鬟跟前也是不能說的,便坐在亭子裡慵懶地看着那早一些已經怒放在池面上的蓮花。
元香正說得繪聲繪色,瞧見自家姑娘興趣缺缺的模樣,才摸着鼻頭停了下來,規規矩矩地接了小丫鬟遞過來的茶水,輕放在少女跟前的桌几上。
微風習習,亭子邊上的幾株柳樹隨風輕輕搖盪,一派涼爽。
蘇念語在亭子裡還沒坐夠一炷香的時間,便見有一小丫鬟從門外進來,柳意迎了上去,二人說了會話之後,小丫鬟走了,柳意卻是眉梢微揚。
她來了蘇念語的跟前。
“姑娘,方纔得了消息,二姑娘得了信之後果真就趕到了世子爺所在之處,不曾想,念着二姑娘的世子爺一見到她人,臉色就拉下來了,並不睬她……”
元香就是個愛熱鬧的性子,一聽到這裡,兩隻眸子就熠熠閃着光,好容易等柳意把話說完,她一下子就拋出了好幾個問題:“世子爺不是特地爲二姑娘而來的嗎?又爲何會如此?那二姑娘又是如何反應的?傲少爺的臉色又是如何?對了,劉姨娘是否也跟着一起去了……”
蘇念語覷了覷元香,忙喊停:“有些話可在心裡想,卻是最好不要說出來,省得被有心人利用了去,世子爺又哪是我們可以議論的?”
元香應了聲是,小眼神卻還是賊兮兮的,禁不住小聲道:“……奴婢原本還以爲是世子爺心儀二姑娘呢,卻不想二人碰面之後竟會出了此種意外,也不知道都發生了什麼。”
蘇念語面上一片淡然,心裡頭卻也在想,若是柳意得來的信息沒錯,她也着實好奇世子爺爲何忽地來了個大翻臉,出乎她的意料。
便不緊不慢地搖了兩下團扇,眯眼道:“今日天氣甚好,不如我們就到處去走走吧。”
聽到這話的,當屬元香最欣喜。
自家姑娘選在出了這檔事之後要去“走走”,這不就是湊熱鬧的意思麼?
當下,歡歡喜喜隨在雍榮華貴的少女之後,出了玉蘭苑。
柳意是負責打聽府中近期發生過的大小事,自是耳目衆多,蘇念語這一趟“走走散散心”,可謂是直接被領到了世子爺及二庶妹所在的地方。
念及她只是過來看熱鬧的,自是不露面最好;元香這小滑頭,最懂她的心,甫一到了地兒,很快就覓得一處看戲的絕佳之地,她坐在這頭,透過中間隔着的幾盆花草,便能把那頭所發生的事都瞧得一清二楚。
她愉快地找了個合適的位置,藉由元香撥開的樹枝花葉騰出來的小洞,稍微把身子傾上前。
蘇念語這一眼望去,第一眼便看到了世子爺,倒不是她特意找尋他的身姿,完全是因爲那邊雖有兩男即凌世子爺和蘇子傲,兩女爲劉姨娘和二庶妹,但是三人站着一人坐着,那坐着的人便顯得惹眼了些。
再者,世子爺風華絕代,又是剛好面朝着她這個方向,她眼睛又沒長斜,自是先看到了他。
蘇念語雖沒在那四人之中,可是從凌世子爺皺起的劍眉及抿緊的好看脣角,足以說明方纔柳意說的那些話並不假。
凌世子爺果然並不開心。
只是,蘇念語着實想不通,世子爺這是鬧的哪一齣?按理說,心上人若是出現在跟前,應該是歡喜纔對,而此刻世子爺面上露出的不悅,到底是有幾個意思?
蘇念語覺得這其中定是大有文章,不由一眨不眨地盯着。
這廂,凌舒白靜靜坐着不說話,卻是把那立着的三人都給嚇得不輕,特別是蘇念晴,瞧着那白玉面容上的不悅,差點就驚出了一身冷汗。
拿眼瞥了瞥身側的弟弟。
原本她和姨娘在屋子裡頭正聊到了如何讓生米煮成熟飯的問題,將將說到一半,便有丫鬟上前敲門說傲哥兒給她帶話,她忙讓那丫鬟進了屋來。
聽得世子爺悄無聲息上門來,她先是一驚;再聽到世子爺竟跟弟弟打聽她的消息時,小心臟更是狠狠一跳,總覺得這是誰在跟她開玩笑一般。
端着茶水正要喝的劉姨娘聞言,直接把茶盞放回桌几上,雙眸亮了亮:“世子爺來了府上就爲了打探你的消息,莫非是他對你有意?”
蘇念晴面色潮紅,卻又覺得不大可能,“……近來外頭傳了我那麼多的閒言碎語,世子爺怎可能瞧上我?”
語氣中卻是帶着一絲失落的。
畢竟那人不是別人,是世子爺!要權有權,要樣貌有樣貌,若真能嫁給他,自是風光無限,羨煞整個京城腳下的女子。
劉姨娘卻笑道:“我聽說這位世子爺十分不同,那些世俗偏見在他眼中形同虛設一般,他若是真認定你,娶了你當世子妃也是有可能的。”
蘇念晴聽得劉姨娘如此說,十分心動。
急忙忙整了整面容,本是想以去找弟弟爲由出現在世子爺跟前,才走出幾步,落在後面的劉姨娘就跟了上來,“你自個兒去,我還是不放心,姨娘陪你過去看看再作打算。”
蘇念晴想了想,也覺得有姨娘在身邊幫襯着更有利一些,二人便相攜着往目的地而去。
好容易見了那人上人,蘇念晴差點沒被世子爺那張好臉給迷得失了魂,那笑容明晃晃的,春.情滿溢。
可那據說一上門就問起她的事的世子爺,卻在看了她一眼後,面無表情地別開了眼,理都不理他,那一身的貴氣和矜持,看得她心中都生出了懼意。
劉姨娘原本也是眉開眼笑的,待見到了那人的態度之後,喜洋洋的笑容忙掩了去;見自家女兒亦是一臉錯愕,又好似咬着脣似乎打算尋個話題和世子爺搭話,劉姨娘忙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話太多。
關乎世子爺的事,劉姨娘多少都是瞭解過的,喜什麼惡什麼都是有所耳聞,別的暫且不說,世子爺大抵是因從小就長得十分討人喜愛,被衆女子圍繞,故成長過程中便衍生出了怪癖,不喜女子靠近,更不喜主動的女子。
方纔若不是她及時拉住了晴姐兒,世子爺瞬間翻臉不認人也不爲過。
三人面面相覷,卻又不敢當着世子爺的面說些什麼,便尷尬地立在原地;按理說,女眷若是不小心見了陌生男子,應該要儘快避開,可眼見自家女兒那雙含了秋水一般的眸子頻頻往世子爺身上望,劉姨娘便想着先緩一緩,再確認一番世子爺究竟對自家女兒是何種想法也成。
就在他們站得腿軟之際,才見坐着的那人有所動作,他側過頭來,瞥了眼蘇念晴,聲音無波:“你就是蘇府二姑娘?”
蘇念晴一愣,隨即羞得滿臉通紅,極力想讓自己顯得更端莊知禮一些:“正是。”
凌舒白乾脆道:“不是你。”
蘇念晴歡喜的心還來不及平復,咋一聽世子爺忽然來了這麼一句,又給愣出了一頭霧水,本是想問是什麼意思,卻又被身側的劉姨娘扯了扯袖子。
她這纔回眸,卻見方纔還笑盈盈的劉姨娘對着她搖了搖頭,面色中夾了一絲難堪。
而蘇子傲亦是聽清了世子爺口中所說,似是明白又似不明白,即便如此,卻比蘇念晴更爲通透些——世子爺並非對自己的二姐有意。
還以爲二姐能攀上世子爺,以後能多提點提點他呢!
劉姨娘最是圓滑,意識到不過是空歡喜一場之後,很快便調整了面部的笑容,心知再留下來也不過是討人嫌,便乾脆利落地告辭,帶着自家女兒走了。
竟是走了……
蘇念語本以爲會有什麼好戲看,可前前後後都不超過一炷香的功夫,劉姨娘和二庶妹就灰溜溜地退場了。
着實心中遺憾。
唱戲的主兒都走了,她再待下去自也沒意思,待劉姨娘她們走了一會,她也帶着人擡腳走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