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串兒站在那兒氣沖沖地做好隨時要走的姿勢,錢一明冷冷地盯着對面的吳池,付康在安撫。這三個人對人性心理的把握簡直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你們知道那些大額款項的催債是怎麼催嗎?不是那種要走你身份證和通訊錄,女的再額外拍個果照然後還不起錢就開始輪番騷擾全部親朋好友的那種小額貸款。
設定一種情景,一位事業有成的老闆由於某些原因借了另一個前途似錦的老闆一筆爲數不少的錢,欠債者逾期不還,最初都不是起訴的,也不是像吳鵬那樣陰損算計。
而是利用人的心理弱點,堵住這個人,噼裡啪啦罵一頓威脅恐嚇一頓,然後在找個點去真心實意誇獎幾句,誇完再罵,罵完再誇。
如果去找欠債人的人氣場和睿智超過欠債人,基本上沒人能撐住一下午。
吳池的級別,付康錢一明孟串兒這仨哪個都要超過他太多,更何況是三人聯手。恐嚇與安撫同存,理智分析和危言聳聽並立,沒有彩排過的三個人配合度堪稱嚴絲合縫。
把個吳池鬧得心亂如麻,額頭的汗珠子竟是一顆一顆地滾了下來。孟串兒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微笑。
錢一明左轉頭望了一眼,心裡一驚:這個女人當真是不好惹,在面對這麼一個大坑的時候肯放下爭執說服自己跟付康與她聯手抗敵,這是格局。
而面對吳池時候的狠絕凌厲體現了她不同尋常的勘破人心的本領,與此同時能夠身在囹圄還保持如此之穩定的自信和囂張的氣焰,並且用這些狠狠地壓制吳池,設身處地自己能不能做到像她一樣都還是個沒有太大把握的事。
要知道,從三天前下達任命到今天的此時此刻,過了72小時不到。在這72小時裡,孟串兒就完成了成功判斷自己進了一個天坑,意識到坑裡最大雷點,找到突破口,聯合一切可以聯合的力量讓自己出坑,積聚力量進行反擊等一系列的心理過程和行動組織。
這種反應程度和執行力簡直可以用可怕兩個字去形容,錢一明心理有了隱隱約約的擔憂,就算自己可以聯合孟串兒以及付康把周沙璧扳倒,到最終決戰的時候也可以利用手段勝孟串兒一籌,但如若孟串兒心有不服,早晚有一天會是自己的心腹大患。
更何況,對於能不能鬥過孟串兒,實在是沒有絕對勝算,這個女人比周沙璧可怕多了,她不僅心機手腕一等一地突出,業績能力也不容小覷。
但是眼下還不是仔細掰開了想這些的時候,錢一明定了定神,不緊不慢地說:“孟總你稍安勿躁,識時務者爲俊傑,吳總別的不懂,在這個問題上吳總定是比別人透徹萬分。
所以我猜測,吳總您可能對贏肖項目是否崩盤還存在一絲僥倖心理。如果您沒失憶的話,這個項目當初我是被周總威逼去負責的融資,融資前的盡調也是我去做的。
這是我今天帶來的當初它的盡調中查詢到的問題和疑點,這文件給你,你回家仔細看。而現在這些疑點正在悄悄地一個接一個地引爆。吳總您對業務知之甚少,所以這份東西我即使提供給你你也不清楚事情的嚴重性。
但是對於贏肖教育的實控人已經被限高這件事,您應該已經知情,但周總一定會告訴您說限高這種事,知名的企業家都曾經經歷過,
因爲越有錢的人越不會把錢放在手裡不流通。那麼在流通的過程中出現偶爾的資金鍊緊缺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對不?”
吳池手開始抖了,哆哆嗦嗦地拿紙巾不斷擦汗,錢一明所說居然隻字不差,他甚至模仿了周沙璧說這些話時候的語氣,所以當場就還原了周沙璧跟自己侃侃而談時候的景象。
錢一明繼續娓娓道來:“可是你並不知道,這位實控人不僅僅被限高,事實上已經失蹤了,我想最多不超過一個月,贏肖教育就會發公告,因爲已經瞞不住了。
你天天跟在周總身邊,料想酒桌上爲着客氣他也曾會給你派發過名片,能不能找到這個人你出了這個門就會比我清楚。”
付康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把話接了過來:“本來呢,一個公司的實控人失蹤,如果公司經營正常的話,最多就是動盪一段時間,換個實控人就行了。
不會波及到公司本身,更別提波及到你做法定代表人的投資子公司,但是你真的確定定增過去的2個億還在賬戶上嗎?你真的沒有被周總忽悠着把2個億轉去別的地方?
如果真的沒有,那你就沒啥風險,最多也就是個連帶責任人不是主犯,你可以放心撤了。”
吳池手中的咖啡杯都灑了,咖啡濺在他的白襯衫上而他還沒有反應。
孟串兒坐了下來,盯着吳池,語速放得很慢,慢到話出口,大家心裡能繞一圈:“吳池,新三板的行情你可能不明白,這種盲目跟風的非理性投資一旦在後半年降溫你想過贏肖教育的後果嗎?
吳池你不懂投資,那我現在跟你說個最簡單的邏輯,當今的新三板市場,券商督導在賺錢,做市在賺錢,PE股權投資在賺錢,新三板公司本身在賺錢,就連散戶投資者們也在賺錢。
你就算不懂投資,也應該明白所有人全在賺錢是不合乎邏輯的,這麼多錢跑進來,總要有人接盤有人賠錢,那麼預計就在下半年,這波行情就會結束。
到時候券商督導還會繼續賺錢,做市和PE一見苗頭不對就會跑出來,新三板公司本身和散戶投資者將是最後接盤的部分。不幸的是,贏肖教育就屬於本身有重大問題在風雨飄搖的時節可能比散戶倒得還快。”
錢一明和付康心裡均是不小的震動,關於行情方面,他們兩個跟孟串兒判斷是一致的,但是對於原因的剖析孟串兒的這番言論卻是他們從不曾想過的由表及裡的透徹。付康讚賞地望着孟串兒,真是個當領導的料,大方向的把握又準又狠。
此時的吳池,心裡防線已經全面崩潰,他再也無法保持他的一貫的職業微笑,臉上的表情又恐懼又驚惶,孟串兒看他順眼多了,至少不像是個假人兒了,有血有肉的。
“孟孟孟,孟總,那您說,我該怎麼辦?”
孟串兒給吳池倒了杯水,又幫他擦了擦濺到襯衫上的咖啡,語氣裡流露出的真誠讓人動容:“吳池,你跟了周沙璧這麼多年,想必他的爲人你很清楚。良禽擇木而棲,我雖然不喜歡你,可是我知道每個公司都缺少像你這樣的人。
你來做辦公室主任是最合適不過的,沒有人能代替你。我很喜歡錢總和付總,可是公司裡不可能全是我們三個這種人,如果都是我們沒有你,那麼這個公司同樣會垮掉。
所以即使你離開周沙璧,我就代替付總和錢總承諾了,我們三個絕不會爲難於你,不僅會保證你的工資不變,還會幫你作證讓你成功地擺脫周沙璧,他的罪讓他自己去頂,憑什麼要拿你做替罪羊?”
吳池咬着牙想了一會兒:“成!孟總,付總,錢總,您三位給個章程,咋說我就咋辦!”
孟串兒把食指伸到脣邊,高深莫測道:“首先你得保持現有的狀態不變,千萬不可讓他得到任何風吹草動。若是他提前跑了,我們三個就算有通天的本事都幫不了你。
然後,把相關的證據提供給我們,剩下的事情,我們來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