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串兒留神到了三個人每個人的來不及收回的表情——儘管很快他們就恢復正常了。
周沙璧是壓根就不希望孟串兒能夠在這個項目上順利進行,如果再成一單併購,而且在時間這麼短的情況下連成兩單,業界太出名一定會驚動地宇證券的高層,到時候對於孟串兒這個人就藏不住了。
所以周沙璧其實是希望錢一明能從中間截胡的,所以言語上婉轉地幫了錢一明一道。
而錢一明的目的自是不必說,他是有把握用自己的專業性徵服客戶,最終讓客戶選擇換掉孟串兒團隊,到時候周沙璧再強硬也不會蠢到跟金主爸爸作對。
但是這個付康就很奇怪,他的驚訝明顯帶着一種不可置信的質疑,而且這種質疑如果孟串兒沒看錯,掛着一絲絲的不友好。
周沙璧率先打破尷尬的沉默:“好!非常好!大家都要學習孟總對項目的衝勁兒,服務客戶啊同志們,不要總等着客戶來找我們,孟總這種精神和速度你們誰有?投行人,沒有這樣的狀態怎麼立於不敗之地?孟總你需要什麼支持儘管說!能協調的我給你協調全團隊,不能協調的我創造條件也要做你強大的後方!”
孟串兒感恩戴德地站起來半鞠躬感謝領導:“謝謝領導,太感動了。”
錢一明的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一絲絲的波瀾,這人狀態很穩,雖然他比孟串兒還小個兩三歲,但是穩如泰山的氣質讓人覺得這貨天生就是做領導的:“孟總有什麼吩咐儘管說,兄弟團隊一定會鼎力支持。”
付康嘿嘿笑着揶揄錢一明:“錢總您就甭酸溜溜的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孟總你說對吧?”
孟串兒陪着笑:“我又不是趙匡胤,付總您這話也太折我了。做項目而已,付總千萬不要上升高度,我這就是急性子,如果有需要各位指點的,還請各位大佬不吝賜教。”
每週的合夥人的會開得都像赴一場鴻門宴,估計所有人都煩,帶着不知道如何做了多少遍表情管理的面具往那一坐。
聽話句句帶機鋒,掰開了揉碎了聽幾層;說話字字留餘地,多一句少一句都是問題。
若不是爲了跟大貓貓兩個人的生計,就憑孟串兒原本無憂無慮瀟瀟灑灑的性子,早TM不幹了。大貓貓啊……一想到於小山,孟串兒心裡就一跳一跳地疼。
於小山的狀態日漸低迷下去,孟串兒跟小城好說歹說勸過很多次關於就醫的問題,每次都以失敗告終。最可氣那天好容易聽見於小山說要跟她聊一聊,結果憋了半天整了這麼段對話:
“……串兒,如果有其他男人可以走進你的世界,我希望你可以嘗試,這不會影響我們的愛和感情。”
孟串兒氣得手都哆嗦,心裡卻一再告誡自己,語氣要平和,他現在是個病人,沒法跟病人計較:“大貓貓,你的希望對我來說是一種傷害。”
“我無力解釋,我在努力。但是我是病態,沒有慾望訴求只有痛苦折磨,而你不是。我只想告訴你,如果有一天你堅持不住了,累了,有一個男人能幫你擋一擋的時候,你想一想我今天說的話。”
我想尼瑪個大爪子!換成不在生病中的於小山,孟串兒剛纔那句就會脫口而出,此刻,她深呼吸了至少十次。
“有個男人幫我擋一擋?我什麼時候需要其他男人幫我擋一擋?擋什麼?如果咱倆身份對調你需不需要別的女人幫你擋一擋?再說了,你讓我找其他男人,是想讓我跟你分開嗎?”
於小山一聽“分開”這個詞就感受到尖銳的疼痛,他現在對一切美好的,甜蜜的,快樂的,積極的事物和感受都處在麻木的狀態。
而對所有崩潰的,悲傷的,痛苦的,負面的情緒敏感之極。聽孟串兒說分開,忽然疼到無以復加,他囁嚅了半天搓出來一句:“那你不能不要我啊。”
孟串兒都被這話給氣樂了,看着於小山一本正經的樣子,孟串兒笑着搖了搖頭:“那大貓貓的意思是,跟那個男的說好當我備胎,等我有需要的時候來一炮,等你狀態恢復正常了再把他蹬掉,是這意思嗎?”
“嗯……”
“嗯個屁啊!我且不說有沒有男的這麼傻比同意這個無理要求,就算有,等到我們歲月靜好那天在我心裡,我們的感情就有了瑕疵,那時候我得多後悔啊?再撐一撐興許就海闊天空了,我就因爲這點B事非要親手讓這樣美好的感情潑上污點?你樂意我還不樂意呢!”
於小山捂着頭:“先不說了,我又開始頭疼了……”說完自己回臥室又開啓了封閉模式了。
小城從房間裡出來:“又頭疼了?”
“嗯。”
“那啥,串子,我想好了,你不是說要安排我去那個啥華商會的戰爭公益基金嗎?我想去,我得幫你分擔一部分,不然我們兩個大老爺們成天憋家裡就你一個人在外頭轉悠我心裡過意不去。”
孟串兒瞅瞅小城:“好兄弟,我懂你的意思。等我跟陳杰說一聲,他其實跟我聊過很多次想把這個基金轉成半公益半商業化的模式,也瞄準了中國的股權市場,但是他多年在米國,已經完全跟國內脫節了,所以你去了之後我可以把手裡瞄準了的項目給你。”
孟串兒越說越覺得靠譜:“我手中的項目都是進過盡調論證覺得優質的,你跟陳杰可以組建一個投委會,因爲具有公益性質的基金信息披露都十分嚴格,所以你們可以重新你論證一遍項目的可行性,正式過一遍投決。等賺了錢不僅你的收入不菲,還可以反哺公益的那部分投入,最終受益的還是戰爭中的孩子們。”
“而我這邊的企業們也拿到了融資,解決了現金流的問題,真的是一舉多得啊!”
小城杵在那兒,卡巴卡巴眼睛:“你說的……字我都聽了,結合在一起,一句都不懂。”
“不懂慢慢學!二百五!”
財財財聽見媽媽罵小城,也跟着嗷嗚了一聲,特別像人類的智障在說:“二百五!”
小城氣得滿屋追財財財:“你爹從前罵我,現在你媽罵我,你是個什麼玩意也開始罵我!”
孟串兒羨慕地看着小城和狗子,有時候覺得財財財都有心事,會憂鬱,而小城除了大事發生的偶爾嘆氣,其他時間都是快樂的。
臥室裡的大貓貓像是被貼上了永遠孤獨的封印,待在東海歸墟亙古寂寞,自己在岸上如何撕破喉嚨撕破靈魂,歸墟里的大貓貓都無法聽見。
於小山其實也聽見了小城跟財財財相互追趕的喧鬧,聽到了孟串兒嘰裡呱啦的安排,可是自己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孤魂野鬼,一張嘴聲音就消失在空氣裡。
兩個人,一道臥室的門,兩個世界。像電影裡的一幀鏡頭被一條分割線分成兩片,孟串兒和於小山趴在屬於自己那一片的分割線上,試圖用心去感受對方。
一寸相思千萬緒,這該死的人間沒個安排處。
而孟串兒最近心情倒是沒什麼太大起伏,只是一到了晚上就開始有點焦躁。離吳鵬起訴的開庭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因爲直接起訴的就是於小山。眼瞅着孟串兒跟小城就快瞞不住了。
其實這種民事訴訟,第一次法官肯定是會給予調節。但是於小山現在的狀態如果被此事刺激,一定會加重的。
如果能在當天把錢還給吳鵬,於小山出不出庭就變得無所謂了,可是孟串兒現在逼死了手上也只能湊出來100多萬,剩下的500多萬每天晚上夜深人靜無法入睡的時候都變成了子彈在突突孟串兒。
錢啊,真TM是王八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