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城的這趟差出了倆月,孟串兒她老媽來她自己的小房子找了她好幾次,都沒見找人,電話也時通時不通,這邊已經跟一老朋友約好了給孟串兒相親,把老太太急壞了。
老太太乾脆就守株待兔,跟老孟打聲招呼直接住到孟串兒的小房子裡了,打算等這小B崽子回來,啥鍋啊鏟子的手裡有啥招呼啥。
孟串兒這些年在外面不服天不服地,可以跟別人不妥協,跟事情不妥協,甚至跟這個世界都不妥協,但唯獨在她老爹老媽面前,她不得不妥協。
她父母這一代人沒有太多的生活樂趣和希望,還只有她一個孩子,所以基本上所有的夢想都在她的身上。而她根本就不是那種讓父母省心的孩子。
小時候是很優秀:在學校時只要參加的比賽就肯定能拿個獎,尤其是什麼作文啊、主持啊、演講啊、鋼琴啊、辯論啊這一類的。學校的、市裡的、省裡的獎拿了個遍,她本人沒當成一會兒事兒,但當時把她老媽樂壞了,基本上逢人便誇她女兒多牛多牛。
但同樣孟串兒氣他老媽也能氣個半死,初中開始就天天跟一幫男生混一起,但絕不處對象不亂搞男女關係,就是玩和混,三天兩頭因爲打架鼻青臉腫的回家。她老媽看到後就跟着又是一頓胖揍,把那些青腫再加重一些。從這方面看那些年她真就不像一個女孩子。
並且自從上了大學之後,一離開家就是獅子迴歸草原徹底撒歡,她老媽就是還想管也鞭長莫及了。所以後來的一路,孟串兒一個人走過來難受的時候也想家,而她跟她爸媽一貫的作風就是報喜不報憂。
《煙味至愛》那本書裡寫得那一次被人打折三根肋骨一個人躺在醫院裡的事情是真的,她老媽當時問她幹啥呢?她流着淚咬着牙說剛吃完好吃的要睡一覺,她老媽在電話另一邊開心,她也跟着笑,笑得滿臉是淚。
再後來她不混了也不玩了,考上中國傳媒之後有了一份正正經經的工作開始,她有事兒沒事兒的就泡在父母身邊,哪怕是他們罵她那也是一種關懷和幸福,而且是絕對真心的。
唯獨鬧心的就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老媽就開始盯着她找男人、結婚、生子,開始她還能應付應付,後來越加強烈,不管什麼時候只要見到她這個事兒就是唯一議題,墨跡起來沒完沒了,她一聽頭就大了,在她的思想中這些事兒根本不在涉及的範圍之內。
但有的時候還得順着她老媽一些,無論她在外邊多麼風光多麼牛逼,但在她老爸老媽眼裡永遠是個孩子,而她本身確是只有在她老爸老媽面前,纔會有那種小女孩的狀態和心思。
孟串兒並不知道她老媽有這一手,還屁顛兒屁顛兒地打算回來找本書給於小山郵過去,聽見鑰匙窸窸窣窣的聲音,老太太就已經守候在門口了,孟串兒剛一進門,門還沒來及關頭上就捱了一擀麪杖。“咣噹!”
定睛一瞅,不是老媽卻又是誰?“哎呦我的媽,疼死我了!您怎麼來了?您這兩個月沒見我,想得也太厲害了,這見面禮給的!哎?媽媽媽,別打別打,疼疼疼!”
擀麪杖一下接一下杵在她身上:“這是什麼B崽子?兩個月也不着家,整天在外面瞎晃悠!跟你說了你熊叔叔找你相親,人家等你一個多月了你影子都沒有!家裡根本不差你這點錢,你一個姑娘家家的能不能有點正事兒!”
孟串兒嬉皮笑臉用手擋着:“媽,熊叔叔都60了,雖然熊嬸英年早逝他也是單身漢,但人家也有兒子,我去給當後媽這不合適,白撿一兒子這麼大便宜你跟我爹心裡也過意得去?”
“逼崽子!我懟死你!誰說讓你跟熊叔叔相親?就是他兒子!你少在那玩文字遊戲,我不是你採訪對象!我是你媽!正好今天你回來了,告訴你,今兒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養你這麼大容易嗎我,人家都抱外孫了,你25了還晃悠呢!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心情!前些年你怎麼作我都不管你,但現在不行了,再讓你任性下去,這輩子都廢了。嗚嗚嗚……”
完了完了,孟串兒心裡想,這是又觸動了老太太正在更年期的情緒炸彈,這要是叨叨起來,沒個一宿半宿的擋不住:“得得得,媽你別哭,我去,容我拾掇拾掇跟你去相親。”先答應着再說,反正也不能跟舊社會似的強行入洞房。
說來也奇了,老太太那眼淚就跟有閘門似的,一聽這話馬上就關了:“這纔是孝順的好孩子,我給你包餃子,你不用出去,一會我給他們打電話讓他們過來。”
說完用滿是白麪的手搓搓擀麪杖,屁顛屁顛地包餃子去了,嘴裡還哼着歌兒:“咱們那個老百姓啊,今兒真高興……”
孟串兒一翻白眼,薑還是老的辣,在外面走再遠的路也不如爹媽的套路深:“我不是好孩子,我是你的B崽子。”
老太太眼睛瞪溜圓拿擀麪杖又要懟,孟串兒趕緊借化妝的由頭一閃身進了臥室。其實知子莫若母,孟串兒她媽就是防着她根本就不去赴約或者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胡亂發揮,攪黃了這樁美事不說,恐怕連世交都要得罪,所以哪也別想去,就在眼皮子底下相親。
孟串兒在屋裡合計怎麼才能把這個相親對象嚇跑,而且還得顧着母上大人的面子不着痕跡的嚇跑。
所以她畫了個特別妖豔的妝,眼線恨不得挑到眉尾,眼影塗成煙燻的紫色,腮紅沒搞成猴屁股反正也差不多,猩紅的大嘴脣子,還專門用脣線勾了大一號的脣型,穿了個低胸的吊帶T恤和一個齊B小短褲,剛拾掇完就聽見客廳噼裡啪啦嘰裡呱啦來人的聲音,孟串兒憋着笑從臥室裡出來深深鞠了一躬:“熊叔叔好,熊哥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