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有個詞兒叫做“百密一疏”,但這個詞兒在於小山身上不大合適,因爲他的心思向來不在特別瑣碎的事情上操心,他不屑,也懶得。
大事兒他拿主意,特別關鍵的事情不掉鏈子憑得是智商和魄力,但是對於合同類的東西真的是極爲,極爲不擅長。
不擅長你就應該找擅長的人去做,這是正常人的邏輯,然而於小山的狂妄來自他的異於常人的聰慧和敏捷,他壓根就不相信有些事情是不能僅僅依賴判斷的,儘管他十有八九不會出錯,但是人生總有十分之一二。
百分之五的月息,不算少了,第一次跟鐵鎖合作的於小山幾乎把每個單詞兒都磨碎了找律師看的,那份合同,本身就沒有任何問題。
放款快,於小山回款也爽快。他認爲那麼大一個組織,好歹會講點誠信,但其實,在鉅額的利益面前,誠信往往是最搖搖欲墜的東西,相信人性但是在任何時候都不挑戰人性,纔是最謹慎的做法。
比如博南諾,第一次的合同規規矩矩,不代表第二次的合同毫無破綻。鐵鎖這種人,既然本身就不信任,就必須要此次小心,容不得經驗主義。
第二天,於小山和卡尼揣着槍滿牛姚省地翻鐵鎖,一向在漢人街東家走西家串的二溜子似的鐵鎖,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找不到很正常,誰幹完了這種事不趕緊躲幾天?等着盛怒之下的於小山去一槍崩了他的頭嗎?其實也幸虧沒找到,如果在這個時候鐵鎖真的敢露面,後果將不堪設想,最有可能發生的狀況就是鐵鎖血濺當場,於小山也隨之消失。
在漢人街乃至整個牛姚省沒有任何實體抵押,一個人能借出來兩千萬女神幣,那絕對是天方夜譚,於小山聰明一世,這個最簡單的邏輯居然沒繞明白。
原因很簡單:博南諾定是找人瞭解了於小山扣在商務部的賬戶裡面的具體數額,甚至非常有可能還通過某些不知名的手段,從內部人哪裡知道了這筆錢大約解封的時間。
所以設了個連環套把兩千萬放了出來,鐵鎖其實是最關鍵的一個環節,大概在家天天撓頭怎樣才能不動聲色地引誘於小山上鉤。
而於小山跟亞青社的千絲萬縷的關係,博南諾也不得不顧忌,李望中事件有許許多多的謎團是外部人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的。但是可以確定地是,宋暮新跟於小山之間絕對不是仇家,大概率是朋友。
博南諾讓鐵鎖去做這件事,鐵鎖顧忌重重,一邊是閻王爺,一邊是獄鬼王,得罪哪邊都夠死一萬次的。可是博南諾此次開出來的價位實在誘人,鐵鎖願意在合法的前提下去嘗試一下風險(在女神國,民間高息借款合法。)
於小山主動打電話來,真的是天賜良機,鐵鎖彷彿看到了龜裂的大地上注入了一股甜美的水源。這也從側面證明於小山跟亞青社之間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親密,那就開幹吧!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所以博南諾真正的目的是於小山被凍結的賬戶裡的八千萬女神幣,不僅要吞,而且要全吞。用兩千萬換八千萬,這筆買賣豈不是連傻比都能計算得一清二楚。
但是這筆賬別說是什麼博南諾,就是女神國的總統來了,於小山也不會認的,他的性格是除非你能整死他,玩他設計他只會點燃他的怒火,啥也不會想那就會是一個死磕。
不過這些人,並沒有給他死磕的時間和機會。
在遍尋鐵鎖一天不着之後,卡尼回家休息了。於小山累得精疲力盡靠在茶樓的椅子睡覺,睡夢之中,還在迷迷糊糊的他被幾個人蒙上頭一頓毒打,然後擡走了,連一絲一毫地反抗也沒來的及。
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在一個陰暗的小屋子裡,於小山被捆綁在一把椅子上,一個黑人端着一把AK正在虎視眈眈地盯着他。
看到他醒了衝外邊喊了一聲:“這小子醒了。”緊接着幾個人走了進來,其中一個黑熊國人,穿着一件花色的襯衫,大冷天的胸膛幾乎露在了外面,他叼着煙,一步一步逼近了於小山。
然後擡起右腳踩在了於小山的腿上,用非常不屑的口吻告訴他:“兄弟,我非常遺憾地告訴你,第一週的利息已經逾期了,從明天開始算罰息,最多延期一週,一週之後,你的公司以及相關的所有,都將作爲抵押物成爲我們博南諾的產業。”
於小山真的火了,胸中的怒火能把整個牛姚省都燒個遍。他瞪着血紅的眼睛跟這個黑熊國的人說:“你他媽的給我記住,錢,你們一分都別想拿到。還有我賬戶上的八千萬你們也甭惦記,這麼玩兒,你們兩千萬的本金都沒了。
你們博南諾要是真牛逼,最好現在就弄死我,反正留着我,我也不會違揹我剛纔說的這些話。”
黑熊國的人把菸頭扔在了地上,衝着於小山大喊:“我看你是真他媽的不想活了!!”從兜裡掏出一把Glock19的手槍,死死地頂在了於小山的腦門子上,下一秒鐘似乎就要扣動扳機讓他一擊斃命。
而在盛怒之下的於小山已經被憤怒燃盡了理智和恐懼,他狠狠地瞪着拿槍的人,狠狠地,沒有一絲一毫慫了或者求饒的意思。
雙方僵持了能有兩三分鐘的時間,最終黑熊國的人放下槍,轉手一槍托拍在了於小山的後脖梗子上,讓他頓時失去了知覺。
於小山恢復意識的時候,人已經在醫院了。一早上雨山茶樓的鄰居發現他人事不省,渾身是傷地躺在茶樓門口,慌忙把他送進了附近的醫院。
經過檢查,他沒啥大事,唯獨一隻胳膊有點骨折,其他的都是皮外傷。博南諾沒殺了他,當然不是因爲惻隱之心,大抵也不是因爲顧忌女神國的法律。
而是因爲只有在他活着的時候那份合同才能生效,一旦死了,這屬於女神國的法律中“非主觀意願不還欠債”的範疇,若是於小山的家人爭奪賬戶,那將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官司。博南諾只想快速地、無任何懸念地拿到這筆錢。
當然了,也要多多少少地在乎一下在牛姚省的聲譽,不要傳出去說博南諾做事,一點時間和餘地都沒給人留,那到最後不是逼着所有人即使死也不管博南諾借錢了麼?
其實對於於小山來說,最大的傷莫過於心裡的憋屈,這種憋屈和屈辱讓思維不在麻木狀態中的他無法承受,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受這麼大的氣。
無須拿從前在國內的時候吳鵬來相比,吳鵬那時候也沒有現在過分,並且當時的於小山處在嚴重的病態中,神經遲緩,思維混亂,無從感知各種情緒,包括憋屈和憤怒。
卡尼和蘇珊娜過來看他,夫妻倆都快哭了,卡尼坐在病牀邊給於小山倒了杯水,讓他拒絕了。
“於,你打算怎麼辦?”
“你給我準備一個新的住所,然後就不必聯繫我了,今後我所做的所有事情,都跟你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