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哭越大聲,越哭越委屈……但是她並沒有忘記眼前的人是吳池,她把全身的重量掛在吳池左胳膊上然後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起手就是一個大耳雷子,吳池耳朵被扇耳鳴了,嗡嗡的。
這回吳池有點急了:“孟總!您不要太過分了!”
孟串兒哇哇哭,這會兒沒眼淚了,其實就是乾嚎:“你背信棄義……你混蛋王八蛋……你不愛我了……你……哇……”
終於驚動了周沙璧,周沙璧過來,一身陰森森的氣場帶着風就過來了,劈頭蓋臉就開始罵吳池:“你是怎麼回事??你是傻B嗎?孟總過來找你喝酒是給你面子!不照顧好孟總讓她喝這麼多?”
要知道吳池在位3年了,從沒有當衆捱過這樣的訓斥。
所有人酒也不喝了天也不聊了就看孟串兒怎麼收場——擺明着周沙璧借題發揮,他不可能真正去罵吳池,因爲他從來都跟吳池在一根繩子上,吳池這3年跑前跑後做了不少事,有不少事是根本拿不到檯面上說的。
而這些,孟串兒心裡都有數。爲什麼敢大鬧一場,原因有幾點。
一,周沙璧爲人之陰險狡詐,幾次交鋒已然清清楚楚,這個人在孟串兒心裡是留不得的。別看他是部門一把手,與其步步退讓,處處謹慎,不如裝瘋賣傻一次探探底。
二,吳池這個人,人緣不好,狐假虎威慣了,衆人也忌憚周沙璧不敢對他怎麼着,而且工作不是過家家。對一個人不喜歡也不是單純的一句“我不跟你玩了”或者“我給你告老師”可以解決的。但是如果有人作踐一個人緣不好的人,大部分人都樂享其成,這是人性。
三,職場上有標籤在某些情況下,是一件利弊分開看的事情。舉個例子,一個人的標籤如果是“脾氣暴躁”,那麼在跟一個標籤爲“性格和順”的人發生爭執的時候,大家往往會勸道:“你跟他一般見識做什麼,他一向脾氣不好。”
這種觀點其實是對“性格和順”的人的傷害,彷彿“因爲我很溫柔,所以我活該。”然而現實就是如此,這是心理學。
四,孟串兒極其厭惡地宇證券的酒局文化。整個投行圈子都有酒局文化,但是好歹跟外面的人喝酒可以喝出項目和錢;關起門在自家平臺喝酒還非要拼個你死我活,並且對女生動手動腳就是猥瑣。
對於壞人,孟串兒是可以用爭鬥去包容的;對於猥瑣,就得用更噁心的方式去對付。
孟串兒原本就不是什麼大家閨秀,這輩子也不想做成大家閨秀。女流氓挺好,匪氣十足,離經叛道。
所以在她眼裡她去挎着吳池摟吳池脖子等行爲都是爲了最終的目的就是噁心到他,爲了這個目的,她在一定程度上舍得下自己,但是她捨不得婷婷。
因爲她看到了婷婷的抗拒,羞恥和難過。婷婷即使非常想噁心吳池,也做不到孟串兒這樣,可孟串兒在本質上是一個只要結果的動物,看到吳池狼狽到極點的樣子她就非常爽。
這是在電火石光之間孟串兒思維的全部,孟串兒在“大鬧天宮”之後沒有回頭路,只能加倍地讓場面更加混亂,這樣有一個好處,下一次再喝酒,誰也不敢再灌孟串兒以及孟串兒身邊的人。
這位姑奶奶喝了酒想作踐誰就作踐誰,還這麼不要臉,誰敢惹?
前提是,孟串兒的團隊業績得一直突出。否則恐怕你連下一次出現在酒桌上的機會都沒有,更不要說別人選擇灌不灌酒。
那天晚上,孟串兒追着吳池作踐,周沙璧也攔不住,最後就差吳池給孟串兒跪下了。好幾個人攔着,吳池才得以脫身,再也沒有出現在當天的酒局上。
曾婷婷一直陪在孟串兒身邊,幫她遞紙巾,擦嘴,讓她喝水……邊做這些邊泫然欲泣地嘟囔:“剛纔說不讓你喝那麼多,你非要喝,你逞什麼強,這回好了,你在全部門臉都丟盡了。”
孟串兒掐了掐她的手指,又偷偷衝她使了個眼色。曾婷婷一愣,沉默了好一會。她那個小腦袋瓜在猜孟串兒到底是啥意思。
過了能有五分鐘吧,她怯生生地站起來去周沙璧身邊道:“周總,孟總喝太多了,我還是提前把她送回去吧,第二場跟您告個假,您看成嗎?”
周沙璧的態度讓人如沐春風:“沒問題,好好照顧孟總!小姑娘有前途!”
曾婷婷叫了一輛專車,好容易把孟串兒塞進車裡,自己拿着塑料袋坐她旁邊。又隔着窗戶跟一堆同事告了別,轉臉一看孟串兒,哪裡還有什麼喝醉的樣子!
目光炯炯,菱形嘴脣抿得很緊,正在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
“所以!你沒喝多?”曾婷婷好奇地發問。
孟串兒轉臉看着她,笑了:“你說呢?話說你今天照顧我照顧得挺好呀,看來平時跟我作對都是懟着玩的!心還是跟我在一處的。”
曾婷婷白了她一眼:“嘁!誰心跟你是一處的,我是看你吐得太噁心了,怕你噁心到別人。”
孟串兒颳了一下她的鼻子,續而嚴肅道:“於暢可信嗎?”
曾婷婷端了端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嚴肅了起來:“我覺得可信,你不在的時候他特別盡心盡力,而且不多言不多語的,完全沒有那種身在曹營心在漢的感覺。”
“嗯,咱們這邊有重大調整。今後可能只能去做併購和IPO了,別的條線分給錢一明和付康,大概明天就會全公司公告了。”
“啥?咱們部門一個保薦人都沒有,怎麼做IPO?”
“我懷疑,周總是要大規模換血,比如把錢一明的人換給我,我的人換給付康,付康的人再換給錢一明。這樣做就自然拆散了原來的團隊。”
曾婷婷一臉困惑:“可是,可是,爲啥啊?直接讓錢總管IPO不就行了?費這麼大勁這不是空折騰嗎?”
孟串兒靠在後車座的椅背上眯起了眼睛,打了個呵欠:“跟你說了你也不懂。反正情況都交代給你了,你當初是怎麼進的地宇證券就怎麼用你的關係留在我身邊,同時讓於暢也留下來。其他人,對路子就在一處,不對路子慢慢換新人吧。”
曾婷婷點點頭:“好。”
過了幾秒鐘:“你爲什麼不懷疑我?爲什麼相信我?”
孟串兒扒拉了一下她的小腦袋:“你這麼蠢的嗎?就算你看在你豐隆哥哥的面子上,也不會讓我不信任的。”
“哼!你少提豐隆哥哥,看在豐隆哥哥的面子上我就應該掐死你。”
“等你有掐死我的本事再說吧,我眯會。”
……
少了孟串兒的酒局已然熱熱鬧鬧,走馬燈似的人在兩個桌子之間來回躥,開啓了混亂大喝酒的模式。場面話一套一套的,每個人都在爭先恐後地傾訴着自己對這個平臺的深沉的愛和欣賞,以及自己對新的一年的宏偉構想。
但是關於宏偉夢想的細節部分是絕口不提的,那屬於賺錢的手段,吃飯的傢伙。
周沙璧一面微笑着迎來送往,一面心裡合計着孟串兒:這位孟串兒,到底是絕頂聰明,還是純粹的傻瓜呢?若說純粹的傻瓜,地升控股那單她是守株待兔撞上的?若說絕頂聰明,鬧這一出是向自己宣戰嗎?
他冷哼一聲,誰給你的勇氣向我宣戰,從來都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你若不掀什麼風浪,我多留你一段時間;你若稍微不老實一點,裁掉你只需要一個理由而已。
角落裡有另外兩個人盯着孟串兒遠去的背影。
“你覺得她喝多了沒?”
“不好說,但是不好惹。慢慢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