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雨微目光復雜地看過來,落在白輕墨眼裡,後者淡淡勾脣:“韓二小姐,像你這麼聰明的人,竟然也會讓自己的親哥哥陷入這種境地,真是……可惜。”
韓雨微道:“雨微到底只是深院女子,比不得白宮主運籌帷幄。”
下面的人聽不到高臺上的對話,突然來到的沉月宮主和碧落教主在他們眼裡都是不速之客,不少人中了腐毒的招,當下就把矛頭指向了他們二人。
“竟然在老子碗裡下毒!你這妖女,好歹毒的心腸!”
“你們竟然敢到臨風山莊的地盤上撒野!”
底下叫罵聲一片,甚至有人不怕死地抄傢伙就要衝上臺來,那架勢竟是想要同歸於盡。
這些人,還真是相信臨風山莊。
白輕墨眼中流露出一抹清晰的輕蔑,水袖淡淡一揮,輕描淡寫的一道勁氣便把那人掃出一丈遠,那人手中兵器扔得老遠,被拍飛落地後,口噴鮮血,一時間竟爬不起來。
這一手更加激怒了臺下的衆人,韓子龍看着自己妹妹的神色,知曉此事斷然不是沉月宮所爲,然則眼看局面就要混亂起來,立馬發揮武林盟主的作用,大聲道:“諸位稍安勿躁,依在下看,這酒水中的毒藥並非白宮主所爲,諸位恐怕是錯怪白宮主了。”
底下的人略略安靜下來。
白輕墨淡淡瞥了一眼韓子龍:“你倒有幾分眼色。”
“聽白宮主的語氣,想來是知曉下毒之人乃何方神聖了?”韓雨微上前一步道,“不知是何人下此黑手,意欲置我輩於絕境?”口頭上問的是白輕墨,眼神卻望向了站在白輕墨身邊的蘭簫。
蘭簫微微一笑,道:“乾坤盟派出人馬意欲直搗黃龍,魔宮自然不會坐以待斃。”
韓雨微神色莫辨。
站在一旁的韓子龍則是一臉的怒容:“果然是魔宮。”
臺下衆人聽到這個消息則面色各異。
還沒出發,就已經被盯上了,可見進入西域之後,他們將會遇到多大的挑戰。
歐陽曉摺扇一合,問道:“既然蘭教主說這毒是魔宮下的,那麼,敢問蘭教主,您是從何處知曉的消息?”
這個歐陽曉,倒真是聰明。
蘭簫目光閃了閃,別有深意地望向那臺下優哉遊哉站着的歐陽曉,道:“歐陽公子信也好,不信也好,然則本座教中事務,豈是輕易能對外人道的?”
歐陽曉一怔:“蘭教主說的是,是在下唐突了。”
在外人看來,歐陽曉乃是碰了一個釘子,然而碧落教主在武林中與衆門派原本就沒甚交好的,也不必裝腔作勢,他既然說了是魔宮下的手,那就沒什麼值得懷疑了。
只不過……
衆人目光復雜地往臺上望去。被這兩個人救了,還真是讓人……心裡不舒服。
被腐毒侵蝕的草地變得腐黑一片,惡臭瀰漫在這一片土地上,氣氛顯得有些沉凝。
白輕墨彈了彈纖塵不染的衣袖,望向韓雨微,道:“這場合雖然不算隆重,但到底有這麼多高手在場,韓老莊主身爲乾坤盟盟主,爲何始終不現身?”
韓雨微道:“家父年事已高,不便經常出席這種場合,再有大哥已是武林盟主,爲武林做統率亦是分內之事。”說着一笑,“不知白宮主找家父究竟有何見教?”
“也沒甚旁的事。”白輕墨淡淡道,“不過是,想知道縱橫江湖多年的韓老莊主,如今……是否健在罷了。”
韓雨微面色微變。
韓子龍臉上也升騰起了一抹怒意。
臺下的人聽見這句話,更是一片譁然憤怒,紛紛對白輕墨怒目而視,其中一個男子提着刀就衝上來,大喝:“妖女,竟敢如此藐視我乾坤盟盟主,大逆不道,納命來!”
白輕墨看都沒看那人一眼,只是淡淡地瞧着韓雨微,輕聲道:“看呀,乾坤盟的人連這點定力都沒有,竟然還妄圖進魔宮的老巢。”說着輕輕一揚手,一抹淡紫色的霧氣倏地衝向那已經騰空砍上來的男子,正中其胸口,將其直直打飛出去落回人羣。
白輕墨轉過眼去,輕輕勾起脣角,足尖在高臺之上輕點,倩影騰空掠至那再也爬不起來的男子身前,旁邊的人皆顫抖地讓開一條道,女子輕蔑地凝視那地上再也爬不起來的人,柔聲道:“如此不自量力,也敢同本宮動手。你這樣的人,活在世上也沒甚意思,今日便由本宮做一樁好事,幫你了斷了罷。”說着指間紫光婉轉流動,輕輕一擡,那紫芒便如利劍一般刺向那男子的喉頭,卻在千鈞一髮之際——
“叮——!”
紫芒被一縷透明的勁氣倏地打散,白輕墨猛地轉過頭,看向那出手之人。
歐陽曉身邊,那個人,平凡的面容,樸素的衣着,是那種丟在人堆裡就再也找不到的男子。
但白輕墨一眼就認出了他來。
白清城。
紫影倏地掠過半空,速度奇快,衆人皆以爲那人的出手惹怒了沉月宮主,她此番動作乃是對那人下殺招,於是紛紛驚呼着躲避,再看時,卻並未見着滿目的血腥和屍體,只見紫衣女子絕色傾城,身體騰空,素手抓住那男子的衣領,低下眼來,目光凌厲地望進那男子的眼裡。
高臺上,韓雨微與韓子龍皆臉色微沉,蘭簫一雙漆黑如夜空的眸子閃了閃。
白輕墨看着那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睛,目光凌厲如利劍,聲音極細地傳入白清城的耳朵:“你倒是好膽色,幾次三番攔我的手。”
白清城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面容,目光仔細地勾畫着那張絕色臉龐的沒意思線條,然後閉了閉眼,同樣傳音入密,道:“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不願看你殺那麼多人。”
白輕墨凝視着白清城那張易容過的臉,半晌,目光慢慢地軟化下來,眼角變得柔和,脣角微微上揚,眼中卻盛滿了冰冷的笑意,她抓住他的衣領,將嘴脣貼向他的耳際,輕緩地道:“我會對你手下留情,只不過因着白家對武林的作用罷了。我的好二哥,別以爲你可以憑藉往日的情分肆意侵犯我的底線,倘若再有下一次,就別怪我一不小心給白家換一個顏色了。”
充滿了森寒的血腥氣的話語傳入耳中,白清城一顫。
白輕墨鬆開他的衣領,留下僵住的白清城,憑空轉過身,掠過人羣到得高臺之上,用看屍體一般的眼神瞟了一眼那個被打得半死不活的男子,道:“嘖嘖,還自詡爲什麼名門正派,乾坤盟就是這麼報答救命恩人的?”
這話說得旁人一愣。
看這語氣,是不打算再下殺手了罷?衆人心驚膽戰的同時,想到方纔確實是因爲碧落教和沉月宮幾人的出手才倖免於難,但這女人也將兩個人打得重傷,此時雖然是萬分的不情願,也只好打落牙齒和血吞,低下頭道一聲謝。
不遠處始終躲在石頭後面的單飛,瞧見白輕墨竟然如此輕易便放過了那些人,再回想了一番自己頭一回見那女人就別折騰得半身不遂,心中暗暗對比了一番,頓時覺得義憤填膺,低聲啐道:“這毒美人竟然不將那些人全部殺光!老子在這兒等了這麼久不就是爲了看這一場好戲,她居然菩薩心腸連手指頭都不願動一動!”
菩薩心腸……
真正菩薩心腸的明宗少主坐在他的旁邊,聽見這句話眼角不由得抽了抽,握住他的手,小聲安撫道:“沉月宮主少殺一個人就多積一份陰德,我們要望她好好向善才是。”
“……”那毒美人向善?單飛在心裡默默地吐了一番,頓時覺得有了這個傻小子在身邊,自己日後的生活定然會變得天地晦暗無光,山河日月失色。
會場中,被這一番變故打了一個不小的岔,這踐行的程序也進行不下去了,韓子龍對着下面的武林人士再三表示歉意,並約定好三日後出發去西域,總算將那些人都遣走。
蘭蝶將手中的蝴蝶鏢一收,走到軒羽旁邊,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腰部,調戲一般地笑道:“我說,冰塊臉,你也不必一直盯着你們宮主看嘛,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對你們家宮主圖謀不軌呢。”
軒羽冷冷地瞟了她一眼,拔腿就走。
“哎哎哎,別一句話不說就走啊。”蘭蝶趕忙追上去,拉住他的手臂,“要是無聊了,咱們下去殺幾個人痛快痛快?”
“宮主不下令,屬下沒有權利動刀。”軒羽冷冰冰地道。
“宮主宮主,又是宮主。”蘭蝶終於怒了,一把甩開軒羽的手,轉身就使出輕功往山下奔去,路過單飛二人所藏身的那一塊石頭之時,腳還在單飛肩膀上狠狠地蹬了一腳借力,“本姑娘先去殺幾個人泄憤,你給我滾遠點兒!”
軒羽只覺得身側人影一閃,再看時蘭蝶已經掠出幾丈遠,那冰塊一般表情僵硬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抽動,猶豫片刻,也立即追了上去。
會場裡僅剩下了蘭白二人和韓家兄妹,以及藏在石頭後面的單飛和北堂尋。
單飛被蘭蝶那一腳踩得齜牙咧嘴,跳起腳來從石頭後面蹦出來,衝着那遠去的女子身影大罵道:“你這臭丫頭,看老子回去不把你五花大綁丟到湖裡去餵魚!”
這一罵,行跡又暴露了。
北堂尋無奈地捂着額角,也從石頭後面站起來,對着那臺上驚愕的韓家兄妹作了個揖,道:“二位,對不住,是我們唐突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