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來墮世間

白巖和白清城出沉月宮大門正準備上馬車的時候,恰巧碰見一人從偏門裡走出來。

雙方碰面,皆是一愣。

蘭簫看到那二人,信步走過去,微笑道:“二位近來可好?”

白巖見碧落教主也在此處,轉過身來,友善地道:“甚好。看來白宮主口中的貴客便是蘭教主了。”

蘭簫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沉默了片刻,看向白巖,開門見山地道:“在下大抵猜到了二位此番來訪沉月宮所爲何事,亦曉得白宮主的反應如何。”頓了一頓,“在下只望二位能寬心,白宮主並非鐵石心腸之人,在大是大非上,還是有自己的算計的。”

白巖沉下一口氣,道:“蘭教主能這樣說自然是好,我對你們二位的關係略有耳聞,還望蘭教主能好好勸一勸她啊。”

蘭簫淡淡一笑:“白宮主心性堅如磐石,別人說的話未必會對她起作用,即便是我也不行。然而既是白家主親口所託,簫定當盡力。”

這是……婉拒了。

白岩心中嘆了口氣。

這兩個孩子,真是讓人捉摸不透啊。

蘭簫的目光又落在了白清城的身上:“在下此番尋來,其實是爲了找白二公子一敘,倘若二位沒有什麼旁的事,可否請二公子移步?”

白清城一怔,眼中掠過一抹淡淡的掙扎,最終頷首道:“蘭教主請。”

蘭簫淺笑擺手:“請。”

二人在山丘的一邊停下腳步。

深秋,萬物凋敝,草木枯黃,卻有淡淡的蓮香。

白清城一襲白衣纖塵不染,眉目清俊,目光淡淡地投向遠處。

滿目蒼涼之色。

“你想知道什麼?”

蘭簫聞言微微一笑,走到白清城身側:“我什麼都不想知道,因爲在很久之前,你的大哥已經將所有的事情告訴我了。那時候,我與你的七妹也僅有一面之緣。”

白清城怔了怔,雙眼緩緩蒙上一層苦楚的色彩:“這樁事原本便不是什麼秘密,只是一直都沒有人去關注罷了。”吸了一口氣,清俊的男子看着遠處羣山,喉間乾澀,眼眸中浸染出淡淡的回憶,“墨兒的娘岑晚秋是爹的三夫人,雖然不是正室,卻是唯一一位真正愛着爹的女子。她嫁給爹的時候,沒有人知道她從哪裡來,家中是否有親人,也不會武功,在家裡便一直沒有什麼地位。那是我見過的世間最溫柔善良的女子,對身邊的任何人都關懷備至,從不與人口角,也不去奢望什麼東西。但就是這樣的女子,在白家這樣的大世家中,才更沒有立足之地。”白清城神色憂傷沉痛,“爹對三娘漸漸地冷淡,於是其餘幾位夫人都開始擠兌她。墨兒從出生開始就受盡了家人的冷眼,她們母女兩個在白家幾乎是透明人,連普通的家丁奴才都敢欺負她們,但三娘一直都忍氣吞聲。而墨兒一個女兒家,沒有人照拂,卻和我一直走得近。待到年紀略大了一些,容貌愈發變得出挑,我那三弟和五弟不成材,心性也是極爲惡劣,看墨兒在白家不作數,就在她八歲那一年,趁我不在的時候,差點將她欺負了去。”

蘭簫垂在身側的手微微緊了一緊。

回憶舊事,白清城整個人似乎被淡淡的憂悒所籠罩,語氣卻平緩無波:“三娘原本是個極其溫和的性子,但出了這樣的事,她無論如何也忍不下去,就去找了二孃說理。但我那二孃因爲膝下有兩子,平日裡囂張跋扈慣了,這樣一件事情就被她鬧得大了起來。我回家後聽說了這件事情,就立即去找了爹,要求懲治那兩個蠢材,但爹幾年都未曾去瞧過她們母女二人,出了事也只當沒聽到,還將我軟禁了起來。這件事情最終還是鬧出了人命。三娘看着爹的態度,覺得生無可戀,再加上不堪受辱,投湖自盡,而墨兒則被二孃趕出了家門。”白清城的聲音終於有了一絲顫抖,“是爹和幾位夫人逼死了墨兒的孃親,讓她在那樣小的年紀就一個人出去闖蕩江湖。沒有吃的、穿的,也沒有住處,我真的不知道她是如何才能活到今天。我知道她一直指望着我能幫她一把,幫她娘一把,但我一直都坐在房間裡,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的發生。倘若我當年能夠拼了命去幫她,今日也不會成這般局面。”白清城痛苦地閉上雙眼,“所十年來,她一直恨着白家,恨着我,縱然爹已經醒悟自己真心所愛,後悔當年的所作所爲,也不能再彌補什麼了。”

男子的話語蘊含着千萬鈞的重負,那強烈的自責和傷痛幾乎要將人整個兒壓垮。

蘭簫沉沉地注視着那已經完全沉浸入痛苦之中的白衣公子,漆黑如墨的眼眸中神色氤氳深沉。

半晌開口:“過去的事情,畢竟已經十年之久,不論當時是如何艱難苦悶,到如今也應該淡了。”蘭簫看着遠處的山水秋景,語氣淡然,“你可知道,倘若不是因爲你,白家早就不存在了。”

白清城驀地一顫。

蘭簫繼續道:“她是惦念着你自小對她的好,縱然恨你當年的軟弱,卻也依舊將你放在很重要的位置。否則以她的性子,白家那樣待她,還能安安穩穩地走到今天麼?而在武林大會上,她也不會破壞規矩對陳鵬飛下手。你的七妹縱然不是原來那個七妹,但依舊在以她自己的方式對你好,你知道麼?”

白清城身軀僵硬,目光垂落在地上,帶着幾分顫抖。

蘭簫轉過身離去,一嘆:“你好自爲之罷。”

“把客人晾在一邊不管,等人走了再自個兒來看風景,委實不禮貌了些。”蘭簫走上湖心亭,微微笑着看向那倚在亭邊的女子。

白輕墨轉過頭來,將被風吹亂的鬢髮撩至耳後:“別處都是蕭瑟秋景,唯獨此處有一些盛夏的生氣。”

蘭簫道:“倘若你心情好,看哪裡的景色都是一樣的。”

白輕墨彎了彎脣角,靠着柱子看着已經走到自己面前的男子,道:“你曉得我心情不好,卻還去找白清城?”

“你的事情我原本便知曉了個大概,此番不過是讓他曉得你的心思罷了。”蘭簫撫上白輕墨的發間,“順便了解了一點當年的細節。”

白輕墨看着他:“二哥道我對當年之事無法釋懷,其實只是他自己無法釋懷。我當年委實恨了一場,卻也不至於至今還記恨着。只不過是入了江湖再也身不由己,見慣了血雨腥風爾虞我詐,愈發覺得世人涼薄,於是對白家便愈發瞧不起。我和我娘不是一樣的人,我娘活了一輩子,在最好的年華被自己最愛的人逼死,心中定然是有怨的,但她沒有報復任何人,而是在徹底絕望的時候選擇自己安靜地死去。我小時候一直都以爲好人是有好報的,但我娘爲了一個男人軟弱地活了那麼多年,對每一個人都好,卻死得那樣不甘心,我才曉得,所謂的好報,都是要自己爭取來的。”

蘭簫望着她,不語。

白輕墨繼續道:“我娘是純陰體質,這種體質的人不能練武,除非是《蓮心訣》,但這種功法修煉時過於痛苦,是以摧殘生命爲代價,被碧霄山列爲禁法,所以她到死都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我生下來便同她一樣,不能習武,幼時受盡了欺凌,但在收拾我孃的遺物的時候,發現了那一冊《蓮心訣》。我娘去世了沒幾天,二孃就將我趕出了白家,其實也並不是她一個人要我走,當時我也不願意再在白家苟延殘喘地活下去,她那時的行爲倒亦是順了我的意。我離開白傢什麼東西都沒有帶,除了那一本《蓮心訣》。出去之後也不知道該去哪兒,沒有東西吃,沒有地方住,但好在是夏天,野外還有一些山雞可以打,晚上睡在樹底下也還能勉勉強強過活。那樣渾渾噩噩過了幾日,心裡實在是覺得活着沒意思,卻又不想像娘那樣窩囊地死去,就翻開了《蓮心訣》。”頓了一頓,“由於沒有師傅教,那時候認識的字也不多,自己就看着那人體筋絡圖,憑着直覺入了門。當時渾身上下痛了三天三夜,明明是夏天,卻比在冰天雪地裡還要冷,我初初還記得當時痛得在地上打滾,覺得馬上就要死掉了,然後整個人昏了過去,再醒來時,就看見了折闕。”

蘭簫一手按住她的後腦勺,一手環住她的腰,緩緩將她樓進懷裡,輕輕地吻了吻她的耳垂。

“折闕也是個苦命的姑娘,她的父母都是殺手,但殺手這行能夠得善終的人實在少之又少,折闕的父母被人殺了,剩下她一個人逃命,就誤打誤撞遇見了我,看我快要死掉的模樣,就順手救了我一命,後來我們兩個就一直在一塊兒,白手起家,建了沉月宮。”白輕墨將下巴擱在蘭簫的肩膀上,“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蘭簫摟着她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嘴脣貼在她的耳邊:“你一直都沒有告訴我,當年你娘和白二夫人的矛盾是怎麼激化的。”

白輕墨身子一僵,擡起頭來輕輕脫出他的懷抱,看了他的眼睛一眼,然後目光微微垂下,落在男子線條美好的下頜與嘴脣上:“嗯……你知道了?”

蘭簫看着白輕墨低垂着目光的模樣,幽幽一嘆,大手握住她的纖腰,吻上她微顫的眼睫:“他們對你做到了什麼地步?”

白輕墨抖了抖,手攥住男子的衣襟:“我沒讓他們得逞。”

他當然知道那些人沒有得逞,然而這樣含糊的回答卻讓他從心底感到一陣發冷。

蘭簫更加用力摟緊了懷中的女子,垂下頭,脣滑落至她的雙脣,清淺地吻着她。

“如今再也沒有人敢動你,想做什麼,就去做罷……”

作者有話要說:

鐵馬冰河入夢來花枝殿上立梢頭君在巫山第幾峰關山深處鬼難尋夢裡寒花隔玉蕭柳暗花明又一村折鐵難消戰血痕多情自古原多病花枝殿上立梢頭鐵馬冰河入夢來情到深處情轉薄人間有味是清歡章節名都是浮雲天台四萬八千丈紅綿粉冷枕函偏君看滄海橫流日章節名都是浮雲琉璃水上風波動人間有味是清歡鵝湖山下稻樑肥咫尺風雲盼長堤花枝殿上立梢頭啥子標題取不出窮巖何異太常陰大結局(上)說與西風一任秋短短蒲茸齊似剪花枝殿上立梢頭收網黃雀戲螳螂退粉收香情一種泥人花底拾金釵含光歸隱半月閒明月不歸沉碧海不聞蓮動下漁舟一派西風吹不斷不見花市燈如晝無罪何人叫九閽無罪何人叫九閽朱樓四面鉤疏箔尋遍荷塘空水遺章節名都是浮雲常願能回造化筆轉過迴廊叩玉釵夢裡寒花隔玉蕭一朝春雨碧滿塘咫尺風雲盼長堤但得白衣時慰藉亂花漸欲迷人眼五千貂錦喪胡塵折戟沉沙鐵未銷人亦不向東山久但得白衣時慰藉可惜腦子不好使白雲忽過青林出天宮畢竟風流絕黑雲壓城城欲摧不是世人皆欲殺金風玉露一相逢深山烏啼聞鬼嘯可惜腦子不好使短短蒲茸齊似剪夜半鐘聲到客船山重水複疑無路薄情轉是多情累山重水複疑無路白雲忽過青林出黑雲壓城城欲摧六月生風雨打盡未能無意下香塵常願能回造化筆正文琉璃水上風波動那應金粉不兼香人間有味是清歡覆巢之下無完卵尋遍荷塘空水遺半世浮萍隨逝水山重水複疑無路武皇開邊意未已沉舟側畔千帆過不是世人皆欲殺鵝湖山下稻樑肥滿眼飄零百事非但得白衣時慰藉碧落沉月洗江湖可惜腦子不好使迷花倚石忽已暝尋遍荷塘空水遺聞人昔時過人香醉臥沙場君莫笑泥人花底拾金釵短短蒲茸齊似剪聞人昔時過人香慈雲稽首返生香夜半鐘聲到客船作者君罪該萬死常願能回造化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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