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棠熱情的給林珂、俞瑤芳見着禮:“才聽婆子說南寧郡王府的二娘子和清江侯府的大娘子來了,我就趕緊趕過來了,來的晚了,二位別見怪,我這妹妹年紀小,不懂事,若有怠慢處,看在我的薄面上,千萬別計較纔好,我們府上這婆子人老成精,也不早稟報我,這樣的事兒都敢不上心,着實該打,兩位千萬別見怪纔是。”
林珂瞪着李玉棠,愕然的不知說什麼纔好,俞瑤芳表情古怪的看着李玉棠,擡頭掃了眼一隻手按在眉間,一臉鬱悶的李恬,輕輕咳了一聲客氣道:“這位姐姐不知怎麼稱呼,這話不敢當,我們兩個跟五娘子是自小的知交,說不上怠慢不怠慢的,這位姐姐客氣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閨名玉棠,行四,你是俞大娘子了?這位小娘子風采這麼出衆,一定是林二娘子了!嘖嘖,真跟朵花兒一樣,咱們都是極親的親戚,林二娘子往後要常來走動走動纔好。”李玉棠根本不用人讓,大馬金刀的上炕坐了,四下掃了一遍,招手叫過青枝訓斥道:“你看看,這樣的貴客來了,茶沒有,點心也沒有,我們家可從來沒有這樣的待客之道,侯府的臉面都讓你們丟盡了,趕緊去,就說我的話,讓廚房趕緊送些上好的點心來。”
青枝氣悶的頭也不願意擡,曲了曲膝退出去,站在廊下剛用帕子扇了幾下,沒等喘過那口悶氣,銀樺提着裙子奔進垂花門叫道:“五娘子,二娘子也過來看您了。”話音未落,二娘子李珠蘭甩着帕子進了垂花門,李珠蘭是二房最得寵的韋姨娘所出,腰肢細柔,走起路來擺着腰款款而行,很有幾分媚氣,眼角時常似有似無的掛着一顆淚珠,讓人不敢不憐。
李恬看着一路弱柳扶風進來的二娘子,反倒無所謂了,蝨子多了也就不癢了。
李玉棠厭惡的看着二娘子,不等她見禮說話,就點着李珠蘭介紹道:“她是二娘子李珠蘭,姨娘生的,不用跟她多禮。”
這下是俞瑤芳的眼睛瞪圓了,無禮到這種程度的,她還真是頭一回見,林珂卻笑眯眯的看着李玉棠,好些年沒見過這麼有趣的蠢貨了,有意思!
“對了,你們剛剛說什麼呢?我也聽聽。”李玉棠轉過頭,興致勃勃的看着林珂和俞瑤芳道,林珂眼珠微轉,看着她笑道:“我們剛纔在說,明兒溫國公府上開品菊會,可惜恬姐兒去不成了。”
“要不我替五妹妹去,”李玉棠兩眼放光:“說起來,溫國公武家還是我的外家呢。”
“噗!”俞瑤芳懶得跟李玉棠說話,剛端起杯子抿了口茶,一下子全噗了出去,林珂哪把李玉棠放眼裡,當場跺着腳笑岔了氣,李恬滿頭黑線,只好擺手示意俞瑤芳帶林珂先走,俞瑤芳用帕子擦了擦手,轉頭和林珂道:“恬姐兒今天忙,咱們先回去吧。”林珂笑的止不住,由着俞瑤芳拉起來,拖着她出門就走。
李恬轉頭掃了眼用帕子掩着滿臉譏笑的李珠蘭道:“我正給外婆守着孝,不便待客,不周之處還請二姐姐見諒,就不多留二姐姐了。”李珠蘭掃了眼被林珂笑的滿臉血紅的李玉棠,站起來客客氣氣的告辭而去。
李玉棠不等李恬說話,‘呼’的一聲站起來,指着李恬叫道:“這是勇國公府,你惦量清楚!”李恬理也不理她,掀簾出來,擡手叫過青枝吩咐道:“去跟大夫人說一聲,四娘子剛跟林姐兒和俞大娘子說了,明兒要去她外家,就是溫國公府上賞花去,我守着孝不能去,問大夫人要不要遣人陪一陪。”
青枝答應一聲,轉身就走,李玉棠摔簾子出來,指着李恬尖叫道:“你等着!”說完,提着裙子,恨恨的跺着腳奔了出去。
悅娘雙手抱在胸前,從東邊廊下踱過來,看着狂奔而出的李玉棠感慨萬千:“她爹是武夫人的丫頭生的,武家就是她外家了,這得多厚的臉皮啊!對了,武家不是跟你們李家斷過親了麼?!”
李恬不理她,耷拉着肩膀,仰頭四十五度角望天,這勇國公府,怎麼爛污到這份上了?這堂姐就是朵令人無語的奇葩!
俞瑤芳拉着笑的腳步踉蹌的林珂進到二門,左右看了看,點着林珂的額頭鄭重道:“小妮子你聽着,今天這笑話就爛心裡,千萬不能外頭說去,那是恬姐兒的堂姐,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她丟人現眼,恬姐兒臉上也不好看。”
“我知道,不用你交待,就咱們幾個笑一笑,這位四娘子,你說她是不是缺心眼兒?”林珂笑的眼角掛着淚珠兒,映的眼珠分外瑩亮,俞瑤芳嗔怪的推她上了車,轉身上了自己的車,放下簾子,越想越忍不住,也在車裡笑的幾乎岔氣。
楊夫人聽了青枝傳的話,只氣的一張臉蠟黃,怒氣一股股往上衝,正要發作,簾子掀起,勇國公李忠超雙眼浮腫,揹着手,腰背微微摳摟,慢吞吞的跨進門檻,楊夫人的怒氣一下子有了方向,‘呼’的從椅子上站起來,身子筆直的看着勇國公道:“哈!今兒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這離午時還遠呢,國公爺怎麼起來了?”
勇國公彷彿沒聽到楊夫人的尖利譏諷,慢吞吞從楊夫人面前穿過,慢吞吞在楊夫人左邊坐下,慢吞吞接過丫頭遞過的茶,慢吞吞喝了兩口,慢吞吞轉頭看向楊夫人,楊夫人已經深吸深吐了好幾口氣,不等勇國公說話,噼裡啪啦將剛纔瓔珞來傳的話重複了一遍,憤怒的拍桌叫道:“……你看看你看看,在家裡丟人現眼還不夠,這臉又丟到外頭去了,國公府的臉面都讓她丟盡了!溫國公府上是她外家,她怎麼有臉?”
“行了,她還是孩子,你嚴加管教就是。”勇國公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楊夫人被他這不耐煩更激的火起,聲音越發尖利:“她是孩子,她哪懂這裡家外家,這是誰教的?誰挑唆的?她這是什麼意思?武家擡嫁妝斷親,她這是要怪誰?她……”
“行了!”勇國公猛的一掌拍在桌上,震的茶托茶杯一陣叮咣作響,楊夫人嚇了一跳,涌到嘴邊的話一下子全沒了,勇國公煩躁的閉了閉眼睛道:“你是當家主婦,管教孩子理好家是你的本份,哪個不好,你該罰罰,該打打,你跟我嚷,是要我替你處置後院這些事?你們川南楊家的姑娘,不是以賢惠善持家著稱麼?”
“你?!”楊夫人聽到最後一句幾近誅心的話,氣的嘴脣發抖,勇國公擡起眼皮,目無焦距的看着門口道:“五姐兒回來了?安置在哪一處了?”
“青桐院。”半晌,楊夫人才擰着頭咬牙答了句,勇國公眼睛的焦距一下子聚起,眼眶不自覺的縮了縮,盯着楊夫人看了好一會兒,深吸了口氣,慢慢舒出來道:“把雲裳挪出去,紫雲居讓給五姐兒住。”
“你?!”楊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丈夫,勇國公長長嘆了口氣,雙目煥散又沒了焦距,無力的擡了擡手指吩咐道:“去看看五姐兒這會兒有空沒有,若空着,請她過來一趟,就說……”勇國公躊躇了片刻才接着吩咐道:“就說……算了,別去了,吩咐下去,任誰也不能委屈了五姐兒,誰也不能!”
勇國公扶着椅子扶手站起來,揹着手走到門口,停了一會兒,轉頭看着楊夫人彷彿想說什麼,張了張口,卻什麼也沒說出來,只重重嘆了口氣,摳摟着身子跨出門檻,慢吞吞的往前院回去。
“他瘋了!”勇國公走了好一會兒,楊夫人才從愕然中回過神尖叫道。
周氏避在後麪茶水房,這會兒磨磨蹭蹭出來,離楊夫人遠遠的垂手侍立,心裡卻盤算着雲裳會挪到哪一處,紫雲居從前是大娘子李月容的居處,是府裡最雅緻的一處院子,大娘子出嫁後,三姐兒搬進去還不上一年呢,三姐兒人不錯,該讓二姐兒和四姐兒挪出去!最好挪出府去,周氏也只好這麼想一想發發心裡對二房的厭煩,公公真奇怪,怎麼對這個五姐兒這般好?不是說……唉,公公是個好人,可惜,娶了婆婆這麼個惡婦。
楊夫人雙手緊緊攥着衣襟,心思轉的飛快,事一關到她一兒兩女身上,她這理智和心眼就驟然增強不知道多少。
“你親自走一趟,跟你三妹妹說,讓她去一趟五姐兒那兒,別空着手,就說一來看看五姐兒,二來,父親讓她把院子讓給五姐兒,問五姐兒什麼時候有空搬,她好準備準備騰屋子。”楊夫人轉頭吩咐周氏道,周氏眨了兩下眼睛就明白了,婆婆這是要五姐兒自己說不搬,若搬了,那簡直就是逼着三姐兒騰屋子,可就得罪三姐兒了。
“是。”周氏爽快的答應了,三姐兒這個小姑子對自己只有好意沒有壞心,幫她自己是極樂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