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妃娘娘!”
小坡子一聲獅吼,嚇得蘭生縮回手,簾子亂顫,六皇子又讓幔帳擋住了。
“幹什麼?”她拍着心口沒好氣。
“奴才跟娘娘說過三遍了,御醫關照蚊蟲有毒,而殿下體弱,萬一叮了可不得了,請千萬別掀帳幔。可是您怎麼還是掀了?”
蘭生看小坡子神色着急擔憂,又想他是不是暗戀她老公,同時訕笑,“屋裡不潮熱,而且你們白天晚上都在找蚊子,我想不會那麼巧。這不有陣子沒瞧六殿下,剛纔突然想不起他的樣子,所以才……”笑着含糊過去。
小坡子眼裡閃耀着感動,“前兩日奴才回宮看乾爹,聽到不少關於娘娘的閒言碎語,真替您委屈。明明娘娘對殿下關懷得無微不至,每日晨昏定醒爲殿下唸書,陪他說話,還給他編福簾造福樓,每日辛苦奔波,居然一點好都落不着。誰說照顧就一定要守在身邊,娘娘所爲雖不同尋常,但殿下的身體狀況也不同尋常,說不定正好對了。無論如何,奴才都支持娘娘。太后娘娘和奇妃娘娘召奴才問起您的事,奴才也這麼說的。”
果然,爲六皇子積福之說不足以讓宮裡減少對她的關注。喜歡造房子的女子也許不止她一個,但喜歡造房子的貴族絕對只有她一個。擁有大榮至高地位的女人們會覺得匪夷所思吧,雖然在她看來,能安居在宮廷中的她們纔是匪夷所思的一羣。怎麼能在一個小小的鳥籠子裡住到死呢?是鳥。就該向往天空。而人心之大,分明可容納百川,又爲何執意爭眼前方寸長短?
“殿下臉上覆白布何用?”這人要是死了,小坡子不會有心情嘰喳,蘭生算是反應及時。
“那是浸過藥的紗布,新法子。據說用上百年老參等二十多種珍貴藥材配製,不但覆頭,還覆手腳,護住殿下命脈要穴,還有頭部血流通暢。”但小坡子的聲音並不像從前試新藥時那麼充滿希望。歷經一次次徒勞無功。要保持正能量也難,“有時奴才也想,可能這些藥都不好,殿下至今還撐着。全靠娘娘當初給的三粒續命丸。娘娘做到這份上。居然還有人說三道四……”
“隨那些人說吧。我無愧於心就好。”說到續命丸,唉——心痛!
她本想成親後觀察一下再作打算,可再一想玉蕊給的時候有媒婆和幾個宮女在場。難保不傳到奇妃和皇帝耳朵裡。她要是不老實,豈不是有謀害親夫的意圖?所以成親第二日就無比誠懇上交給了奇妃,一顆沒能私藏。奇妃當時十分欣喜,但後來聽御醫局說只能續命不能治病,就連一字謝也沒給。
在這樣的醫療條件下,六皇子作爲植物人,從十二月挺到了四月,說不定就是這三顆丸子創造的奇蹟。因爲蘭生怎麼看,都覺得這位殿下的“肉身”已經到了極限。
過了四日,這天蘭生收到太后邀請,要入宮赴宴。
每次受邀入宮似乎都不會發生好事,就算只是去給奇妃請安,婆婆跟前實在難討好。哪怕奇妃口碑好,都說柔善主子,奇妃確實說話柔柔軟軟的,但她聽奇妃說話,就好像往心裡一塊塊疊鐵餅,十分壓抑。也許是她心眼小,也許是她自加壓力,一進宮裡她便感覺憋氣,應答那些大小娘娘們時片刻就犯頭疼,待了超過一個時辰,一整天累得有褪層皮之感,第二日肯定起晚。
然而再不喜歡,她也是六皇子妃,皇族的一員,要把入宮當作家常便飯來對待。
換了華服美裙,蘭生跟有花在髮式加不加假髮的問題上正爭說得厲害,泊老三來了。她藉此催有花髮式從簡,有花只好妥協。
到了院中,看到泊老三身旁居然是平旺,蘭生就奇了,“你倆怎麼一起來?”
泊老三說平旺有事求見她,但怕直接到南月府又進不來,就去鴉場找他幫忙。正好,鐵哥和他把京大少那樁活兒的預算也定出來了。
鐵哥覺得裝修可做,蘭生就將此事全權交給他,他和京大少已見了面,先要報價。
“不是讓鐵哥做主了?”蘭生說着,發現平旺很不對勁,垂頭喪氣的。
“鐵哥說你是造主,咱居安造頭一筆買賣還是要你過過目。”
居安造成立的消息傳到鴉場,反應有三類。一類特別高興的,如鐵哥三人。一類悶頭不作聲,如褐老四。還有一類看眼色,就是擎天寨其他兄弟。泊老三將自己歸爲第一類,特別高興。
蘭生收過賬本,“平掌事一聲不吭,打算讓泊三爲你代言?”
平旺擡起頭,表情哭喪,“蘭大姑娘,我們少東家可能不久於人世了。”
呃?蘭生笑得沒心肝的樣子,“平旺,從我認識你家少東第一天開始,我就知道這麼感覺了。但經過這麼久,他還是精明如初,聰明如初,能幹如初,我想有一句俗語特別適合他。”
平旺呆問,“哪句話?”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景荻生命頑強,看他瘦皮皺老命不久矣,內裡卻是一身鐵骨架子,專用來欺瞞純良的人。
平旺可不喜歡這樣的玩笑,“蘭姑娘,我家少東幫過你的大忙,就算坑過你那麼?一回,後來也補滿了。再說經商的不精明,做什麼買賣?人可一點不壞。”
一旁聽着的泊三開口說公道話,“大姑娘,雖然我跟景少東不熟,本性到底是好是壞也輪不到我說,但他做買賣還是講道理的。你也知道,上回他叫我去領七百兩銀子,讓我照着他開的工錢單子派給大夥。我告訴他之前大姑娘說好只包吃住,他說既然換了僱主。舊的就不作數。”
蘭生吃了一驚。她不知道,他居然支付了工隊的酬勞。知道這件事以後,再回過頭去看,那二百兩就是單獨給她的,作爲一個受僱的建築師,其實非常合理。而那份他花了近兩千兩的營業執照,原來是慷慨贈予她的禮物。隻字不提就幫她做了那麼多,一張口卻對她老氣橫秋像個教書先生,惹她討厭。這人真是——無法理解!
泊三看她的神情,“欸。大姑娘不知此事?”
蘭生不答。但對平旺道,“你說說清楚,他到底怎麼了?”
“少東家給我五十兩,還放我半個月假回去照顧我娘。我以爲他要辭了我。誰知他說半個月後不用回錦繡。但調我到蘭姑娘的居安造做事。”平旺見蘭生蹙眉,嘆氣接着道,“這幾日在家中待着。我就越想越不對。真要是照少東家說的那樣,蘭姑娘那天看見我怎能不提。於是,我昨夜悄悄回一趟莊裡,竟發現一個夥計都不剩了。按理,神仙樓賣出了好價錢,又有宮裡來進貨,生意再如何蕭條,這些銀子也夠撐一段時日,但少東家好像急着要關掉錦繡。”
泊老三點頭道有理,“恐怕知道自己時日不多。”
“平旺,你想漏了一處。”蘭生雖然也覺得景荻把所有人辭了的行爲十分古怪,但活不久一說還不能成立,“景氏雖人丁單薄,還有景老闆。”
平旺好像纔想起有這麼一個人,重重打自己腦袋,“啊,蘭姑娘不提,我都不記得大東家了。對啊,大東家只是回鄉養病,即便少東家不行了……呸呸呸!”呸自己烏鴉嘴,?“那究竟爲何要遣散莊中所有人?”
“我雖不知道爲什麼,但知道景少東待你不錯,連下家都幫你安排妥了。”如果不是時日不多,難道是叔侄鬥,景荻乾脆來個人事大清洗,換一批忠於他的人?蘭生心中衡量,決定不隨便說出無根據的假設,但安撫,“你先家去,別自己胡思亂想,十天後找我或找鐵哥泊三都行。居安造新開,有你這麼能幹的人幫忙就太好了。景少東那兒,我幫你問。”
“有蘭姑娘這話,我就放心了。”平旺拱手作揖。
平旺和泊三走後,蘭生趕往皇宮赴宴,但一路卻不斷回想五日前的情形。讓她二百兩和二千兩選一個,狡猾不可測的景荻;給她一個施展長才的居安造,感覺設了圈套的景荻;不留情面數落她的缺點,又好像希望她能更好的景荻。完全不像在說遺言,很平常一樣啊。大榮崇尚道家,景荻又體弱病深,不會聽信某個騙子,家財散盡要從道修仙去?讓別人不要胡思亂想,結果她胡思亂想得更厲害。
忽然馬車震了一下,簿馬在車外道,“娘娘,前面有三四十輛工料大馬車堵在東武門,我們走文昌門吧。”
蘭生聽到工料馬車,立刻擡手張開半邊窗簾。只見宮門大開,旁邊停着一架再熟悉不過的竹椅轎,椅上無人,因那人正柱杖而立,與宮衛們說着什麼。
景荻還在。
這讓蘭生隱隱不安的心情平落了,想他既然履約行商,不做完這筆大生意是不會修仙去的,可以有機會問他。
“娘娘。”簿馬等蘭生點頭。
六皇子妃入宮,自然不同蘭生平時出門,二十位佩刀宮甲衛,二十匹俊亮快馬,站在任何地方,都會引起人們的注意。
也引起了景荻的注意。
因爲完全沒存稿了,這時候才寫完,有啥蟲啊之類的,大家諒解一下。
但粉紅還是求的,皮厚皮厚。
聆子這幾天一直缺少睡眠,昨天更是隻睡了四個小時,走路都是飄浮狀態,所以要去睡覺了。評論區爭取明天開始管理。
加更還是會有的,讓我緩口氣先。
大家晚安,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