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村民把他圍在裡面,她看不清他的情況。
笙歌捶了捶不爭氣的腿,朝人羣的方向挪過去。
“容瑾呢?”她撥開人羣,聲線在顫抖。
被幾個村民圍在中間的容瑾聽見動靜倏地擡起頭,看向她的目光隱隱不悅:“回去!”
他支着腿坐上泥土上,臉色有些蒼白,慶幸的是他潔白的襯衫上沒看到一絲血跡。
笙歌的心頓時安了下來,但視線落在他捲起褲管的小腿處時眼珠子驀地一縮償。
一條綁帶結紮在他的膝關節處,白色的布料,他的襯衫有道口子,毫無疑問這白布是從他衣服上撕下來的。
他的小腿處有一處細小的傷口,可以看見細小的壓印,傷口處的血是黑色的,她臉色驀地一白:“你怎麼了?”
“沒事,你先回去!”容瑾擰了擰眉,不再理她,俯身用一旁的冷泉水清洗傷口。
村民想幫他,但是礙於他的目光,站在一旁手足無措。
“容老師剛纔被蛇咬了,是竹葉青。”身旁村長擔憂的聲音響起:“已經讓人去請鄉里的土大夫了。”
蛇?
笙歌的腳步不自覺地往後一縮,這個世上她最怕的生物就是蛇。
曾經她比容瑾比喻成蛇,只是她沒想到有一天他也會被蛇咬到。
村長注意到她慘白的臉色,急切道:“秦老師,你怎麼了?”
容瑾清洗的動作頓了頓,眸中有暗光掠過。
“村長,麻煩送秦老師先回去。”
村長聞言看着笙歌,“秦老師……”
“我不回去!”她毫不猶豫地拒絕,目光徑直盯在容瑾滲血的傷口上,垂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着。
容瑾淡淡瞥了她一眼,目光移向村民,他開口問:“有沒有火?”
“有有有!”好幾個村民都掏出火,有火柴的,有打火機的,全部遞到他面前。
容瑾拿走一盒火柴,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小刀,點火灼燒消毒。
笙歌認出來,那是把她昨天削筆的小刀,容瑾代勞後就直接放進口袋了。
沒想到今天派上這樣的用場。
容瑾消毒後,持刀的手卻久久不曾落下,笙歌看着有些急。
幾秒後,他擡頭看向她:“歌兒,你來!”
她搖了搖頭,腳步下意識地往後退,她囁嚅着:“我不會!”
有個村民看不下去,自告奮勇道:“容老師,讓我來,我看過村大夫處理過蛇毒,我會!”
容瑾掃了他一眼,後者不知爲何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背後升起。
“你會!”他看着笙歌一字一頓道:“在皮膚上切個口把毒血放出來就好。”
“不,我不會!”笙歌搖着頭,腳步一直往後退,她不會,她已經不是名合格的外科醫生了,她連握着手術刀的手都會顫抖,不,她現在連手術刀都不敢碰。
她不行!
“如果不把毒血放出來的話,它大量融入血液裡,二李村離外面那麼遠,路又那麼不好走,等到醫院注射血清,我的腿或許就該截肢了。”
容瑾的聲音如魔咒一樣鑽進她的耳膜,笙歌腦中出現的全是他截肢的模樣,一想到面前男人要坐在輪椅上度過餘生……
她瞳孔驀地一縮,不,不能這樣……
笙歌頭疼得好像要裂開一樣,但是她做不到,做不到……
“容瑾,你不要逼我了,你自己也是一名優秀的外科醫生,不過是劃道口子,你自己就可以……”笙歌抱着頭,一步步往後退去。
容瑾看到她消失在人羣中,嘴角扯出一絲苦笑,目光落到剛纔自告奮勇的村民身上,把刀遞給他:“麻煩了!”
那村民接過刀子,卻不知爲何,手有些發抖。
“大壯!”村長叫了聲,喚做大壯身子一抖,竟然把刀給抖落了。
村長驚駭,“大壯,你搞什麼!”
容瑾看了一眼大壯,默默地從地上拾起刀子,看來,還是得自給自足。
正準備下刀,忽地看見人羣裡有道熟悉的人影擠進來,他動作一滯,笑看着急步走近的笙歌。
“刀給我。”她面無表情地朝他開口。
容瑾配合地遞給她。
她接過刀用冷泉水把它清洗擦乾,灼燒消毒後,闔了闔眸,扶住右手,利索地在他患口處劃了一個十字。
容瑾悶哼一聲,黑色的血液滲出。
笙歌手一抖,小刀從她手上滑落。
待血液變成紅色後,她撿起地上的幾簇青黃的草,放在掌心揉碎後,敷到他的患口處。
不好聞的草藥味傳來,容瑾好嫌棄地擰緊了眉:“那是什麼?”
她把草藥往患口處一壓,語氣冷漠:“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還讓我敷?”
“因爲我知道你不會害我。”他的嘴角還是掛着笑,看在笙歌眼底無比刺目。
她甩手起身:“容瑾,沒有下次!”
容瑾不以爲然地捂住患口:“你看,你不是做到了。”
衆人不明所以,但看二人怪異的氣氛,也能嗅出點火藥味。
村長帶着人默默退到一旁。
笙歌冷冷地看向他:“那是蛇草,雖然毒血放出來了,但是竹葉青非同小可,你得到醫院注射抗毒血清。”
但是二李村交通不方便,出山的話得走路,容瑾這狀態最好不要活動,但是難道要讓人揹出去?
不切實際。
笙歌想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人從外面送進來。
“你不是怕蛇?怎麼知道蛇草?”他有些好奇。
“越怕一樣東西不是越要研究清楚?”
“……”容瑾看着她欲走的腳步,拉住她:“去哪?”
“打電話讓人給你送血清。”
他摩挲着她的手,眸光晦暗:“找黎臻?我不需要。”
“容瑾,事分輕重緩急,大哥在c市的醫院有人脈,讓人送支血清過來不是難事,難道你想最後蛇毒擴散截肢不成?”
話落,容瑾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你關心我我很開心。”
“現在不是關不關心的問題!”笙歌甩開他的手,“我問你,面子重要還是命重要?”
容瑾倒是很認真地沉吟了片刻,最後得出一個讓人吐血的結論:“都重要!”
笙歌瞪着他不再開口。
他倒坦然,抿脣朝村長示意了下。
“容老師,要不我先揹你下山吧?”村長試探道。
“好,找兩個人保護好案發現場,警察很快就到!”
村長詫異:“應該沒這麼快,這電話剛打出去沒多久,從鎮上過來也要好幾個小時。”
“什麼案發現場?”笙歌疑惑,“我剛來聽村民說野豬拱死人了……”
說話的時候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容瑾身上。
後者很快就反應過來,嘴角狠狠抽搐着,“你認爲是我?”
“……”
怪不得她剛纔衝進來的時候一臉絕望的神情,那時候沒想太多,現在想起來還真有一番意味深長!
一旁的村長神色凝重道:“昨天晚上野豬來拱菜園,沒想到在山腳下拱出一具屍體,我點過了,二李村的人都在,現在不能確認她的身份。”
“容老師跟我們過來,沒想到剛走到這裡,草叢裡突然躥出一隻竹葉青,把他咬傷了。”
他兩句話簡單地把事情解釋清楚,笙歌心猛地一咯噔,她想起容瑾這兩天異常的舉動,詢問地看向他。
容瑾朝她搖了搖頭。
她注意到他越來越難看的神色:“你是不是不舒服?”
“有點暈。”容瑾向村長扯了扯脣角,“麻煩了!”
說完,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村長大駭,急忙扶住他,下意識地問她:“秦老師,怎麼辦?”
笙歌心下一凜:“先背下去,我讓人送血清進來。”
纔到教舍把容瑾放下,就聽見一陣轟隆隆的聲音。
大風捲着草木往兩邊倒去。
笙歌本在角落打電話,聽到聲音注意力被吸引過去。
那端,黎臻等了良久沒聽見她開口,語氣緊張道:“歌兒,你要血清幹嘛?是不是你被蛇咬傷了?”
“不是我,是別人,不過現在不需要了。”
她掛斷電話,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村長掐了掐手臂,已然目瞪口呆:“我沒看錯吧,這是在演電影?秦老師,你和容老師……到底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