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未可知,不知道是荊棘還是鮮花。這世上的艱難險阻太多,所以需要有人陪伴,共同攙扶,乘風破浪,披荊斬棘。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寒夏回頭,看到竟是九弒。
蘇弋軒道:“我下去等你。”
寒夏道:“好,我很快就來。”
九弒倚在冰欄上,懶洋洋的看着寒夏,那副樣子都讓寒夏懷疑今天是不是太陽出的正好,九弒下一刻就會眯着眼睛躺在這曬太陽!
寒夏擡頭看了看天,沒有太陽,只有白到悽慘的雲。
九弒道:“我還以爲你會失信,那一次我去找你,本來是要殺你的。”
寒夏道:“你能不能正常一點?我和你既無殺父之仇,又無奪妻之恨,你對我哪裡來的這滔天恨意?好像恨不得時時刻刻處之而後快!”
九弒笑,道:“倒不是恨,只是覺得你這人很欠收拾!”
寒夏無語,難道自己臉上寫着幾個大字——請來打我!
九弒道:“要是我沒去找你,就不可能碰見小狐。看來還是多去找你麻煩的好!。”
寒夏道:“也只有你這種人會有這種想法!”
“我哪種人?”
寒夏撇了撇嘴,道:“你自己知道,反正別把自己往好人想就是了!”
九弒嘆了一口氣,一個粉紅的墜子從他手裡落了下來,櫻花的顏色,卻是狐狸尾巴的形狀。一蕩一蕩的,像是一個小白狐魅惑的笑容。
寒夏驚訝,復有氣憤,道:“小狐的墜子在你這裡!你知不知道,她差點死掉!她受了那麼重的傷,可是因爲沒有這墜子,便不能找到家在哪裡!你……她把墜子送給了你,就是把自己的心交給了你,你爲什麼……爲什麼沒有好好保護她?你知不知道她爲此纏綿病榻幾百年?”
九弒原本一切隨意的氣質驟然消失,很認真的說道:“是我的錯,的確是我的錯!我以爲她……然後我氣極,我不知道這墜子對她那麼重要!”
寒夏道:“我們住的地方,是一個開滿櫻花的山,這山上的櫻花很特別。每個女子都有一顆屬於自己的花樹,女子向花樹許願、傾訴、祈禱,這花樹便有了靈性,沾染上女子的氣息,久而久之就會結出一枚櫻花墜。櫻花墜是一個女子的半心,也是家裡的鑰匙。只有她真心愛上一個人,纔可以從心臟將它取出送人。但一旦沒有這顆墜子,她便再也回不了家。”
“她——從來沒有告訴過我這些!我……”九弒的語氣驀然變得顫抖,道:“不!她告訴過我!”
漫天的陽光下,女子一襲紅衫,臉上是比眼光還耀眼的笑容,九弒,我送給你一個東西,你要好好的保存,不可以弄丟啊!這東西對我來說很重要,很重要。
女子有些賭氣的接着道,如果有一天你不想要了,記着還給我!
九弒想起自己決絕的將女子送給他的東西丟掉,不稀罕,我纔不稀罕!如果那時就知道,這是女子最真摯的心,自己還會那麼決絕嗎?
“寒夏!”小狐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看到是寒夏和九弒在,很驚訝的問道:“你們兩個——你們兩個能聊些什麼?”
寒夏道:“你說呢?我的好姐姐!”
小狐要伸手寒夏,寒夏笑着避開。九弒一直看着小狐,那是讓人不能忽視的目光,小狐朝他笑了笑,道:“青斷讓我來叫你們。”
寒夏自覺的前行離去。
小狐擡步,背後有一個深沉壓抑的聲音響起,“小狐——”
小狐轉身,在等着九弒的下文。
看到小狐清亮的目光,九弒反而平靜了,將手中的櫻花墜拿出來,道:“我將它找回來了!”
小狐很平靜的笑,道:“是寒夏告訴你吧!其實那還是我講給她聽的故事,是騙小孩的,當不得真。這本就是我的東西,不小心丟了。你撿到了,現在還給我可好?”
小狐伸手去拿,九弒將墜子收回手裡,道:“你如何證明這是你的?在你沒有辦法證明之前,這就是我的。”
小狐失笑,道:“隨便你。不過一個玩意而已!”說着轉身離去。
九弒看着小狐的冰冷的背影,只覺得刺眼,比這萬里冰封的冰原更寒冷。九弒將櫻花墜貼身藏好,像是隻有這樣,兩個人的心纔會緊緊相依。
大殿裡,青斷拿出一個冰玉雕成的玉匣子,盒子透明,裡面有五彩的光溢出來。
青斷對寒夏道:“將你的血滴上去。”
寒夏依言照做,血滴在匣子上,裡面滲透進去,五彩的光芒好像更亮了一些。
青斷聳了聳肩,道:“凡是好寶貝,都有三分脾氣。我說你好運氣你還不相信,這寶貝很喜歡你,或者說很喜歡赤龍炙熱的血。”
寒夏只感覺無語,用自己的血救自己,怎麼想都覺得很詭異。
青斷道:“類的眼淚很難求,不過沒有類的眼淚,有千年的狐淚也是一樣!類和狐同族同宗。”
青斷看着小狐,小狐躲開他的目光,道:“這件事我來想辦法,三日後給你們答覆。”
青斷道:“既然如此,所需要的東西都已齊全。那就要看時間了。北冥雖然終年寒冷,但也有自己的節氣交替,不同的氣節,寒氣的屬性也不一樣。而在節氣交替的時間,兩種寒氣交鋒之時,會產生一種奇怪的守護氣場。這種氣場剛好可以幫我們坐鎮,成功的機會會大很多。而七日後的子時,就剛好是這樣一個時間。七日後,還恰好是寒夏中毒的第二十七天,是一個小週天輪迴。天時地利人和,三者全都佔齊了。寒夏,老天都在幫你。”
老天是在幫自己嗎?寒夏怎麼覺得,老天像是要把自己這條命留着,日後更加肆意的折磨呢!
天黑了下來、月輪皎潔,冷月清輝灑在冰面上,真是一幅絕美畫。
寒夏去找小狐,小狐卻不在。寒夏去問九弒,九弒也不知道。兩人又急急的問守衛,守衛說小狐出去了。
狐類最擅長藏匿和追蹤,要是小狐有心隱匿身形,兩人根本不可能找到。
青斷走過來,道:“不要擔心,不會有危險的。月圓之夜,妖類的靈力最強,而明月夜裡,狐類最喜歡爬在石頭上望着月亮,吸收月亮的精華。小狐自己不會流眼淚,她去找她的同伴去了。”
寒夏清楚的記得,小狐剛剛從山下回來的時候,靈力盡失,被打回了原形。師父將小狐放在院子裡的凹晶石上,小狐一動不動,像只沒有生命的玩偶。只是在有月亮的夜晚,她纔會擡頭看着月亮,那雙空洞的眼睛裡纔有了一點神采生機。寒夏不懂,就坐在地上,和小狐一樣看着月亮,看來看去也只是月亮而已。寒夏問小狐在看什麼,小狐說,月亮其實是一眼泉水,裡面之所以有水,是因爲月亮收着天下人的眼淚。你望着月亮,望着望着,月亮就會收走你的眼淚,作爲報酬,她會降下來一味藥,讓你忘掉你想忘記的。寒夏問小狐想忘記什麼?小狐不說話。寒夏等的困了,望的眼睛也發酸了,就自己回去睡覺了!
月亮!月亮真是一個神奇的東西!
辛苦最憐天上月,
一夕如環,夕夕都成闕
若似月輪終皎潔
不辭冰雪爲卿熱
九弒沒有去睡,寒夏沒有去睡,蘇弋軒也沒有去睡。
青斷無所謂的說:“既然大家都在這,也不多我一個,我先去睡了!”
三人一直等到天亮,小狐還沒有回來。
九弒坐不住,朝外走去。寒夏和蘇弋軒也跟他出去。只見微弱的晨光中,一個單薄的身影朝着這邊走來。
幾人迎上去。小狐很虛弱,九弒伸出手去,小狐卻只是緊緊的抓着寒夏,然後拿出一個小玉瓶,道:“我沒有眼淚,這是類的眼淚。”
九弒將小狐抱回去。
青斷在高臺上站了一夜,耀眼的紅衣上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寒冰。看着小狐回來,沒有表情的臉終於放鬆下來。回去換了一身衣服,一副剛睡醒的樣子走了出去。
薄雪萬年草,類的眼淚,鯤的血,赤龍的血。
三日後,寒夏的雙臂雙腿已經完全沒有了直覺。遠在千里之外的西犬丘,屠天雖然不像寒夏這般,但靈力已經不足以支撐靈魂融於身體,靈魂只能重新寄居在一方銅鼎中,日神對整個大陸的侵襲也減弱了一些。
不過屠天可沒有將自己的賭注全部壓在別人身上,他本來以爲玄清會救寒夏,還帶着一絲希望,但玄清已經明確的表明了態度。屠天更是沒有對寒夏寄予希望,要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屠天開始從瘋狂的從信徒身上吸收信仰,原
本很長的過程現在只需要短短一瞬。無數的信徒一夜間就變成了噬魂怪。這種信仰的供給沒有循序漸進來的純粹,但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救活屠天的命。即使寒夏死了,他還是會活着。
寒夏躺在冰玉牀上,蘇弋軒坐在旁邊。寒夏的眼睛也看不到了,手也喪失了可感觸的知覺。只有蘇弋軒的聲音能讓她感受到,她還活着。
蘇弋軒一直跟寒夏說話,有時候,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在講些什麼。只是知道自己要發出聲音,讓寒夏感受到他的存在。
寒夏沒有力氣,很費力才能說出一句話。她說不清楚,蘇弋軒卻會知道她在講什麼。“蘇…弋軒,我以…前一直覺…得我的話很多,這些…可好,我們兩個…換過來了!”
蘇弋軒摸了摸寒夏的頭,道:“是啊,我一點也不喜歡說話,很多話都是廢話,我以前很不明白人們爲什麼要一直費力的講廢話。後來見了你,纔會知道我以前見得那些人話都不算多!”
寒夏想回嘴,心下一急,更是什麼也說不出來。像一個小嬰兒一樣,只能費力的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
蘇弋軒俯身抱起她,道:“你快些好起來,不然永遠都要被我欺負!”
寒夏笑。臉上雖然沒有表情,但是心裡卻在笑。
七日後。
青斷將寒夏放在不冰泉旁,從不冰泉中舀出泉水倒在裝薄雪萬年草的匣子裡。本來乾枯的野草竟然瞬間開花結蒂,碧綠的葉子,碗大的三瓣花朵,真不像是極北之地會有的東西!青斷將薄雪萬年草放在寒夏身上,然後將類的淚,鯤的血,赤龍的血,依次倒在上面。
一切程序完成,薄雪萬年草像是突然間被妖化了一樣,憑空生出無數的綠色藤蔓,無數的花朵在藤蔓上盛開,像蠶繭一樣將寒夏包裹了起來。在寒夏的心臟處,有一朵別樣美麗妖異的花朵,有五片花瓣,紅色的花瓣,黃色的花蕊,在太陽和寒冰的光芒下,閃着妖異的紅光。
青斷,小狐,蘇弋軒,九弒,小白,五人同時將自己的靈力注入那朵最大的花瓣上。花朵越變越大,越變越大,最後巨型的花瓣將寒夏包裹在其中,而綠色的藤蔓全都消失不見。
夕陽西沉,晝與夜開始交替。天際,黑色的大幕緩緩落下。在黑夜完全將天地包裹的那一刻,花朵在瞬間綻放,紅色的光芒中,巨型花瓣中間如嬰兒般蜷縮着一個少女,就像在母親的肚子裡,安靜舒服,無懼無怕,擁有着世界上最好的保護。
五人收回靈力,紅光卻不減弱,形成一道紅色的光壁將少女守護其間。幾人走近,都被光壁彈了回來,唯獨蘇弋軒很輕鬆的走了進去,輕輕抱起了少女。少女離開花托,紅光消失,花瓣在瞬間凋零。
西犬丘。地下銅鼎妖光滿溢出來,寄居在銅鼎中的日神魂靈終於可以完全和屠天的身體契合在一起。屠天從銅鼎中走出來,眉間出現一道妖化的三足烏符文,脖頸右側如藤蔓般爬滿了黑色的妖化暗紋。身上原本的書卷氣蕩然無存,黑髮如墨,周身自帶一股重重的煞氣,舉足擡手間盡是殺伐。
蘇弋軒看着寒夏,覺得有哪裡不一樣了,卻又說不上來,只覺得這張臉帶着一股子攝人心魄的力量。
結界解除,幾人圍過來。青斷注視着寒夏,眼中有擔心。九弒和小狐本就是妖類,很明顯的看出寒夏身上帶着一股子重重的妖氣。
妖由世間有靈之物修煉而成,有靈之物脫離了自身本來所有的形態,進入到另一種形態,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違背天和的,所以修煉成行的妖精身上自帶一股妖氣。像類、鯤這種動物,天生有靈,可通人性,身上帶的不是妖氣,而是靈氣。妖身上自帶妖氣很正常,但要是人身上有妖氣就不一樣了!人有屬於自己的形態氣息,一旦沾染上另一種生物的氣息,便會擾亂周天本來的運行。輕則只是帶上一股妖氣,重則成魔化妖,喪失人本來的精神意志,變爲瘋魔。
蘇弋軒道:“怎麼回事?”
青斷道:“這就是她活下來要付出的代價,如果我提前告訴你,難道你就會看着她死去嗎?”
蘇弋軒不語,只要寒夏活下來,什麼代價都是值得的。“代價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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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斷道:“她身上的妖氣很重,應該和她與日神的聯繫有關。具體的代價現在還看不出來,要留待日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