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夫人說不用去請安,但哪能真的不去的。
金悅兒要帶呂芙蓉去請安,呂芙蓉緊張拉着自己裙子:“姐姐,我要不要換身衣裳,莫在侯夫人面前丟了你的臉。”
金悅兒上下一打量,滿意道:“你這身就很不錯,不必換了。侯夫人喜歡矜持穩重的小娘子。”
呂芙蓉害羞,心裡卻直抽抽,矜持?穩重?老相吧。橘紅上衣油綠裙子,她才十六,這倆顏色搭的,二十六的人也不願穿啊。紅喜眼可真毒,一堆衣裳裡選了這兩件搭着穿,純粹是襯托金悅兒的。
但,事還未成,該忍則忍。
呂芙蓉隱晦掃過肖媽媽,目光落在紅喜身上,誇讚道:“是紅喜幫我挑的呢。”
金悅兒贊同看眼紅喜:“還是你眼光好。”
紅喜低頭稱不敢。
呂芙蓉盯着她烏油油頭髮,想,你也知道低頭,是不是心虛自己都看不過眼?
金悅兒卻又揀了支自己的金簪給呂芙蓉戴在頭上:“畫龍點睛。妹妹長得好,這一穿戴更好了。”
是啊,更好了,都像你娘了。
呂芙蓉甜甜道謝,我忍。
來到正院,果然沈煙霞已在裡頭了,見金悅兒進來冷哼了聲,再看她身後的呂芙蓉一身扮相未免驚駭,然後看見她頭上金簪便帶了瞭然和同情,對金悅兒卻是鄙視與嘲諷。
韓夫人不見異常,和顏悅色與呂芙蓉說了幾句話,呂芙蓉雖然不是大家出身,做不出端莊大氣的貴女模樣,但也有自知之明,只拿出自己小女兒的嬌憨本色,倒是讓韓夫人略有幾分興趣,還賞了她一隻玉鐲子。
呂芙蓉當場戴上,一副沾了大便宜的淘氣模樣,因年小模樣好,倒不討人厭,反而讓人覺得她還是個孩子。
韓夫人便說自己累了,讓金悅兒帶着呂芙蓉去聽風小築,沈煙霞也去,讓年輕人自己鬆散鬆散。甚至還說了句,呂姑娘討人喜的話。
金悅兒心裡便有了計較,席間風平浪靜平安度過,想來是沈煙霞也知道自己是借了呂芙蓉的春風。
等回到心園,金悅兒思量一路,還是決定請呂芙蓉小住幾天。她想的是,若是呂芙蓉當天走了,礙着燕平侯,韓夫人不定還得繼續罰兩人。若是呂芙蓉小住,韓夫人完全可以借有客人在的藉口,將兩人的懲罰往後推甚至免了。這樣,既免了自己的罰,更給了韓夫人一個人情,日後也少磋磨自己些。
金悅兒開口留人。
但呂芙蓉偷偷得了肖媽媽囑咐,做出爲難模樣。
金悅兒不高興了:“妹妹不是說想姐姐的?咱姐妹許久未見,你多留些日子好好親香親香。”
呂芙蓉咬了脣:“妹妹也想,只是家裡,我爹孃…唉…”
一臉愁眉苦臉。
金悅兒心裡一動:“舅舅舅母怎麼了?上次我娘來還聽說,給你找婆家呢。”
呂芙蓉小臉一紅,扭扭捏捏不肯說話。
金悅兒便讓人都退下去,姐妹倆說知心話。
“我纔多大呀,纔不想嫁人。再說,爹孃給我找的那些…”
金悅兒眸色沉了沉:“配不上你,你不喜歡?”
“我當然不喜歡,”說完這句,呂芙蓉彷彿沒了力氣,垂着腦袋支支吾吾:“他們哪裡有他好的。”
金悅兒聽了清楚,立即追問:“你說誰呢?你竟是自己看上了?是誰?哪家公子哥?”
呂芙蓉頓時慌了,閉緊嘴不說話。
金悅兒逗她:“你不說,我可要去問舅母了。”
“別別別,姐姐就知道欺負我。”呂芙蓉暗暗掐自己一把,努力讓自己更加入戲:“他,他,是家裡庶子,不得爹孃重視,但他讀書很好,真的很好。”
金悅兒一聽庶子,莫名心裡一鬆。再看呂芙蓉粉面飛紅,眼如滴水,端的動情模樣。
呂芙蓉卻裝的辛苦,又掐自己一把,讓眼裡水意更甚。
“他說,等他金榜題名,再來我家提親…姐姐,你不知道,他人很好,真的很好,長得好看,人也聰明,對我也好,只是…你知道,我爹孃不會讓我嫁給…商家的…”
“什麼?商家?”金悅兒吃了一驚。她自己尋思,這人家世定然不高,不然便是庶子,舅舅只是沒品的閒職,也沒得嫌棄。但商家——
“你瘋魔了嗎?商家?士農工商,咱官家豈能與最低等商戶結親的?還是庶子。你真是要氣死人了。”
呂芙蓉落了淚,大腿一定擰紅了。
“可是,可是,我只喜歡他。他說了,先生說明年他一定能春閨提名。姐姐,等他得了進士名,我爹孃便不會嫌棄了吧?”
金悅兒想着,這人年紀定然不大,若是得中進士,舅舅家當然不會嫌棄。又思索,若是個有才華又能力的,便是自家幫一把也好,日後也是個助力。
“那也得等他真中了做了官。”
“定能定能的。”呂芙蓉說的很有信心:“他在學裡可是數一數二的學問,等考中了,再打通一番關係,以後呀,可是天高任鳥飛。”
數一數二,金悅兒真動了心:“你說的是誰家的?別把你騙了,我着人去打探打探。”
呂芙蓉一慌,她哪來的時間變出真人喲,只咬緊牙關就是不說到底是誰,只說再過上半年就知道了。
所幸,金悅兒當她是小女兒害羞,也沒非要問出來的意思,但還是善意提醒:“可要把他身份家境打聽清了。”
呂芙蓉嬌羞,心道,我可不是打聽的再清楚不過嘛。
等金悅兒派人去韓夫人那說呂芙蓉留宿,果然韓夫人同意了,還讓人給呂芙蓉送了一套頭面來。
玉石鑲寶石,看得呂芙蓉直吸涼氣,要去給韓夫人磕頭。
金悅兒便說韓夫人不忍拘束小輩,便攔了她,實際上是她知道韓夫人不喜歡她不喜歡她家的人,哪怕這會兒要用呂芙蓉。因爲那玉石,還有上頭的寶石,都是一般品質,也就呂芙蓉看不出來還感恩戴德。
沈煙霞竟也派人來示好,卻送了四匹好料子,說給呂芙蓉做衣裳。
金悅兒氣歪了臉,都是上好雲緞,小姑娘才穿的起來的粉嫩鮮亮顏色。
呂芙蓉心裡喜歡,面上惴惴:“姐姐,我是不是給你丟人了?”
“沒有,”金悅兒咬牙切齒:“她是嫉妒你得了夫人喜歡,夫人可不喜歡小輩穿輕佻顏色。”
呂芙蓉看眼料子,蘋果綠,淡葡萄紫,霞紅鵝黃,要膚色白氣色好的人,還得年紀正當時,才相得益彰,果然是挑人的顏色。
正巧,她膚白無暇,白裡透紅,做衣裳的主料,很合適。
“那我便不用。我也不怎麼喜歡這幾樣顏色。”心在滴血啊。
金悅兒滿意一笑:“我這裡有更好的,來,我幫你選幾身,讓針線房給你趕出來。”
“謝謝姐姐。”
一時間,姐妹和睦,彷彿誰也沒有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