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平侯府最近死氣沉沉,確切的說,是韓謙兩位平妻的的院子死氣沉沉。
自從五月間,渁競天第一次進京開始,韓謙都是歇在書房裡獨自安寢。任沈煙霞和金悅兒使出渾身解數,便是拉了各自兒子韓蘊和韓桐,也沒能成功讓韓謙在自己院裡留宿過。
金悅兒又恨又怕,但見沈煙霞也沒比自己強,莫名又有種解氣。因當年的事,她進來便被沈煙霞和燕平侯韓夫人看不上。沒辦法,誰讓她婚前失貞,而且沈煙霞是韓夫人的親侄女呢。
話說回來,以韓夫人的手段,若是她沒抓緊機會和韓謙生米成熟飯,必進不了燕平侯府的大門。誰讓她爹只是六品官呢,還是如今在燕平侯府的提攜下。沈煙霞的爹卻是四品,更何況韓夫人還是沈家女。
“世子又出去了?”金悅兒努力不讓自己失去優雅。
丫鬟不敢大聲說話,低低應是。
“該死的——”金悅兒喉間壓下模糊一聲,也不知是“金汐兒”,還是“渁競天”。
丫鬟大着膽子勸道:“世子雖然日日出去,但咱偷偷派去的人見了,每次…都沒上前說話的…”
金悅兒恨恨一拍:“說不說話重要嗎?世子心裡始終裝着…先世子夫人,讓我如何,如何…”
每一次說到“先世子夫人”,金悅兒的心就是一痛,沈煙霞同樣如此。
當初兩人同日嫁進燕平侯府,兩頭一樣大。韓夫人說,誰先生下兒子給誰請封世子夫人。韓謙卻道,他的夫人,只有金汐兒,此生再無世子夫人,便是日後成了燕平侯,也只會爲金汐兒請封侯夫人。
兩人氣得不行,可心裡都覺得韓夫人最終會兌現承諾。韓謙勢必會在兩人中選一個擡爲繼妻。後來,兩人竟同時有孕,金悅兒日子大半個月。等快臨盆,感覺不到要生的動靜的金悅兒發現自己吃的藥裡多了不該有的東西,對大人孩子倒是無害,只是會讓生產日子往後延罷了。
不用想,肯定是韓夫人手筆。
金悅兒是個膽大的,不然不會在金汐兒剛出事,就趁韓謙醉酒爬牀。得知了韓夫人心思,金悅兒立即行動起來,假裝失足,跟沈煙霞兩個大肚子狠狠撞了下。就這樣,兩人同時進了產房,同時飆着勁兒的生孩子,然後…各自產婆說的時辰竟然是同一時刻。
韓夫人差點兒氣暈,她雖然高興一下得了倆孫子,可大小總該分出來。
沈家本來便要當嫡長,金家也要當長子,三家便扯起來。那陣子,京城誰家都說燕平侯府好福氣,前世子夫人過世才一月,花容月貌新兒媳一進倆,同時有孕同時生,不一個孃的親哥倆兒還同時落了地。真真…聞所未聞見過未見。
後來,被鬧煩了的韓夫人乾綱獨斷:沈煙霞生的韓蘊爲長。
金家敗北。
但兩家誰都知道這事沒過去,一直都憋着勁兒呢,畢竟,嫡還未定。
金悅兒想起往事,不由嘆氣,再想到韓謙,想到侯府,立時又起了鬥志。
“沈煙霞又去正院了?”
“是。奶奶,您也去…”
“我去做什麼?看夫人冷臉嗎?”
金悅兒揉着腦袋,那聲奶奶,聽得她多不甘啊。若不是沈煙霞,她該被稱一聲“世子夫人”的。
金悅兒的這聲“奶奶”,和郭氏的那聲“太太”可不一樣。郭氏身有誥命,能被人尊稱一聲“夫人”,不過是爲金夫人在府裡稱呼分開才如此叫,那是尊敬長輩。可她呢,生生提醒她只是平妻,沒有誥命。
金悅兒深吸一口氣:“我巴不得夫人能幫沈煙霞把世子拉回來呢,那樣我豈不就有機會也把世子爺留到心園?”
“是…奶奶,世子爺那邊,咱還要繼續——”
“不用了。”金悅兒煩躁擺手:“既然那渁競天不是先世子夫人,跟着也沒用。不過是個水匪,世子爺只是貪圖那張相似的臉。渁競天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屠夫,世子高風亮節陽春白雪,必然瞧不上那樣的人。”
“是。”
燕平侯府正院,韓夫人也在勸哭泣的沈煙霞:“謙兒不過是被那張臉迷惑了,這根本不是一條道上的人,走不到一塊。你沒聽到人回?謙兒可曾往那渁競天眼前湊?他自己心裡有分寸。等過幾天,你表哥便好了,還不是往你那裡去。莫哭了,回去讓蘊兒寫個大字,我拿給謙兒看,當爹的能不記着兒子的?”
好容易才勸回沈煙霞,韓夫人無力揉額頭:“唉,若是當初沒出那件事…其實我對先世子夫人也是很滿意的,唉…”
旁邊媽媽立即勸道:“是先世子夫人福薄。”
韓夫人揮手,閉上眼,媽媽悄悄退出去。室內一時靜謐,等韓夫人再睜開眼,一陣厲光閃過:“若你不是官…便是消失了也無礙…”
可惜,渁競天是官,從三品,很高了。不是她一個後宅誥命能動的。
韓謙此刻在哪?
渁競天和杜儀娘帶着孩子們在月老廟前的空地上流連。她們當然不是來求姻緣的,只是月老廟前的小吃攤子衆多又美味,外地人來京城都會來見識一番。畢竟,再貴的小吃攤子普通人也能消費一二。
杜儀娘問渁競天:“那男的沒完了?”
韓謙就站在外圍一處高地,默默望向這邊。
渁競天彎彎嘴角:“隨他去。”
這裡多少美好回憶啊。曾經,韓謙和金汐兒偷偷在廟前那顆大桃樹上拴紅線。每次都拴的高高的,兩人認定彼此會圓滿一生。啊呸,渁競天想着想着就想罵,假如當初真死了,那作爲金汐兒的一生不能不說圓滿。可金汐兒到底沒死,她還活着。當然,在韓謙看來是生死未卜難有活路,可這也不是她才遭難他就跟金悅兒那個賤人滾牀單的理由。賤人!兩個都是!
跟金悅兒這個居心叵測的所謂“閨蜜好友”比,渁競天覺得從小垂涎韓謙並肆無忌憚展示自己野心的沈煙霞遠遠可愛的多。
可惜,渁競天垂眸,一片冷光,當初黑大頭擄了自己得意忘形之下說的話,足以證明沈家在裡頭的居功至偉。
金悅兒別想好過,她沈煙霞也逃不了。
這不就開始了嗎?韓謙整日懷念金汐兒,還會跟他們卿卿我我?只要自己不是金汐兒,他韓謙就一輩子也忘不了金汐兒的好。
馬蛋,自己“死”了一個月,他一娶倆。甚至,那倆兒子只比朝兒小几個月。
韓謙的一往情深也不過如此。
渁競天覺得噁心,原來昔日情郎不過是個繡花枕頭。
“吃好沒?回家嘍。”
倆孩子個個挺着高高小肚皮,被各自孃親牽着慢慢走,溜食兒。
韓謙遠遠的跟,心裡無數次糾結,那個小女娃的爹到底是誰?難不成自己真認錯了人。
竹竿駕着馬車來接人,倆眼冒光:“寨主,剛纔我在大街上瞧見一匹馬,好馬,幾個眨眼就掠過去了。”
“嗯?”渁競天皺眉:“誰家紈絝鬧市縱馬,以後孩子出來得小心些。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