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娘子從容從後頭出來,手上舉着一本冊子,古井無波道:“從於氏勾引我夫君開始,每次她或者婆子與我夫君見面說的話,我都記下了,什麼時候什麼地方也有標註。我可與於氏還有那個婆子當面對質。”
也是於氏狂妄,瞧不上冒娘子管不住自己男人,得意於冒表哥一心惦記着自己,而冒娘子又一心追隨夫君。冒表哥的視線讓她格外虛榮自滿,冒娘子的幽怨又取悅了她,因此,她竟大都不避開冒娘子的。
看着那本冊子,冒表哥心緒複雜,原來她不只是吃醋,她竟早存了這份心思,早早收集於氏的證據了。
冒娘子看向他,冷笑:“於氏拿了銀子全置了私產,幾次經過你的手,你不記得何時交易,是在哪裡嗎?你還是中人呢,怎麼就沒有證據?到了今時今日,你還要爲那個賤人遮掩?”
“我,我不是——”
冒娘子尖利叫喊:“你兒子,你女兒都要被人拉去賣了?我生了他們,我養了他們,你這個什麼也沒爲他們做過的父親,爲着見不得人的齷齪心思還要他們拿命去救你的姘頭?”
這話信息量太大,這是說韋大頭上綠了啊。
清海伯臉綠了,對頭都不自禁同情了他把。
冒表哥看着始終沒能走出來於氏的伯府大門,想着她的絕情。自己因她死了也就罷了,誰讓自己做了這錯事。可娘子呢,因爲於氏,自己從未看重過她一天。兒子呢,女兒呢?那是他真心疼愛的子嗣啊。
若是於氏說救不了他,但能安置好孩子們,他願抗下所有罪責。但——她竟如此絕情,竟不認了自己,這不是逼着自己一家跳火坑嗎?自己從不欠她的,自己的孩子更是不欠她,冒家的香火不能斷。
你無情,休怪我無義!
冒表哥瞬間做下決定,將於氏偷偷置辦的幾處鋪子和小莊子一一道來,何時買入,從何人手中買入,找的何人都說的清楚。關鍵是,官府裡有契書,上頭落的於氏的名。
於氏那麼愛財,怎麼可能願意自己的私產上落別人的名?成了鐵證。
於氏,徹底完了。
於氏倒在地上宛如爛泥,下人來回奔跑,將大門發生的一切一句句複述出來,再沒人願看她一眼。
於老夫人怒不可遏:“你這不守婦道的賤人,竟做下如此不容之事。”
大夫人也冷臉威嚴喝道:“若是還有良心,就認了罪過,莫牽連了伯府,害了你的孩兒。”
韋大失望搖頭:“想不到你竟是如此污穢之人,我錯看了你。”
於氏苦笑,她是爲了誰?
“相公,你救我,你救我!我都是爲了你啊——”
“閉嘴!”伯夫人拉長老臉,絲毫不留情:“是你自己心術不正,與我孫兒關伯府何干?識趣的自去認罪,宏兒幾個還是伯府子孫。若是不識趣——”
大夫人冷淡開口:“如此無德無行的婦人不堪爲韋家婦,我兒自有新婦伺候,韋家只能有清白身正的兒郎。”
於氏絕望,這是拿自己的孩子來拿捏自己?
“相公——”
韋大別過臉:“我會善待他們。”
再無別路。
於氏心慌心痛,她爲何要對付二房?一開始是因爲眼紅黃尚善的嫁妝,眼紅韋二對她的專情。可,是誰一次次在她耳邊憤慨,他纔是長子長孫?是誰在她耳邊嘆息,出外做客又被韋二奪了風頭?韋二身陷賭坊,是誰興高采烈?自己得了銀子,是誰再納新妾?
我爲你淪落成魔,你卻棄我如履。
可恨,爲孩子,她別無選擇。
“然後,於氏就認罪了?這事兒就完了?”
小祥子點頭,豎着兩根手指頭:“兩天。兩天。這事兒就這麼完了。嘖嘖,不愧是咱蒼牙山出手,要的就是乾脆利落不拖泥帶水。”
“餘波不了。”渁競天嘖嘖:“於氏肯定是不能留在韋家族譜上了,韋大再娶誰?於氏捨生取義留下的幾個孩子以後會如何鬧?一輩子的爛賬算不完。”
桃子託着腮:“我倒是好奇黃家怎麼跟韋家算賬。黃姐姐吃了那麼大的虧,黃家可一直沒出聲呢。寨主,像你說的,憋着要放大招啊。”
“你好奇就去看唄。”
“我可沒理由去黃家。”
“怎麼沒理由?你給金夫人衣裳做好了?送去,順便去黃家逛一逛。”
桃子撇嘴:“寨主說的跟咱寨子裡串門似的。”
說完兀自苦惱,她給金夫人做的衣裳倒是大體好了,就是拿不準繡什麼花紋才配得上金夫人。
渁競天笑笑,因爲太過在乎,總是覺得自己還不夠虔誠不夠盡心,這半路緣分竟如此入了心。
這邊桃子苦惱,那邊就有個漢子捧了心。
渁競天惡寒,特麼喜歡了這麼久都沒上去亮個明話,還是不是老子手下的兵。
話完八卦,人一散,就把捧心的漢子王樺偷偷叫來:“喏,去街上買捧玉簪花來,要葉子肥大好看的。”
王樺不樂意了:“寨主要花讓衛同給你買去。”
就這種不開竅的貨,渁競天一巴掌甩過去:“送給桃子的,你不去,我喊別人。”
王樺捂着腦袋賠笑:“別,別,寨主,我這就去,這就去。”
說完往外頭跑,跑兩步又跑回來,眼巴巴問:“爲什麼是玉簪花?買桃花不是更好?”
渁競天氣笑:“你厲害,你去買桃花試試?”
知道投其所好嗎?現在桃子需要的不是桃花。蠢貨。
王樺雖然不明白,但也聽出渁競天意思,捂着腦袋狂奔向花肆。
兄弟們說了,那些老太太們最愛給人說親保媒,桃子新認的那個娘萬一多事給桃子相看,他可怎麼辦?寨主都嫌他下手慢丟蒼牙山的臉了。不行,肥水不流外人田,他得趕緊把桃子娶回來。這京城男人最是靠不住,不能讓桃子遭殃。
等王樺抱着遮了他半個人的大捧玉簪花站到桃子面前時,桃子是茫然的。
“幹嘛?”
王樺嘿嘿笑着,求助渁競天。
渁競天淡淡開口:“我瞧着金夫人帕子上繡的正是玉簪花。”
噌,桃子眼就亮了,接過花,對着王樺甜甜一笑:“王大哥,謝謝你呀。”
那軟媚的聲音,王樺眼都不會眨了,同手同腳轉身後走。
桃子更是咯咯笑個不停。
王樺差點兒摔了。
桃子笑完了看渁競天,嗔道:“寨主不早說。”
渁競天取笑道:“我要看看某人有多笨呀。”
也不知道說的是桃子,還是說的王樺。
桃子臉紅了紅,捧了花去描花樣了。
渁競天又囑咐了句:“要淡雅些,多搭配些葉子。”
“曉得。”
桃子細細拉過那件衣裳的袖子,在寬邊上比劃着。這可不止是她一人的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