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姐
第二天,李月姐去衙門打聽,才知道此次事件的原由,此次水災淹了京郊十幾個重鎮,死掉不少人,再加上柳窪這個重災區,潰壩之後,又引起了山體塌方,堵塞了河道,如今整個柳窪成了一個大湖,等於朝廷這幾年在柳窪的投資全部灰飛了,便有一些不省事的御史上拆子要皇上下罪已詔。
皇上當然不樂意了,誰沒事把錯往自己身上攬哪,君有憂,臣解之,自有那懂得察言觀色的臣子爲皇上分憂,說柳窪河道工程才建成不久,就出現潰壩,這裡面說不定有那營私舞弊的,要求追究柳窪河工衙門的責任,於是纔有了這次事件,而隨着調查的深入,事件就擴大了起來,不止柳窪河工衙門,便是鄭大等漕幫上的一干主事,以及當初給河道工程供貨的商家也全下了大牢,最後發展到二王爺也被皇上奪了差事,勒令在府裡思過。
總之事情是一發不可發拾。
李月姐琢磨着,這事還得找鄭典,如今也就他能跟上面說上話,於是一清早做好豆腐,李月姐便去找鄭典,到得鄭典的的屋前,卻看到鄭典正在門口的磨刀石上磨刀,一頭烏黑的頭髮還有些溼漉漉的,便是那衣裳上也還着一種潮溼,明顯是叫晨露給打溼。
再看那磨刀石上的菜刀,磨的光亮光亮的。典小子不會是磨了一夜的刀吧,李月姐知道,這小子以前做事毛燥,於是鄭老太就規定他,凡是遇到大事,就先磨刀,把心磨靜了再去做事。
這小子倒是把鄭老太的話記在心上了。
“七爺讓人送信來了,讓我們稍安勿燥,皇上過幾天會下來視察災情,對這件事到時會有定奪。”鄭典看着李月姐過來,再看李月姐眉頭深鎖。那心裡清楚李家阿姐擔心什麼,便先一步寬心的道。
“這種事情等不得的,萬一皇上到是就定了大家的罪了呢,金口一開,便沒有收回的餘地了。”李月姐道,明顯着。此次水災,皇上要對天下臣民有個解釋,河工衙門便是沒罪也有罪了。
“定罪總要有證據的,如今柳窪全淹了,別說沒有。就是有想找也找不到,有二爺和七爺在,三司那邊不可能沒有證據就定罪的。我估計大家也就關一段時間就能放出來,不過,衙門的差事怕是都要丟了。”鄭典說着,便將李月姐讓進了屋裡坐,提了茶壺要給李月姐倒茶水,只是茶空空如也。
“我這就去燒。”鄭典摸了摸鼻子,急慌慌的鑽進廚房,只是燒個鍋卻燒的黑煙四起。李月姐心裡清楚,鄭家雖然也是農家,但這小子自小卻是被家裡寵慣了的。後來跟着二爺吃了苦,雖也算磨練了出來,但這竈上的活怕是手生的很。便上前搶過他手裡的柴火,將他推開,然後自顧自的燒了起來,沒一會兒,水開了,又看着一邊的罐裡有些玉米粉,便又幹脆燒起了玉米糊糊。
等到燒好,鄭典便狼吞虎嚥的,他昨晚去衙門裡找人打聽事情,陪人喝了一肚子的酒,飯菜卻沒吃多少,晚上又磨了一晚的刀,那肚子早就餓通了。
李月姐哭笑不得的看着他的吃相,難怪老太一直不放心他,這小子就不是一個會照顧自己的人,一身的毛病。
隨即想着先前鄭典的話,便道:“真要找證據也不是完全沒有的,就我所知,當初楊大人主理河工衙門時,定下的物料,多少也是吃了點回扣的。”李月姐這時坐在一邊皺着眉頭道,當初墨易跟着楊東城,也知道一些內情。
其實這些倒也不是楊東城下口袋了,而是當初楊東城初掌河工衙門,他又是外地人,要攏絡人心,免不了使些手段,因此,拿的回扣全都成了手下衙差的福利了,得了他的好處,衙差們自然盡心當差了。
“這我知道,便是二爺心中也是有數的,這種事情再怎麼清廉也是免不了的。”鄭典吞下一口玉米糊道,也皺起了眉頭,這一點不得不防,這種事情不查沒事,真要查起來到時就授人以柄了。
“不過,你也別太擔心,我昨天已經去牢裡見了楊大人,他跟我說,整個河道工程包括用料等都有詳實的記錄的,只是這些已經被朝廷派下來的御史封存了,他讓我想辦法拿到這些記錄,這樣,在用料上面,別人就沒有話。”
說到御史,李月姐心裡嘆氣,這次便是於子期也不能倖免,一併在審查之中。
“你打算找誰?”李月姐問。
“找七爺,二爺也受了此次事件的牽連,七爺跟二爺感情很好,不會坐視的,另外,若是有機會的話,還可以請七爺幫忙找找申大人,聽說此次,申大人會跟皇上一起到通州,於大人是他的孫女婿,也不會坐視的。”鄭典道。
“嗯,那你小心點。”李月姐點點頭。
鄭典這時吃完了早飯,李月姐便收拾着碗筷,鄭典又進屋裡收拾了東西,出門的時候,卻把家裡的鑰匙塞在了李月姐的手裡,也不說幹什麼,就衝着李月姐道:“我去京裡了。”說完,就轉身離開了,遠遠的又回頭衝着李月姐擺了擺手。
李月姐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上的鑰匙,心裡卻是起了一種莫名的情緒,最後搖搖頭,幫着鄭典檢查了屋裡屋外。又在鄭老太的靈前上了一柱香,然後轉身鎖門,卻不急着回家,而是去了漕幫壇口。
以往壇口熱熱鬧鬧的,人來人往無數,而今卻是門可羅鵲,自鄭大牽涉進柳窪潰壩事件後,漕司已正式下文,解除了鄭家壇口運漕糧的權利,原來跟着押漕的漕幫弟子就散了,若不是鄭家兄弟多,又都是狠人,再加上鄭典護着,便是壇口這片房產,也差一點叫漕司的人佔了去。
“月姐兒,你來了?”見到李月姐進門,鄭大娘子招呼着,此刻她兩眼紅腫紅腫的。顯然鄭大伯的事情,鄭大娘子沒少操心。
“嗯,我來找鐵牛。”李月姐道。
“鐵牛帶着腳力行的人在碼頭上接活,有什麼事嗎?可是你鄭大伯那邊又有什麼變故?”鄭大娘子頗有些驚弓之鳥的神情道。
“不是,是有個事讓鐵牛幫忙,我跟大娘說也是一樣。”李月姐道。
“你說。”鄭大娘道。
“是這樣的。我聽典小子說,過幾天朝廷的欽差要下來視察災情,到時候還要審柳窪潰壩的案子,我想讓鐵牛把當初參於修壩的人儘量都找出來,能找多少算多少。這些人蔘於修壩,對於壩的用料什麼的都有數的,到時候。他們至少可以證明河工衙門沒有偷工減料,只要河工衙門沒有大錯,那別的牽連進來的人便也沒什麼罪了。”李月姐道。
“嗯,這也是一個辦法,這事情就包在我鄭家人的頭上了。”鄭大娘子一聽李月姐出的這主意,不管成不成,死馬當做活馬醫,便保證道。
之後兩人又聊了幾句。李月姐自不免勸鄭大娘子寬心,鄭大娘子又反過來勸李月姐寬心。到最後都無奈的搖頭,誰能想到一場天災最後又變成了官非。這便是世事變換,人生如棋啊。
隨後李月姐便告辭回家。
二嬸這幾天身體見好了點,整日裡帶着榮延榮喜在城裡城外轉。打聽着二叔的消息,而因爲墨易的事情,本來之前說好要搬家的也推遲了,李婆子和李老漢兩個如今是即擔心着兒子又擔心着孫子。
不過短短數日間,兩個人花白的頭髮更白了些。
李月姐進得屋,就看到自家阿爺就坐在門口編竹籃子,門口已經擺了高高的,阿爺的手藝好,這樣的籃子每天都能賣掉好幾個。
“回來了,鄭家那邊怎麼說?”李老漢問。
李月姐便把鄭典上京找七爺,以及自己請鄭大娘子把當初參加工程的河工找齊的事情說了說,李老漢點點頭:“嗯,這事做的好,有這些證據,至少也能證明墨易他們是盡職盡責的,潰壩的事情是天意,這是老天在收人那,只要墨易這次能保得命在,衙門的差事丟了就丟了。”
嗯,李月姐點頭。
“喂,兀那小子,你看什麼看呢,要買豆腐就買,不買就走。”就在這時,一邊的豆腐檔上,月嬌沒好氣衝着跟前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哥道。
那小哥穿着一件洗白了的長衫,臉上的神情有些靦腆,這會兒被月嬌一吼,那臉就脹的通紅
“月嬌,你幹什麼呢,和氣生財,做生意哪能由着你這脾氣。”李月姐沒好氣的道。
“大姐,你不知道,他剛纔一直就衝着我們這裡打量,也不買豆腐,誰知安的什麼心哪?”李月姐聳着鼻子道,通州地面比柳窪亂多了,一些個遊手好閒的盡喜歡盯着大姑娘瞧,月嬌自然要防着點。
月嬌說着,仍瞪着那有些手足無措的小哥。
“我沒有壞心思,我是來找人的,請問你們是不是柳窪李家?”這時那小哥做着揖道。
“正是,不知這位小哥找我們何事?”李月姐看着那小哥似乎是有話要說,便上前問道。
那小哥聽到李月姐這知說,便長長的出了口氣,然後道:“我是幫李仲達李二叔帶口信的……”
“你是說我二叔?他在哪裡?他沒事吧?”李月姐一聽這小哥說出二叔的名字,心中一陣驚喜,連忙問道,一邊李老漢也圍了上前。
“嗯,沒事,他受傷了,在我家養傷呢,自己沒法來,便託我帶個口信報平安。”那小哥道。
聽得那小哥的回答,李月姐長長的鬆了口氣,心中一陣歡喜,總算是聽到一個好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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