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徐庶從蒯祺、龐山民處知曉諸葛亮在給其兄諸葛瑾的書信中建議用火攻對付曹軍鉅艦之事後。立刻轉身去找張遼。作爲張遼的下屬,徐庶自然比蒯祺、龐山民更清楚張遼護短的脾氣,也更清楚龐山民所說的最壞的結果出現時張遼的反應。
但是當徐庶見到正在與剛剛趕到房陵的司馬懿聊天的張遼時,卻不知究竟該怎麼向張遼提及此事。何況現場還有司馬懿在,北方世家和南方世家之間的矛盾如今的徐庶也能夠略窺一二了。
“元直,何事如此緊張?”張遼笑着問道。
徐庶看了看司馬懿,有點爲難。
司馬懿很大度的站起身說道:“將軍,懿尚有些私事未曾處理……”
“誒!”張遼一揮手打斷了司馬懿的託辭,說道:“你二人皆是我幕府官員,有何事不能明言?仲達休要託辭離開,元直也無需有所顧慮。”
徐庶見狀,知道張遼不會瞞着司馬懿,便狠狠心,乾脆將蒯祺、龐山民的原話和盤托出,並清楚地說出他們與自己的聯繫。
聽完徐庶的話,張遼眉毛一擡,不覺有些好笑,他沒想到在歷史上那個穩重的諸葛亮怎麼會如此昏招迭出。不說他的動作是否會影響到曹操,只說曹操是否會一直容忍他這樣的小動作便很值得商榷。雖然張遼清除歷史上那個“未出茅廬便定下三分天下之計”的諸葛亮依仗的是他在荊州那因爲婚姻、求學而形成的龐大的關係網,並非是什麼神機妙算的能與之過去未來的神棍,但既然隱居隆中。卻又要不斷地展現出自己的身影,這頗讓張遼感到有一種看到了後世《動物世界》中鳥類雄性求偶時的那種表現。
“這哪裡還是那個‘寧靜致遠、淡泊明志’的臥龍?分明就是個慾求不滿的怨婦!”張遼心中不免有些“惡毒”的想法。
看着徐庶有些忐忑的神色,張遼自然不會讓自己看中的人才寒心。雖然史書上記載諸葛亮曾戲言徐庶等人不過州郡之才,可是張遼卻始終認爲若非曹操去世,曹丕又在做世子時早早的建立了自己的班底,徐庶這個有着劉備背景的人才始終無法被重用。但就是如此,徐庶也做到了右中郎將、御史中丞,這相當於後世的首都衛戍區軍事長官和最高檢副檢察長。而石韜也同樣官至御史中丞,孟建更是做到了徵東將軍。這足以說明諸葛亮的戲言也確實只是戲言,其中是否有尊己貶彼的用意也未可知。但是張遼同樣知道,後世的清末名臣李鴻章曾經說過,史上最簡單的事情莫過於當官。雖然這話有它特定的歷史背景,但是從管理學的角度而言,越是高層管理者越是應該看似輕鬆。中低級官員需要的是才能和品德,高級官員更重要的則是大局觀和修煉至大成的厚黑神功。
“將軍,是否要將此事通報主公?”司馬懿身爲張遼的長史,當然要提醒張遼切勿因私情而使曹操生疑。
“報吧。按照普通情況報上去就是。”張遼表現得很是平靜。
張遼的態度讓還想盡點兒力的徐庶很是不解,但司馬懿卻明白了張遼必有對此早有準備。
“元直,水軍戰鬥你我皆不熟悉,可是甘興霸當年雄霸大江,便是荊州水軍亦不敢輕易招惹他。而陸伯言也是家學淵源,吳郡陸家如今最傑出的子弟,又指揮水軍鎮守廣陵多年。這兩人皆是水戰行家,怎會對火攻不加提防?再告訴你們一點,我軍的巨型戰艦在建造之前就曾經考慮過如何應對敵軍火攻,在戰艦製造上有着針對性的佈置。除非是孫權、劉備不計成本的將我軍艦隊誘入伏擊圈,然後以可以鋪滿江面的火船攻擊。否則斷然無法給甘寧造成麻煩。可是要達到這個目的,難道你們以爲郭奉孝的軍情司和甘寧、陸遜二人都是擺設不成?”張遼信心滿滿的說道:“以我個人的觀點,江東真正能稱得上有統帥才能的將領並不多,周瑜算是一個,而陸遜便是另一人。偏偏甘寧也不是個剛愎自用的人,對於他知根知底的陸遜,甘寧很多時候也是言聽計從的。我們就拭目以待,看着水軍到時候報捷吧!”
司馬懿、徐庶除了見過甘寧兩次,便對甘寧、陸遜只有檔案上的印象,不過他們全都知道,甘寧雖不是張遼發掘,但卻是張遼力主讓其建立水軍的。曹軍水軍能有今日的規模,張遼功不可沒。而陸遜則是張遼親手發掘,並在陸遜加入曹營的初期對其呵護有加,也爲陸遜成爲水軍另一巨頭奠定了基礎。對甘寧、陸遜的能力,張遼自然是除了他們自己之外最有發言權的,張遼能如此相信甘寧、陸遜,他們也無需爲千里之外的水軍擔心了。
“可是,孔明他……”徐庶還對自己的好友有些放心不下。
“沒事的,此時荊州未定,即便諸葛亮未曾出仕荊州。但僅僅是在與其兄的書信中‘閒聊’兩句,主公不會介意。至於投石機,不是還有黃家阿醜的功勞嗎?”張遼似笑非笑道。
知情的徐庶沒有驚訝,但司馬懿卻有些詫異,他問道:“黃家阿醜又是何人?能讓將軍提及,當又是一才華橫溢之輩吧?”
“哈哈哈!仲達頗有自誇之嫌啊!”張遼取笑了一句後說道:“阿醜是諸葛亮之妻,黃承彥愛女。也是蔡瑁的外甥女。此女卻是才學過人,但與昭姬小姐所不同的是她更傾向於墨家學說。若是有可能,我倒是建議主公能讓她掌管將作監啊!”
張遼的話在女子以及基本上退出政治舞臺的年代還是很有衝擊力的,不過無論是司馬懿還是徐庶,他們雖然認可張遼對黃月英能力的評價,卻一致認爲張遼建議黃月英管理將作監不過是一句笑談。張遼隱晦的一次試探就是無功而返。
而在柴桑,當魯肅等部下告辭之後,孫權卻又將孫靜留了下來。
“叔父,有一事孤不能自決,還請叔父共同參詳一二。”孫權說道。
“仲謀,你我是君臣亦是親人,又是但說無妨。”孫靜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後說道。
孫權從他身後拿出一張地圖,在孫靜面前的案几上打開鋪好,指着荊南四郡說道:“叔父,如今荊州局面無法改變。與其削弱自己援助荊州,倒不如乘此機會增強自己的實力,以加強將來對抗曹操的基礎。”
“仲謀欲圖荊南四郡?”孫靜立刻明白了孫權的用意。
“正是!”孫權斬釘截鐵的說道:“劉表已不可爲,我軍也並未違背昔日盟約。連克廬江三城、圍攻合肥,兩萬多將士陣亡和潘璋將軍重傷的代價,足以證明我軍盡到了責任。如今也該是我軍爲自己着想的時候了。”
“仲謀所慮確實周全,在無法與荊州一起打擊曹軍的時候便可以城荊州全力抵抗曹軍之時從荊州獲得我軍將來抗曹的助力,嗯……仲謀。你確實超越了你的父兄,真正成熟起來了!”孫靜對這個侄子此時成熟的的表現十分滿意,不同於孫堅、孫策的那種熱情和義氣,孫權此舉雖有背信棄義、冷酷無情、趁火打劫之嫌,但卻是一個主君在這種困境下最好的選擇。孫家有此家長,孫靜心中大爲安心。
“昔日荊州也僅僅是憑藉江夏黃祖和長沙劉磐阻擋我軍。如今黃祖似乎已於曹軍取得默契,雙方按兵不動,但長沙卻因爲劉磐、黃忠的相繼離開而大門洞開。若是我軍真能順利佔領荊南四郡,確實對接下來的戰事有利。不過,”孫靜考慮了一下後說道:“仲謀,你是否考慮過這荊南四郡我軍能夠切實掌握嗎?”
“長沙乃是父親昔日爲官之地,不可能一點基礎都沒有。而零陵、武陵、桂陽三郡,也大都據城而守,只要拿下那幾個關鍵城池,便等於掌握了全郡。同時還可以派出歸順我軍的豫章郡山越族人,讓他們去勸說荊南四郡的越人和蠻人,借他們的兵,增強我們的力量。而我們需要付出的僅僅只是一些糧食而已。”孫權說道。
“不錯!越人、蠻人在這南方山地更爲兇悍,有他們相助,絕對可以拖出曹軍。同時拿下荊南四郡,便可以從陸路上與益州取得聯繫,只要劉璋能緊守益州,我們便可以建立一條對抗曹操的防線。而且以士燮的老奸巨猾。必然能看出曹操不會容忍他繼續割據交州,一旦荊、揚平定,曹軍是一定會南下交州的。有此共識,只要不讓士燮傷筋動骨,也可以從交州獲得糧食和軍械的支援,甚至能夠得到部分兵力。仲謀,你欲命何人爲將攻佔荊南?”孫靜在分析了佔領荊南四郡的好處後問道。
“此事孤也未曾決定,叔父可有好的建議?”孫權麾下頂尖的戰將雖然沒有,但是在合格的將領數量上卻要多於劉備、劉璋和韓遂,他的父兄畢竟還是給他留下了系那個當豐厚的遺產,足以讓孫權的面對除了曹操之外的諸侯時稍占上風。
“公瑾不能離開。否則無人能對付曹操水軍。可以德謀(程普)、義公(韓當)、公覆(黃蓋)均可爲主將,再命步騭、呂範、呂蒙、陳武爲副將,調兵三萬,便足以輕鬆攻取荊南。”孫靜斟酌一番後說道。
“程老將軍年事已高,倒不如留在柴桑休息,併爲治所遷移之事坐鎮柴桑。黃老將軍要擔起柴桑至宛陵的安全,荊南就讓韓當將軍前去吧。步騭、呂蒙、呂範、陳武皆是得力之人,不過還需有我孫家之人在場,就讓仲異兄走一趟吧。”孫權這個決定看似有些不體恤剛剛兵敗的韓當,但卻實在是給了韓當一個重新證明自己的機會。同時孫權也藉此機會讓孫靜次子孫瑜立功的機會,以改善孫家內部的氣氛。
孫靜看着孫權,眼中掩飾不住欣喜的眼神。當孫策進入彌留之際時,他是極力主張立孫權爲主的,自然與那些以“酷肖伯符”爲由而擁護孫翊的人截然相反,甚至還因此與野心暴漲的長子孫暠差點父子相殘。如今孫權日漸成熟,孫靜也覺得自己沒有辜負去世的兄長的囑託,孫家終於出現了一個可以主持大局的家主。
“仲謀,奪取荊南畢竟不是小事,還是要與公瑾、子敬、子瑜和幾位老將軍多多商議,務必要使荊南順利被我軍佔領。能減少一分損失,便可以在對抗曹操時多一份力量啊!”雖然孫權已得到孫靜的認可,可數年的習慣一時還是無法改變,孫靜免不了還要提醒孫權。
“叔父之言侄兒定會牢記。”孫權恭敬的回答,此時他也暫時放下了主君的身份。
蔡陽城中,得到了襄陽最新消息的蔡瑁也將兄弟和部將召集到一處商議。
蔡瑁的二弟蔡瓚說道:“兄長,此時劉荊州因病不能理事,襄陽大權明爲劉磐、蒯越共掌,實際卻盡在蒯越之手。若是兄長不能及時奪回大權,日後勢必會在曹丞相面前被蒯家佔了上風。”
蔡瓚的話得到了衆人的認同,蔡瑁如今兵力不過五萬左右,按着曹操的慣例,荊州歸附之後蔡瑁的兵權也會隨之被剝奪。蔡瑁對此時早有準備,而且曹操也早已經向蔡瑁表示了善意,並就收回兵權一事對蔡瑁也有補償。但蔡家、蒯家自劉表入荊州時崛起,直至今日,始終存在着合作和鬥爭,雖然蒯良病故。但是蒯越卻依舊將蒯家操持的穩穩當當,始終沒有給蔡瑁可趁之機。但此時蔡瑁領兵在外,若是蒯越真的能在襄陽城開門降曹一事中起到主要作用,那一定會爲此而得到曹操的賞識。到時候自己便是再努力,也未必能扭轉局面。
“其實兄長也並非無計可施啊!”就在蔡瑁正在考慮是否該回襄陽的問題時,蔡瓚身邊的蔡琰卻微笑着說出一句話。
“哦?此言何解?”蔡瑁看着自己的三弟問道。
“兄長,荊州重心皆在荊北三郡,襄陽、西陵、江陵皆是各郡所重,如今襄陽兄長自然可以入城一爭高下,但江陵卻可憑兄長一言而定。張允無論如何都不會違背兄長之命,相比那位曹洪將軍也不會喜歡始終在城外駐紮吧?”蔡琰笑道。
“兄長,文珪(蔡琰)所言極是,兄長當可速速聯絡曹丞相,以江陵之功先佔鰲頭啊!”蔡瓚喜道。
“那江陵城外尚有黃漢升和龐士元,龐士元也就罷了,大不了請龐德公出面。可那黃漢升卻是與劉磐爲忘年之交,他是絕不會聽命行事的。”蔡瑁對黃忠還是有所顧忌。別人不清楚,他還能不知道長沙抵擋孫權的真正指揮者是黃忠嗎?
“兄長,黃漢升之事好辦。只需向長沙兵散播孫權背信棄義,進攻長沙的消息,就可使長沙兵軍心渙散,無法再立足與江陵城外。”蔡瓚倒是隨口就能搞出一個主意。
但是無論是蔡瑁還是蔡瓚,誰都沒有想到此時孫權真的有強取荊南四郡的心思。黃忠和長沙兵是否會被蔡瓚之計欺騙,實在關係着荊南四郡是否會被孫吳攻取的關鍵。
“此計甚妙!”蔡瑁高興了,“茂珪(蔡瓚)、文珪,爲兄這便與那張允寫信,你二人分別聯絡曹公和張允,過幾日我們便趕回襄陽。”
然而,就在荊州局勢已經明朗的時候,之前一直按兵不動的劉璋卻因爲劉表病倒而生出同情之心,在張鬆的“慫恿”下一反之前不作爲的態度,不但命葭萌關守將楊懷、高沛出兵陽平關,也下令已經在將巴郡主力集結在魚復的嚴顏立刻進攻巫縣,以減輕荊州的壓力。
這一次劉璋的舉動卻得到了之前一直力主出兵的黃權、王累等人的反對,可是這些人的擺事實、講道理卻在劉璋一句“孤與景升乃同宗兄弟”的面前全然沒有了市場,而且張鬆還未劉璋先前的按兵不動找到了一個“不欲因益州之兵入荊州而使兄長猜疑”的理由。
這一下黃權、王累等人無話可說,孝悌乃是人倫大道,沒人敢自己去背上一個“離間人家骨肉兄弟”的罪名。
張鬆此舉看似處處爲劉璋着想,但是卻給了曹操秋後算賬,進軍益州的最好理由。同時張鬆也明白,即便巴郡和葭萌關同時出兵,曹軍也早已經準備就緒,根本就不會影響到荊州的大局。
而黃權、王累卻在離開益州牧府後急忙給嚴顏和楊懷、高沛寫信,勸說他們量力而爲,不要在得罪了曹操之後還使得自己損兵折將,讓未來抵禦曹軍的力量提前損耗。
但是相對於楊懷、高沛這兩個武夫,黃權、王累更關心嚴顏。如今曹軍迂迴攻擊江陵一事已近漸漸傳開,嚴顏出兵巫縣給曹軍的壓力絕對大於葭萌關出兵陽平關。何況漢中太守滿寵文武雙全,又有河北名將高覽指揮大軍,黃權、王累此時唯有後悔當初爲何不力挺張任接管葭萌關、涪水關等幾處大軍的指揮權了。
他們也知道,無論劉璋是否給曹操藉口,曹操都不會坐視諸侯繼續割據,接下來不是揚州就是益州、涼州,最後還要加上個交州和遼東。這時候黃權、王累不覺重新正視起原本那個反曹聯盟。雖然劉表已經出局,但是隻要有心,聯盟卻可以因爲荊州出局導致原本孫吳與荊州的恩怨消失而更加穩定。
想到這裡,黃權和王累停下腳步交換了各自的意見後,轉身向益州牧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