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章正驚訝於他娘怎麼今兒這麼熱絡的時候,忽然就聽她嘴裡冒出了這麼一句話,頓時就啪地一聲把筷子給拍到了桌子上,怒道,“離兒是我顧家名正言順的長媳,當初爹的喪事還是她一手操辦的,這個家誰不去都不能少了她!”
羅氏一見大兒子護得蘇若離緊巴巴的,氣得心裡騰地就起了一股五名業火,卻在對上顧章那雙陰狠冰冷的眸子時,生生地給壓了下去。
嚥了口唾沫,她訕訕地笑了,“我這不是怕她身子弱禁不住長途跋涉嗎?留在這兒還能養養身子呢。”
顧章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信了羅氏的話了。
顧墨看了一眼悶頭大吃的蘇若離,眸色不由暖了暖,也輕聲道,“大哥說的是,大嫂爲我們這個家做出了這麼多,是顧家的大功臣啊!”
羅氏被這兩個兒子的話堵得一口氣是上不去下不來,憋得她胸口難受,當着兒女的面,臉上又下不來,立馬就把筷子一撂,哼唧了幾聲,“吃不下去了,心口疼!”
顧章冷冷地瞥她一眼,朝蘇若離努了努嘴,“離兒會扎針,讓她給你紮上一針,管包就好了!”
羅氏立馬就不吱聲了。
她可是清清楚楚地記得當初蘇若離那小蹄子頭一天嫁到她家時,就結結實實地給她紮了一針的,那時候,那小蹄子就居心叵測,扎得她人中都冒血了。
見羅氏不吭聲了,顧章也不說什麼了,一家子就這麼默默地吃開了。
蘇若離見本來還很是熱鬧的場面就這麼冷了下來,心裡有些傷感。尤其是看到顧雪娘和顧軒兩個吃得興頭的時候,她也不忍這頓飯吃得沒意思。
摸了摸顧軒的腦袋。蘇若離笑着對顧默道,“二弟如今中了進士,在外頭想來也認識不是同窗了。到時候給三弟物色一個好的師傅纔是!”
顧墨連忙答應了,蘇若離又說起他的親事來。“你也十六了,如今又中了進士,在京裡也算是小有名氣了,京中那些大戶人家想來也聽說過你,不知道你中意什麼樣的女子,大嫂也該爲你操心親事了。”
如母!
雖然羅氏健在,可這個家是蘇若離在當,羅氏又是個不着調的。她自然也不放心把顧墨的親事交給她。
顧章聽了這話,也笑着看向臉已經漲紅了的顧墨,“是啊,二弟小小年紀就中了進士,這京中的姑娘不知道有多少心儀你的呢。這次,你大嫂可得好好給你把把關!”
羅氏一聽要給顧墨說親,頓時就興頭起來,“我也該出去多走動走動了,我兒一文一武,我這個當孃的臉上也有光了。到時候各家看看去,看有什麼合適的姑娘。”
顧章自然知道他娘什麼脾性,她自來是個愛熱鬧的人。若不是她倒三不着兩的,他也不想把她攔在家裡。
何況,他弟弟妹妹也到了議親的年紀,有個娘在外頭走動總是好說好聽的。
離兒就算是大嫂,可在外人看來,這婆母健在,也不能僭越了去不是?
他看一眼蘇若離,眸中帶着徵詢的意思。
聰慧如蘇若離,又怎麼會看不懂?
連忙笑道。“娘若是想出去走動走動也好,我只在家裡打理罷了。弟弟妹妹的親事還是得娘掌着眼纔是!”
這話說得很是熨帖,羅氏聽了相當受用。看向蘇若離時,也不像先前那樣厭惡了。
顧章見婆媳如此融洽,吃驚之餘,也略微感到欣慰。
第二日,蘇若離就命婆子把京裡錦繡坊的繡娘喊到家裡來,給羅氏和顧梅娘顧雪娘娘三個都做了時新料子的新衣裳,隔日,又親自到多寶齋挑了幾幅頭面首飾。
過了幾日,顧家就收到了禮部侍郎家的帖子,說是請他們家的女眷去賞梅花。
羅氏母女三個歡天喜地地裝扮起來,蘇若離特意抽了個空兒,一大早帶着母女三個去了禮部侍郎家。
其實古代男女的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大戶人家也不是那種盲婚啞嫁的,兒女一旦倒是適婚的年齡,家裡的父母長輩都會帶着他們到一些世家通好之家行走。
往往都藉着拜壽或者賞花之類的宴會,把兒女帶出去讓人家相看。有家世品貌相當的,自然就定了下來。
顧章是朝中新貴,母親又是個鄉下婦人,蘇若離若是不出面,這母女三個貿貿然地去了人家,很是失禮。
既然進了顧家的門,也就說不得那些閒言碎語了,看在顧章的面兒上,蘇若離還是得把他的妹妹給領出去的。
四個人坐了兩輛馬車,羅氏和顧梅娘一輛,蘇若離帶着顧雪娘坐了一輛,來到了禮部侍郎家。
下了車,就見門外轎子車子停滿了門口,可見今兒來的人不少。
羅氏穿一身棗紅織金妝花褙子,頭戴蘇若離纔給她置辦的金頭面,臉上擦了粉,脣上塗了大紅的口脂,若不是那眼睛總是東瞅西看的一刻也不得閒,倒也算得上一個貴婦人了。
顧梅娘穿了一件蔥綠繡折枝梅花的褙子,帶了一副珍珠頭面,那珠子顆顆都有蓮子大,可是蘇若離花了大價錢的,趁着她那張粉嘟嘟帶着點兒嬰兒肥的臉,也算是嬌俏可人了。
蘇若離下了車,就上下打量了顧梅娘一眼,若她當初沒有和李大官人的兒子有一腿該多好,如今憑着顧章和顧墨的名聲,她即使嫁不進那些世家大族,尋常的大戶人家還是能嫁過去的。
只是可惜了,如今她這個樣子,不知道還有誰家能和她議親?
倒是顧雪娘,今兒穿了一件真紅的妝花褙子,頭上戴了兩朵粉色新巧的宮花,越發顯得面如敷粉、脣若施脂。
想來好好教導着顧雪娘,將來說不定還能爲她找一門好親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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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思量着,羅氏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站那兒數了數門口的車轎,笑着對顧梅娘道,“今兒來的人可真是不少啊,咱們娘兒們可要擦亮眼好好看看了。”
蘇若離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卻也沒說什麼。
羅氏爲了兒女的親事,怎麼着也不能跟在家裡那般任性跋扈吧?
扯了扯顧雪孃的袖子,蘇若離輕笑道,“該進去了。”
到了大門口,自有侍郎家的管家娘子迎上來,一直帶她們到了前院的花廳。
一進去,就看到鶯鶯燕燕的好不熱鬧。
那些夫人小姐們也都是有頭面的人物,家裡的男人非富即貴,個個也都是珠光寶氣的。
蘇若離打量一眼前面走着的羅氏,看她那隨着走動一晃一晃垂下來的步搖流蘇,想着倒也沒有矮了這些夫人們半頭。
羅氏除了那次去過誠國公府,以後就再也沒有在京中走動,見到那些夫人們一個也不認識,不免只好訕笑着。
偏她那一身的富貴,卻沒有那種高人一等的氣質,臉上不知不覺地就帶上了諂媚的笑,讓那些夫人們都瞧不上眼。
沒辦法,蘇若離只能帶着顧雪娘上前,和那些夫人一一地打了招呼。
不少夫人都是聽說過蘇若離的名頭的,自然也賣她幾分面子。反正是人都會生病,到時候少不得有求於她,那些人倒不像是虛情假意的,個個很是熱絡。
慢慢地,就有人問起了蘇若離帶來的顧雪娘了,見這丫頭生的模樣甚是清秀,也有夫人上前打聽了。
畢竟,顧章和顧墨兄弟年紀輕輕就有了如此成就,比起那些貴族的紈絝子弟來,他們倆算是銳意進取的少年了。
就算是那些世家大族的夫人們瞧不上眼,但是還有一些比不上顧章身份地位的卻又在京中住了幾輩子的人家,這些人家還是願意和顧家結親的。
蘇若離連忙介紹着顧雪娘,好在這孩子跟了她那麼久,規矩禮儀學得絲毫不差,落落大方,不張不揚,頗得一些貴婦門的歡心。
蘇若離又趁機相看了幾家姑娘,雖然沒有十分出色的,不過配顧墨也算是不錯的了。
而此時的羅氏,正不滿地帶着顧梅娘往這邊靠來。她一邊見縫插針地和那些夫人打着招呼,一邊不停地埋怨蘇若離,哪有婆婆縮在後頭媳婦出頭的?
只是她卻忘了,若不是蘇若離,那些夫人怕是連看她們母女一眼都不會看。
好不容易擠到了蘇若離跟前,羅氏有些興奮地望着自己身邊幾家小姐,看着模樣都算是不錯,她忍不住就拉着蘇若離的袖子嘀咕起來,“我看那幾個姑娘都很好,不如就給墨兒提一提?”
蘇若離也正有此意,忙點頭,“娘先等等,容我上去和那幾個姑娘聊聊。”
這意思也就是先聽聽這幾位姑娘本人如何了。
雖然做親看的是門第,但是人品更是首當其衝的。
蘇若離拉了顧雪娘過去了,羅氏卻自作主張地在人羣裡溜達來溜達去,不多久,她忽然被一個正站在一株梅樹下的身影吸引過去了。
那姑娘身量高挑,一頭烏黑的發披散下來,正仰頭靜靜地看着那一樹的黃梅。
羅氏就站在人家身後細細地打量着,細腰肥臀,那體型,說胖不胖,但是顯得壯實,不像是蘇若離那樣來一陣風就要刮跑的。看起來是個好生養的。
身量又高挑,到時候,她的大胖孫子可就是個大高個子了。
羅氏大喜,剛纔那幾個姑娘模樣雖好,可身子都單薄了些,若是把這個姑娘配給她家墨兒,想來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