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需要一點精神(下)
本多忠勝手中的“蜻蜓切”堪堪架住了“修羅之怒”,兩把武器的激烈角逐發出了一陣刺耳的“吱吱”聲。因爲河水阻滯使戰馬的相互衝擊成爲了不可能,兩個人一上來就陷入了力量的對抗。
“嘿!”新八郎合雙臂之力將“修羅之怒”巨大的鋒刃,一點一點壓向本多忠勝的頸部,剛纔藉着飛躍入河時的慣性已經使他佔據了些許力量上的優勢。本多忠勝的槍法老道詭異更在他之上,所以他不打算改變目前這種對決的方式。
本多忠勝也是縱橫東國未嘗一敗的名將,由其大小百餘戰居然沒有受過什麼大傷就可見一斑。不過就像“蜻蜓切”這支木杆長槍無論怎樣鋒利,也無法與“修羅之怒”這支純鐵打造怪物比試重量,而使用這怪物武器的同樣是個“怪物”,本多忠勝也不可能在力量上取勝。
新八郎緊緊咬住了牙,在他面前並不是一個可以輕鬆取勝的對手。然而這樣的對手更加使周身的血液燃燒了起來,這似乎纔是生命的真諦!他的雙臂更加使勁兒地向下壓去,而雙腿則已經緊緊地夾住了馬腹。
半覆式的鐵面具固然可以掩藏住本多忠勝的表情,但是即便是一個再遲鈍的人,在這種毫無花俏可言的靜態對抗中也能分出個大概優劣。一顆汗珠沿着面具的邊緣滴了下來,本多忠勝的雙臂一陣劇烈的顫抖。
人生的際遇還真是無常,剛纔本多忠勝加諸給內藤春正的感受,沒想到這麼快就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開!”本多忠勝畢竟是一個久經沙場的武士,知道什麼時候該堅持,而什麼時間該選擇放棄。只見他“舉火燒天”瞬間變成了“蘇秦背劍1”,斜着向外卸去對手的攻勢。
這是馬上武士陷入僵局的時候經常會用到的一招,但同時又需要相當高的技巧。不過在通常情況下使用這招都要伴隨着戰馬向外前竄,可眼下在河裡本多忠勝顯然不具備這樣地條件,換而言之他是在純以自身技巧在使用這一招。
新八郎眼中霍然一亮。順勢將槍向下一劃。因爲這一招中使用中的缺失造成了嚴重後果,“修羅之怒”閃着寒芒的鋒刃直向本多忠勝的手指削去。
這個時候本多忠勝本該如土色的臉上卻掛起了一絲冷笑,雙手上青筋暴起猛地發力又突然放開,也就是在這一收一放之間,“蜻蜓切”的槍桿陡然彎曲而後崩直,在千鈞一髮之際彈開了“修羅之怒”的攻擊。
“咦~~!”出現這樣的結果令新八郎微微一愣,原以爲萬無一失地一擊居然落空了。
“看槍!”早有所算的本多忠勝可不會等他反應過來,抖槍又向新八郎前胸刺來。
“好!”新八郎封擋的同時提馬向前更加逼近了對手。手中槍更是橫掃本多忠勝的腰部。“修羅之怒”本就比“蜻蜓切”爲短,巨大的劍形槍首也更加利於近戰,如今兩人離得如此之近他的優勢更加明顯了。
本多忠勝收招立槍擋住了這一擊,看起來似乎有些手忙腳亂。這確實也難怪,“蜻蜓切”似乎有些太長了,而且是在這樣運轉不便的河水裡。可就在我們在岸上暗暗鬆了一口氣的時候,變故再次突然發生。
本多忠勝雙把一擰一拉,“蜻蜓切”就在他手裡變成了兩杆,並且中間以鐵鏈相連,下半截的槍桿繼續原來的工作。而上面地一截“短槍”霍然刺出。“去死吧!”獰笑中本多忠勝地刺向新八郎的咽喉。
“啊~!”不知道岸上有幾個人驚呼。反正我是喊了出來。可是喊到一半卻又戛然而止,木登登地看着眼前這一切。
本多忠勝自己也不能相信,低頭看看自己的前胸他實在不能相信會有這樣地事。在那裡“修羅之怒”巨大的鋒刃深深地刺了進去。只怕後面也會有不少冒了出來,不過此刻這對他已經不是那麼重要,因爲鮮血正順着那把兇器像小溪一樣嘩嘩奔涌而出,流到河面上擴散成了一大片。
他又先前看了看,“蜻蜓切”的槍尖孤獨地停留在半空中,而那個目標正站在自己馬前的河水裡。
“記得嗎?你在我面前用過這一招!”新八郎微笑着說出這話時將手中的槍桿一擰,本多忠勝胸前的傷口更大了。“知道我爲什麼幾次力拼,都沒有能將你擊落嗎?因爲我的腳早就離開了馬鐙,就是爲了你這一招準備的。如果你還有來生的話一定要記住,有什麼‘絕招’千萬不要讓我看見!”
最後一刻本多忠勝是否後悔我並不知道。因爲他的身體已經由於“修羅之怒”地抽出向後倒了下去,巨大的重量使河水發出了噗嗵一聲,隨即又緩緩浮了上來。
“快,快去幾個人把他撈上來!”我對着身邊還在發楞的侍衛們大聲喊到,立刻有幾個手腳麻利的跳下戰馬下到了河裡。
“主公,這次我幹得不錯吧!”新八郎扛着“修羅之怒”淅瀝嘩啦地走了上來,他的戰馬自覺地跟在後面。
“好!非常好……要給你記一大功!”我嘴上算然這樣應付着,可眼睛卻一直盯着河裡正在進行打撈本多忠勝屍體的工作。
本多忠勝被擡了上來,渾身鎧甲中還在往外流着水。因爲剛纔落馬他的頭盔掉了,失血過多變得蒼白的臉上眼睛瞪得大大的,顯得是那樣執着而不甘。
“好……很好……”我叨咕着圍着他地屍體轉了兩圈,然後站住腳對櫻井佐吉吩咐道:“把他身上的盔甲全都擦乾淨,要像全新的一樣。遺容也要整理一下,不能有絲毫不乾淨的地方!”
“是!”櫻井佐吉立刻回答,但還是忍不住問道:“那然後呢?”
“然後?然後自然是給德川軍送回去!”我指着本多忠勝說道:“找塊大門板擡上他,還有他的槍、馬和頭盔。只是這個傷口不要動,一定要讓所有人看清他身上只有這一處傷口。另外還要對德川的人說清楚,我們多方尋找也沒有找到本多大人的馬印,這話一定要在大庭廣衆之下說!”
隊伍再次開始行進,池田恆興卻是沒有馬上回去。“懷必死之心前來求戰,本多忠勝不愧爲一名真正的武士,算是值得這樣的禮遇了!”
“嗯?”我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怎麼,我說的有什麼不對嗎?”他被我這一看有些發毛。
“珊瑚,你怎麼說!”我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向珊瑚問到。
“本多忠勝以‘不明’身份前來偷襲殿下,殿下卻感其義勇,命手下武將與其單獨公平交戰!”珊瑚騎在馬上回頭一望,笑容中帶着幾分譏誚之意。“三河武士雖然武勇無畏,但是所行卻未免不夠磊落。至於說到對待武士理念的尊崇,德川家康是萬萬比不上殿下的,實在是太小家子氣了!”
我又斜了池田恆興一眼。
“你實在是太……”池田恆興目瞪口呆。
“太怎麼樣?”
“實在是太怪了!”他喃喃地低語道:“居然一天到晚想得都是這些,你實在是太怪了!你、德川家康、‘猴子’,你們這些人都很怪。主公當年也不是這樣啊!”
繼續走下去沒有再遇到什麼干擾,平平安安的抵達了岡崎城下。因爲岡崎的位置相當靠近尾張的邊界,所以我們到達時也就上午11點左右,剛巧趕上城破的最後一幕。
岡崎城頭的德川旗幟正在一面接一面地倒下來,但是拼殺並沒有結束,那裡有一些沒帶頭盔身穿輕甲的武士,正揮舞着太刀大肆劈砍着尚在頑抗的德川士兵。一些同樣裝束的武士口中橫銜太刀還在快速的往城上爬,看得出來這些人相當的英勇頑強(野蠻)。
“這就是你們島津家的武士吧?”我輕聲地問到。
“嗯……”珊瑚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樣的悍勇武士你們有多少?”我有些好奇。
“歷年來從體舍流和示現流中招募的優秀子弟,總共不到一千人!”
“一千人……”我在心裡算了一下,一千人在很多時候已經可以起到關鍵作用了。我好像也有一支可以組成這樣部隊的後備力量,不知道上泉信綱在堺町替我訓練的那些家臣子弟和遺孤怎麼樣了,這次回去要好好關心一下。
岡崎城的大門被緩緩打開,聚集在那附近的數千軍隊蜂擁而入,城內的喊殺聲並不是很激烈,守軍的有生力量大多被消耗在了城頭上。
“拜見大納言殿下!”騰出空來的高山重友和中川清秀趕了過來。
“兩位殿下辛苦了!”我和顏悅色地撫慰到。
“多虧了島津殿下及時馳援英勇作戰,這才能如此快地拿下岡崎!”中川清秀微感尷尬。
“守軍完全擊潰了嗎?”我體貼地跳過了這個問題。
“鳥居元忠、內藤家長、內藤元長、鬆平家忠、佐野綱正等均已被討取,稍後即可請殿下入城用膳!”高山重友達到。
“我就不進岡崎城了,大軍立刻轉進長筱城!”我衝他們兩個人招了招手說道:“請兩位殿下儘快趕來,我可在前面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