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芝蘭急急地喊,“您快醒醒吧。府裡的茶水不夠用了,老爺叫您趕緊着去找水呢。”
我睡眼惺忪地問:“不是前天剛採的嗎?”
“老爺嫌水不鮮了,說茶喝着澀口。還說,太后的鑾駕就快到了,這才叫您趕緊去找找有沒有新鮮的水。”
我慌慌地起了牀,幾乎是小跑着去了馬房。
“快把羊脂牽出來!”芝蘭跟馬伕喊。
“小姐,那匹白馬不肯出來!”
“怎麼回事?”
“小姐,”馬伕出來低低的說,“那匹黑馬讓老爺騎走了,這會子,這匹白馬好不安分,奴才怕它傷了小姐。”
“還有別的馬麼?”
“沒有了!餘下的都是下人騎的。”
“管不了了。”我急的腦門上都冒了汗,“我去看看。”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羊脂總算是出來了,見了我,她倒安分些,只怕以爲我是去帶她找墨璧。只要她不發脾氣,我就能騎着她出去。”
羊脂跑得很不耐煩,一開始還是小跑,後來就瘋了一樣地狂奔。芝蘭騎着一匹駑馬在後邊說什麼也跟不上,我也害怕摔下來,不停地對它打着唿哨,可這會子,什麼都不管用了。
“噢,不不不,籲——籲——”眼見前邊有個人影,我使勁拉住馬,馬沒停住,反而擡起前腿,高高地嘶了一聲。
“啊!”我嚇得都說不出話了。羊脂的前腿重重落地,猛地停了下來。
我略略定下神來,眼前是一個老者,我很客氣的說——驚擾您了!
老者沒有回答,我定睛一看,他的眼睛是閉着的。
芝蘭追了上來,我瞧着老人沒有事,於是調轉馬頭要走。
——施主在找什麼東西?
我嚇了一跳,扭頭看着老人。
——施主,得緣分一見,老身有感,施主在尋找些什麼。
我勉強地點了一下頭——師傅有何見教?
——施主,佛家有言,萬事隨緣,就如這跨下之物,隨緣即天命。
芝蘭皺了一下眉頭。
——施主此生,命必極貴,起伏有數,但貴因一瞬。故而須記取,萬事隨緣。
——師傅此話怎講?我不解。
他神秘地一笑,留下了一句話:“海西自有薄情王,爲求萬安亂梨娘。一朝使得雛鳳起,便有佳璧耀九邦。”
等我回過神來,他已經走了。
我沒有時間細細考慮這些,我還要去找水。芝蘭提醒了我,我繼續策馬狂奔。
找到水源時,我幾乎筋疲力盡了。芝蘭從裡邊舀起一瓢,我嚐了一下,點了點頭。芝蘭拿出我們準備好的水袋,灌滿了水。
我微微地閉上眼,伏在馬頸子上休息。
“做什麼的!沒看見我們家小姐麼?”芝蘭的聲音嚇了我一跳。我睜開眼,看到一個身着中原服裝的男子。我直起了身子,默默地打量着他。
芝蘭護着我,我停了片刻,對芝蘭道:“不用理他,我們走吧。”
“等一等!”那個男子喊道。
我復又轉過臉去,這個男人應該是中原男子,那麼,就是說,太后的鑾駕已經進了府,或至少,已經在海西王府附近了。這麼說,我更需要趕緊回府……
“汝家何處在?君家在京城。”男子突然開了口。
我淡淡一笑,這算什麼,想考我?不就是兩句中原詩詞麼?於是接口:“停馬遙相問,無緣爲同鄉。”
語畢,我帶了芝蘭匆匆往府裡趕。
羊脂就是這樣,不見了墨璧,就會煩躁的很。這會子正是需要她狂奔的時候,卻是走得忽快忽慢。我的髮髻都快被她弄得散開了,無奈之下,我只得把身上能摘下來的掛件都扔給了芝蘭,以便羊脂不會把我的東西甩得一地。
“籲——籲——,哦不!”羊脂又開始狂奔了,我根本控制不住她。但這一次狂奔很奇怪,她似乎是有了方向。
“小姐!跑錯了!王府在東邊啊!”芝蘭在後邊喚我。
可我根本就控制不了她。隱隱地,遠處好像傳來了馬蹄聲,羊脂跑得更起勁了。我害怕地抓緊繮繩。
“停下!停下!籲——籲——”一個男子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越發地清晰了,“停下!這畜牲!”
“啊!”羊脂猛地停下來,我被晃得重重地撞在她的頸子上。我氣喘吁吁地擡起頭,卻看到一個和我幾乎是一樣狼狽的男子,哦,應該又是一箇中原男子,這人筋疲力盡地伏在馬背上,那跨下的馬竟然是——墨璧。
“你……”
“你……”
我們同時出了聲音,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我理了理頭髮:“公子怎麼騎了這匹馬出來?”
他瞪着我:“什麼?”
“這馬性子烈的很,”我的腦子一片亂哄哄的,墨璧怎麼會在中原人手裡,太后到底進府多久了,於是無意識地說道,“海西王府裡,別人是不得近身的。公子運氣好,他竟還叫你騎了這許久。”
“那麼你呢?”他直了身子,“你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這纔想起來,我自己也是頭髮飛散,衣冠不整的模樣。只得低了頭,道:“同是淪落人,何必長相問?公子若不嫌棄,就先和我的侍女換馬騎一會兒。她的馬雖不良,但到底是馴順的。”
說話間,芝蘭已經將自己的馬送到了他面前。
那中原男子猶豫了好一會兒,這才下了馬。復問:“這匹黑馬怎麼辦?我都讓他折騰到這地步了。你兩個姑娘家,能駕馭得了?看別傷着自己!”
我淡淡一笑:“有了墨璧,羊脂自然是聽話的!況且我們海西女子,個個會騎馬!哦,還請公子把這匹黑馬的繮繩放長些,我牽着它就是了。”
“等一下!”男子有些爲難之色,“府裡的人跟我說,那匹黑馬識路,我第一次來海西,所以……”
“您說的府是海西王府麼?”芝蘭笑道,“您放心,我們府裡的馬,匹匹識路。”
我叫芝蘭也騎上了我的羊脂。夕陽裡,墨璧在前邊和羊脂溫順地耳鬢廝磨。我輕輕一揮馬鞭,他們輕快地朝王府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