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時間依然很安靜,弗雷格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描寫廚藝的書放在了牀邊的小几上,不過晚飯以後銀並沒有再去翻看它。
“我以爲你想做一個廚師……”弗雷格的語氣是明顯鬆了一口氣,然後找了個舒適的姿勢躺在牀上,然後伸了個懶腰,“我爲這個事情可憂鬱了一個下午呢……”
“我只是隨便拿了一本書,”銀輕輕的說,“爲什麼這麼擔心?”
“如果你成爲一個廚師,或者向那個方向發展……將來被一些多嘴的傢伙知道了,會成爲一個嚴重的笑話,”弗雷格嚴肅的說。
銀似懂非懂的看了弗雷格一眼,然後默默的爬到牀上:“其實……我還挺喜歡做料理的。”
“爲什麼?”
“至少……”銀蹭到弗雷格身邊,深藍色的眼睛看着他,“至少,在吃東西的時候,注意力會比較集中。”
弗雷格愣了愣,然後不自覺的乾咳了一聲。該死,他憑什麼認爲他會和普通的孩子一樣,當那些孩子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的時候,銀卻一直和那些黑暗的東西在一起。
黑暗和光明不一樣,那種東西更深刻也隱藏的更好。
“抱歉……”他有些生硬的說,他以爲他活不過春季,可是他現在繼承了血統,代價很大,但是依然活了下來。他用了十六年的時間去感受痛苦和折磨,包括那些愚蠢的魔法師,包括黑暗本身——雖然它們現在是他的力量,但是那種冰冷的感覺會一直追隨他一輩子。而弗雷格現在卻讓他連廚藝之類的東西也不要去喜歡。
當然,弗雷格沒有怎麼帶過孩子,或者說他和孩子接觸的不夠多。在他的生命裡,如何和一些召喚生物簽訂不平等契約或者探視黑暗界,或者從一些不法商人那裡得來一些珍貴稀有的魔法材料……這種事情做的比較多,而對於一個孩子,或者照顧一個孩子,這種事情他可沒理由比女人懂的更多。
“抱歉,銀,”他輕輕的說,並把銀瘦削的身體攬到懷裡,“我不該這樣,你可以做你任何喜歡做的事情,當然,包括廚藝之類的東西。”
“我什麼也不想學,就想呆在這裡。”銀扁扁嘴,“你答應過我,可以的。”
“當然,親愛的,”弗雷格柔聲說,“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去你想去的地方……等夏季過去了,我們也許可以去塔拉郡玩幾天,那裡秋天的景色好極了。”
雖然銀從來不知道還有什麼塔拉郡,但是看到弗雷格的笑容,他也跟着微笑。
學習人類的表情也是一個課程,雖然他並不太瞭解表情所代表的真正含義。照弗雷格的話來說,有些人無論難過還是快樂的時候都會用笑容來表示,所以弗雷格說,如果某些時候你不太清楚的話,還是按照別人的表情做比較好。
銀的學習能力很強,或者他呆在人類社會太久,學習起來並不費力。而弗雷格給他的建議是,儘量不要把心裡的感情表現在臉上,被別人猜到心事,那可不會是一件好事。
忽然銀的身體一下子僵硬起來,深藍色的眼睛微縮,像一個彷彿一下子失去了靈魂的瓷娃娃一樣坐在那裡。
“銀?”弗雷格支起身體抓住銀瘦削的肩膀,“怎麼了?”
“……有人過來了,”他的聲音有些低沉,“二個……三個……六個人。”
“什麼?”弗雷格楞了楞,無法從那個話題一下子跳到這個話題,他黑色的眼睛有些驚訝,這樣的表情很少會出現在弗雷格臉上——因爲這樣看起來會有些蠢。
隨即銀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我還以爲是那些人呢,嚇我一跳。”
“什麼人……”
弗雷格的話還沒有說完,克拉克推門進來:“弗雷格少爺,公爵大人回來了。”
弗雷格還沒有把銀的身世編到足以感化鐵石心腸的人的水平,夏洛達斯公爵已經提前從皇都回來,並且是在深夜。
夏洛達斯公爵的城堡當然不止這麼一處,但是每年的夏季和冬季都會來這裡度過,雖然這裡並不是他們家族的主宅。
按照現在的時間,那位城堡的管家應該已經睡覺了,雖然不想打擾他,但是公爵大人實在是不想再睡旅館了。雖然那是一些豪華的頂級旅館,但是依然達不到公爵的標準。
城堡的門口有人拿着油燈等在那裡——這一點也不用驚訝,一個召喚師總能在四周散佈眼線,他想讓你看見,你就能看見,相反就看不見。
兩輛馬車穩穩的停在城堡門口,一個少年提着精緻的黑鐵油燈站在那裡,他有一頭淺金色的短髮,安靜的站在那裡,遠遠看去就像一具玩偶。
馬伕從車子上跳下來,把車門打開的時候,城堡的門也被打開,穿着白色睡衣站在門口。
“能原諒我的無禮嗎?”黑髮的召喚師抓抓頭髮,“你不應該在半夜回來。”
“抱歉,可是我實在是不想睡旅館了,”夏洛達斯公爵毫無誠意的說,然後脫掉斗篷交給旁邊的克拉克,“我帶來了兩位客人,請幫她準備房間。”
弗雷格向公爵的身後看去,門口站着兩位女性,她們的打扮差別很大,一看就不是同一個地位的人。
右邊是一位穿着鵝黃色低胸蓬裙的女人,金色的頭髮低低的挽起,白皙的皮膚在夜晚的燈光下泛着珍珠似的色澤。在旅程中依然保持着風度的美麗女人。
弗雷格向那位女性欠欠身,毫無疑問,她來自某個良好的家庭,因爲那位女性也向他微微點了點頭。
在這位美麗的小姐旁邊是一位打扮截然不同的女性。她看上去有二十五六歲,褐色的頭髮隨意的紮在腦後,她的穿着很隨便,只穿了方便行動的長褲和靴子。現在穿短袖還冷了一點,尤其是在夜晚,不過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那雙冰藍的眼睛冷冷的掃過弗雷格,後者楞了一下。
他熟悉這樣的眼神,冷漠而殘酷,她的確不像一位上流社會的人物,她看起來更貼近這個世界另一面的人。
“歡迎來到夏洛達斯公爵的府邸,”弗雷格輕輕的說,“克拉克會帶兩位美麗的小姐去各自的房間,請好好休息。”
目送兩位截然不同的女性離開後,弗雷格看着夏洛達斯公爵:“聽說有三位客人?”
“三位?”公爵露出不解的樣子,“我只帶了兩位小姐,另外還有兩個車伕,一共五個人。”
弗雷格愣了愣,照銀的說法,的確是有六個人。他沒說什麼,只是聳了聳肩膀,“也許我看錯了,那兩位小姐真是截然不同的風格……我沒想到你的情婦還能繼續保持半年。”
“洛蒂嗎?她很不錯,”公爵坐到旁邊的沙發上,“我也沒想到她能在我身邊呆上半年。”
“她一定是瘋了,除了這個解釋,我想另外的解釋都不合理。”弗雷格打了一個呵欠,“還有那位小姐是誰,她穿的可不像你的情婦。”
“她是我的保鏢,看在光明之神的份上,弗雷格,呆在我身邊的女人非得是我的情婦嗎?”夏洛達斯公爵輕輕的皺起眉頭。
“好吧,如果這算是偏見的話,我願意道歉……”弗雷格再次打了一個呵欠,“您的房間我已經準備好了,請早點休息吧……”
弗雷格的手裡拿着蠟燭,轉身想走,身體卻被後面的男人攬住。
“你不知道我認路能力很差?”
“在自己的家裡?”弗雷格不耐煩的挑了挑眉。
“我很久沒來了。”公爵摟着弗雷格柔軟的纖腰,“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都快想瘋了……”
“算了吧,你說不來不覺得噁心嗎?”弗雷格冷冷的說。
“一點也不,”公爵柔聲說,“到我房間裡來好嗎?”
“這是提問句嗎?”
“當然,但是你不許說不行。”
弗雷格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對旁邊的克拉克說:“讓銀早點睡,我得帶公爵大人回房間,因爲他是個傻瓜。”
“你傷我心了,親愛的,”公爵不滿的說,“你在詆譭我對你的深情。”
“那隻會讓我更噁心。”弗雷格輕輕掙開公爵的懷抱,向幽深的甬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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