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燕雯的芳誕,最終還是過了。
前一天,她在皇子妃房裡哭的眼睛都腫了。
寧璞珍也是覺得她怪可憐的,就點頭幫着操持。於是宴席就設在了迎賓樓。
早起才下了一場雨,午時並不怎麼熱。
涼風夾雜着泥土的清新,輕柔的撫摸着每個人的臉龐,倒也是很愜意舒適的。
寧璞玉來的早些,幫着姐姐料理些細碎的事情。菜餚的甄選也都是榮燕雯喜歡的。
“這樣的佈置倒也是素雅溫馨。”寧璞珍看着她忙前忙後,少不得笑贊:“經過你的手這麼一擺弄,真的似模似樣多了。”
“姐姐喜歡就好。”寧璞玉笑了笑。
“要我說皇子妃喜歡不喜歡是其次,主要是看咱們榮側妃喜歡不喜歡。”靳佩瑤一身品紅的裙褂,繡着蜜合色的玉蘭花,人還沒走過來,滿身的光芒就刺的人睜不開眼。幸虧才下過雨,太陽還藏在雲層裡。
榮燕雯就跟在她身邊,穿一身湖藍色的裙褂,看上去低調多了。
“你怎麼有功夫出來了?”馮青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還當滄浪園裡好住,靳姐姐就在那裡面落地生根了。”
譏諷的話,靳佩瑤從前聽的不少。可如今敢這麼說她的,畢竟不多。“我也想一直住在園子裡不出來,可你們進不了園子,久而久之不是隔斷了咱們之間的姐妹情分麼。思來想去,還是出來走動走動保險。也省的我忘了你們的模樣,你們也不記得如今的我了。”
如今的她?
榮燕雯聽着就反胃。
無非是她姑母成了馨妃。就憑着這一點,就要騎到人頭上?
可是說來也奇怪,爺爲什麼要忍她呢?難道爺也想仰仗馨妃不成?
“好了,入席吧。”寧璞珍聽到這些話就煩。不過她也能明顯的感覺到,近來這段時間,爺對她和璞玉都淡了。對她淡的,比從前還要淡。
對璞玉,就更是不瞅不睬。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多謝皇子妃爲妾身精心安排。”榮燕雯上前,恭敬的行了禮。
“你也別覺得委屈。這一年,府裡發生的事情太多,爺他又有傷在身,也是顧不了那麼許多。何況朝廷裡的事情也不太平。咱們想多爲爺分擔一些,也是難……”
“皇子妃別說了,妾身都明白。”榮燕雯含着笑:“能借這個由頭,跟姐妹們好好相聚,妾身也就知足了。”
看她眼底閃爍的失落,寧璞珍饒是一笑:“聽說爺下了朝就會趕回來,想必一會兒就到了。”二殿下肯來,那是最好不過了。
榮燕雯只在心裡悄悄的笑了出來,可其實,她真的不踏實。
“這糕點還挺好吃的麼,是誰做的?”靳佩瑤看着面前的糕點精緻又漂亮,就先嚐了一塊。這一嘗不要緊,味道還挺不錯呢。
“這是寧側妃的手藝。”竹節故意拿話激她:“這些都是爺喜歡吃的。側妃一早起來,就做得了。”
“哦。”靳佩瑤笑着點頭:“怪不得這麼好吃呢,原來是寧側妃的手藝啊。”
說着話她忽然捂住了嘴,乾嘔了幾聲。
嫦笑知道主子的心意,配合的不得了。趕緊就端來了茶水。“主子,您趕緊喝一口茶水壓一壓。”
“唔。”靳佩瑤接過茶盞,皺眉喝了一口。“噗!”一口茶,一點都沒有浪費,全都噴在了那些精心準備的糕點上。
“你!”竹節氣得眼睛都要瞪出來了。
榮燕雯若是不在這時候煽風點火,她就白活了。“呦,佩瑤這是怎麼了?乾嘔又噁心,是不是……是不是有了身孕?”
這話驚得馮青檸身子一顫,臉色瞬間就蒼白起來。
她有身孕了?是真的麼?爺怎麼這麼快就和她有身孕了?
“是麼佩瑤?”寧璞珍也有點奇怪。
靳佩瑤臉上露出尷尬之色,眉心一蹙:“皇子妃說什麼呢,妾身不過纔在滄浪園伺候幾日。哪裡就這麼快有這麼好的福氣了。”
榮燕雯要的就是她這樣的難堪。“在滄浪園伺候是沒幾日,可是看着爺待你熱絡,還當是在宮裡就有下文了。不過……佩瑤你也當心些,別自己有孕了還糊里糊塗的不注意呢。”
“是啊,我自然會小心的。”靳佩瑤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只是這樣的好福氣,怕是很難求得來。只看青檸,也就知道了。”
“你什麼意思啊?”馮青檸頓時火了。
“沒什麼意思啊。”靳佩瑤笑吟吟的看了她一眼:“嫦笑,這些糕點不能吃了。趕緊端下去倒了。把咱們做的那些端上來換上。”
說的這麼明顯,誰都知道她剛纔就是故意的。
寧璞珍搖了搖頭,心想這靳佩瑤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爺最不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她就偏要弄成什麼樣子,也是怪不得入府的早,到如今還只是個主子而已。
“爺,您請。”樓下,是馮鋮的聲音。
耳朵尖的侍婢聽見了聲音就仔細去瞧,隨後趕緊來通傳:“啓稟皇子妃,二殿下已經在樓下了。”
“太好了,爺來了。”靳佩瑤跑的最快了,幾乎是一個箭步就衝到了樓梯口。“爺,您可算是來了,妾身等了您好久呢。”
寧璞珍都沒急着過去。這時候往爺身邊湊,就只有討嫌的可能。她是不會自討沒趣的。
果然,冷衍皺了皺眉:“不必等着我,都入席吧。”
“不等着您怎麼行。”靳佩瑤熱絡的挽住了冷衍的手臂:“若是您不來,豈不是味同嚼蠟,吃什麼都沒有味道。
冷衍示意馮鋮將東西遞上去:“燕雯,這是給你的。”
榮燕雯臉上一喜,恭謹的欠身:“多謝爺還記得。”
“自然是記得。”冷衍語氣淡然,直接坐下。
寧璞珍當然挨着他就座。
另一側,靳佩瑤跟着就坐了下來。按說,那個位置應該是榮側妃或者寧側妃的。
榮燕雯心裡不舒服,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也是因爲寧側妃盡心幫她佈置迎賓樓,又挑選菜色,忙前忙後的沒少花精力。“璞玉妹妹,你過來坐。”
榮燕雯把挨着靳佩瑤的位置,讓給了她。
寧璞玉笑着走了過去,立在座椅邊沒有動彈。
靳佩瑤擡眼瞟了她一下,臉一轉就笑着對二殿下說:“爺,今天的糕點,都是妾身連夜準備的,您嚐嚐味道如何。”
“好。”冷衍點頭,下意識的瞟了一眼,寧璞玉還站在椅子邊沒有動。
他看了這一眼,靳佩瑤少不得又看一眼。“寧側妃這是做什麼呢?還不趕緊入席,要把大傢伙都餓壞嗎?”
寧璞玉就怕她不接茬,這一問可好麼,正和她意。“你坐錯位置了吧?”
這一問,靳佩瑤頓時尷尬的不行。“什麼位置不位置的,爺喜歡我坐在這裡,我就坐在這裡。”
“爺,那你喜歡她坐在這裡嗎?”寧璞玉其實已經猜到冷衍會點頭,不會在人前給她留這個面子。但是她也不是慫包,不是他們想怎麼欺負就怎麼欺負的。
“尚可。”冷衍果然淡淡的說出了這個意思。
榮燕雯連忙打圓場:“妾身挨着寧側妃做,也嚐嚐您的手藝。”
說話的功夫,她推着寧璞玉往前,希望她能坐下來。
只是寧璞玉毫不理會,笑吟吟的說:“上行下效,我以爲府裡該有府裡的規矩。”
冷衍擡頭看了她一眼,並未做聲。
“當然,規矩不外乎人情。可偏偏今天,是榮側妃的芳誕。理應她挨着爺您坐才合情合理。於情於理都不合適,這位置,妾身不能坐。”寧璞玉表情溫和,目光也是溫暖如春。可嘴裡的話鏗鏘有力,一絲不含糊。
寧璞珍看着她,輕輕搖了搖頭。
她勾脣笑應,卻半步不退。“爺覺得,親身所言不合適麼?您可能覺得,這不過是一件小事。可日子,不就是一件又一件的小事組成的?今天某人穿了不和身份的衣裳,僭越了您不管。明天,某人就敢戴不合乎規矩的頭飾。後天,誰知道爲了討您高興,她們會不會私制龍袍備在府中,毀了您的清譽……有時候,適可而止也是爺您的態度。”
“寧側妃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私制龍袍,你可知道這是十惡不赦的大不敬。府裡哪有人敢這麼做,你這樣滿嘴噴糞的,是想要冤枉誰?”靳佩瑤被她氣得渾身發抖,起身與她面對着面的爭執。“不就是因爲我住在園子裡幾日,你心裡不舒服麼?犯得着在這樣的時候,說這麼重的話,掃大家的興致?”
“倒成了我的錯了。”寧璞玉笑了笑:“掃興的人是誰,大家心裡都有數。你不是手伸得長,而是臀部不懂自重。這是病,得治。”
“你憑什麼管我,爺都同意我坐在這裡。”靳佩瑤怒氣衝衝的說。
寧璞玉不慌不忙的看着她,緩緩湊近她的耳畔:“我那幾碟子糕點也是連夜做的,你不吃我沒意見,但浪費就不行。”
“你挾嫌報復!”靳佩瑤瞪圓了雙眼看着她。
寧璞玉抿脣,輕巧笑道:“是又怎麼樣,別以爲我不搭理你,你就能上天了。你做好別惹着我,不然我非把你的壞毛病都改過來,一個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