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就那麼想知道嗎?”冷濉看着她身影一晃,手撐在身前的石桌上,皺眉站了起來。“我不說,難道不是爲了你好?”
寧璞玉沒有回頭:“大殿下,滋味不好受,我勸你無關緊要的話還是別說了。”
“其實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冷濉從牙縫裡擠出這四個字。
這下,是真的冷場了。寧璞玉站在原地沒有動。
馮鋮正好陪着冷衍回府。
冷衍自然是一回府,就直接朝玉華軒來。
“璞玉。”看見冷濉的那一刻,他很驚訝。“大殿下也在?”
寧璞玉慢慢的轉過身子,眉頭一擰:“爺今天回來的真早。”
“這是怎麼回事?”看得出冷濉臉色不好,冷衍特別的奇怪。“像是……藥力所致。”
“嗯。”寧璞玉點了點頭:“一些吃下去會說實話的藥。”
“什麼?”冷衍眉頭一蹙:“胡鬧!”
冷衍也沒客氣,對待冷濉的手段又狠又絕。
先是一把手拎起了他的衣襟,扯到亭子一邊,跟着四五拳揍過去。
冷濉便將方纔吃的糕點和茶都盡數吐了出來。
“別再胡說八道。”這算是他對冷濉的警告。
寧璞玉看着這兩個人,只覺得好笑。“來人,送大殿下回府。今日這宴不好,改日再請大殿下好好一聚,補上這一回的。”
轉身她就先回了房,很多堆積在心裡的事情,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冷衍示意馮鋮好好送大殿下回去。
而寧璞玉進門之前,也同樣對芽枝使了個眼色。
待到冷衍進門的時候,房裡就只剩下璞玉一人。“好好的,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他剛纔兇巴巴的吼了那一聲胡鬧,讓寧璞玉有些不高興。“那是因爲你不肯對我說實話。我認識的二殿下,不是那麼容易受人脅迫的。要不是因爲他有你什麼把柄,怎麼可能你會順了他的心思,去倉良。”
“去倉良是父皇的意思,也是我點了頭的。”冷衍皺眉:“和冷濉無關。”
“是麼?”寧璞玉纔不會相信。
“璞玉,你這是怎麼了?”冷衍走過來握着她的手:“我不是已經和你說了麼?乖乖的等我回來,等我回來了,我們就再也不分開了。即便是倉良地勢兇險,可是爲了你,我也不會讓自己有事的。”
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冷衍略微嘆了口氣:“這件事情已經不能改變了。所以璞玉,別在這間事情上困擾。好嗎?”
其實昨晚,寧璞玉就已經想要問他了。到底有什麼事情不能說出來。
想來想去,無非就是關於寧家滅門的那件事。
現在。冷衍還是不願意鬆口,足可見這件事情也是真的不好辦。
“我……”
寧璞玉皺着眉,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信我一次。”冷衍握着她的手:“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的。”
話已經說到這裡,寧璞玉也不想再往下說了。“爺,你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陪陪你。”冷衍笑着握着她的手:“叫竹節準備午膳吧。”
“竹節她……”寧璞玉不知道冷衍是故意詐她還是別的,只是溫和的說:“她不在府裡。”
“哦。”冷衍轉身喚了馮鋮:“去準備午膳。”
兩個人和往常一樣用了午膳,寧璞玉犯困,就在軟榻上慵懶的躺着。
冷衍看着她精緻的面龐,忽然覺得有些不忍心。幾次,他都想告訴璞玉真相,這樣欺騙她真的不好。可幾次想要開口,又怕她接受不了,會傷及自身和孩子。
倉良一行,他就是打算結束這件事。希望以後不要再被困擾。
冷衍給她蓋上了錦被,徑直去了榮燕雯的瀲灩居。
走之前,總有些事情要交代清楚。
扶蘇一根箭一樣竄進來,嚇得榮燕雯手裡的帕子都掉在地上。“你這丫頭,這是要幹什麼?”
“娘娘,爺來了。”扶蘇氣都沒有喘勻:“我看見爺進了咱們的院子,爺來了。”
“爺來了?”榮燕雯也是相當的震驚。“你確定沒看錯?”
“哎呀娘娘,爺奴婢怎麼會看錯。你趕緊準備迎駕啊。”
“對。”榮燕雯從軟榻上跳下來,慌里慌張的穿好了鞋。“可是我這衣裳,我這頭飾,會不會太簡單了?你說爺會不會不喜歡。”
“娘娘,不會的。爺肯定喜歡,您別這麼緊張,叫爺瞧着不好。”扶蘇一點也感覺不到榮側妃從前穩重的樣子。她想爺要是看見這樣的側妃,想必心裡也會很有感觸的。
“燕雯。”冷衍撩開了門簾走了進來。
“妾身給爺請安。”榮燕雯深吸了一口氣,滿面春風的走過去:“您怎麼有功夫過來。扶蘇,快去沏茶,把糕點端上來。”
“不必。”冷衍凝眸道:“有些話想說,茶水就不必了。”
“那你先下去。”榮燕雯心裡不太高興。難道爺只是略坐坐就走,連喝一盞茶的時間都沒有?“爺,您有什麼話想和妾身說?”
冷衍兀自則了一處坐下,淡淡擡頭:“這些日子,少來看你。連你房中換了擺設也不得而知。你一定怪我吧。”
“妾身不敢。”榮燕雯一低頭,鼻子就開始發酸:“妾身只是時時刻刻想着爺,盼着爺能來。但其實不管爺來不來,只要您能好好的,那妾身就安心了。”
“所以你也一定知道,我要去倉良的事。”冷衍直接把話頭挑明瞭。
榮燕雯不是傻子,當然瞬間就明白了來意。“是妾身不好。”她語氣一軟,就跪了下來。“佩瑤聽馨妃娘娘提起,說皇上有意讓爺前往倉良,收拾了西南的殘兵。可是倉良是什麼地方,佩瑤怎麼會不知道。她心裡害怕,便來告訴了我。我又拿不定主意,只好去稟告皇子妃。所以,即便是知道皇子妃有孕在身,也還是犯了這個錯誤。”
她一邊說,一邊抹眼淚。“妾身知道,宮裡的事情不得干涉。妾身也知道,爺您睿智,必然明白其中的利弊。可……這是妾身對爺的一番擔心。心想皇子妃也一定不會願意,爺在這個時候離府。告訴了皇子妃之後,妾身反而更加惴惴不安。一方面擔心皇子妃能不能勸服爺,一方面又擔心皇子妃會不會因爲擔憂而損傷身子。現在,爺問了妾身,這番話能當面說出來,心裡纔好受了一點。”
冷衍伸手,將她扶了起來。“皇子妃入府不足一載,你卻在我身邊多年。這府裡的事情,她畢竟見到的少,不如你協理先皇子妃多年有經驗。正因爲如此,我才希望你能多多幫襯。燕雯,你從前事事得體,處處用心,一直都做得很好。”
榮燕雯聽清楚了,他說的是“從前”,難道她現在不是這個樣子嗎?現在就不得體,不周全,不用心了?
“爺,妾身……”
冷衍打斷了她的話,也不想聽她辯解:“府裡的人越來越少,眼睛也都只盯在這些細碎的事情上了。我知道你們一個個心裡都有委屈。但二皇子府首先就是要效忠朝廷。父皇的聖旨,不可不從。”
“妾身明白。”榮燕雯馬上表態:“妾身再也不會因爲這樣的事情去煩擾皇子妃,也不會再皇子妃添亂。爺您放心,我一定像協助先皇子妃一樣,盡心的幫襯皇子妃處理好府中的細碎事。如此,皇子妃便可以安心養胎。”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冷衍與她對視一眼,眼底緩緩的流露出些許的笑容。
“爺,倉良之行既然無法改變,您何時出征?”榮燕雯打定主意,跟着冷衍一塊走。
如果前方真的兇險,她情願跟着他共赴黃泉。
也總比在這府裡受盡臉色,孤獨終老要好。可倘若她真的陪着他活着回來,也許想要的一切就都能實現了。
“好了。”冷衍起身要走:“你好好歇着。”
榮燕雯有些失控的撲了過來,跪着抱住了冷衍的腰身:“爺,爲什麼就不能回到從前了。到底妾身做錯了什麼?這麼久,妾身一直在等着您來。可您剛來,這就要走嗎?”
冷衍沒有做聲,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從前,他不會在意府裡這些女人的感受。
現在想想,真是愧對了璞珍。
可當她懂得照顧她們的感受時,他已經心有所屬。
“等我從倉良回來,再來吃你院子裡的枇杷,聽你彈奏琵琶。”冷衍沒有動,只等着榮燕雯自己鬆開手。心裡有一個人,別人的好都覺得很沉重。
圈着她的手特別的無力,榮燕雯只覺得索然無味。“妾身恭送爺。”
他走了,不帶走一絲情愫。
雙臂圈起來的姿勢,空蕩蕩的,根本什麼都圈不住。
榮燕雯抹了一把眼淚,決心已定,無論怎樣都要重得二殿下的心。“寧璞玉,若是我爭不過你,此生死不瞑目。你最好給我好好的活着,我要你也嚐盡我現在歷經的痛楚。不就是倉良嗎?爺去,我也一定跟着去。我能爲爺做的,你永遠都做不到。”
她輕輕的閉上了眼睛,滿臉的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