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越來越近,子媚和綠袖都繃着臉,格外嚴肅。
只不過綠袖站在樹上,謹慎的蜷縮在樹幹之下,倒是不那麼容易被看見。
“別亂動,別再逞強。”子媚不放心的叮囑了金渾。
“你自己也要當心。”金渾的語氣也充滿了關懷之意。
兩個人眉目傳情,秋波互睇。
樹上的綠袖卻忽然掏出了一顆煙信,拿火摺子一點,就衝上了半空。
子媚一驚:“你做什麼?”
綠袖尷尬的看着她:“你說呢?”
話音還沒落,不遠處也有同樣的煙信作爲迴應。
“是自己人!”這樣子媚很是意外。
綠袖動作麻利的從樹上躍下來,以最快的速度,拆了她佈陣的幾處。
這樣一來,機關就會失效。她這麼做,也是爲了保全子媚。畢竟泄露身份,是最不可饒恕的過錯。
“走吧。”綠袖看了一眼已經站起來的馬兒,皺眉道:“看樣子那軟骨散的藥力已經過了。”
“走。”子媚扶起金渾:“趕緊離開這裡。”
來的人,果然是自己人。
“主上見你們多時不歸,怕是遇到了麻煩,叫我等出來接應。”說話的女子叫天藍。
“還真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煩。”綠袖癟了癟嘴。心想子媚的心都不在了,一下子就被人奪走了,這還不是大麻煩。
“那走吧。”天藍凜眉,奇怪的看着子媚身旁的男人:“他是誰?”
“我的人。”子媚揚了揚下頜:“你不必用這種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他的事情,我自然會向主上交代。”
說的話都把嘴堵上了,天藍當然不願意自討沒趣。
誰不知道子媚是主上身邊的紅人,何必跟她頂撞。“好,請。”
沿途回去,都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只是來到山腳下的時候,天藍掏出了帕子,交給子媚。“既然是你的人,你知道規矩。”
子媚接過來,對金渾說到:“這裡有這裡的規矩,你別在意。”
說完,她就親手把他的眼睛蒙了起來。
金渾雖然納悶,但也沒有異議。“入鄉隨俗。”
天藍皺眉瞟了綠袖一眼,見對方的臉上只有嫌惡之色,不由得奇怪。
這男人到底是什麼來路,怎麼子媚對他竟然這麼上心?
山頂的懸崖絕壁上,寧璞玉戰戰兢兢的看着崖壁下的景色,頭皮發麻。
徐飛走進來,看着她又怕又要看的樣子,忍不住想笑。“既然怕,就別看了,何必讓自己這麼難受?”
寧璞玉不高興了:“你進來之前能不能先吭個聲?萬一我正在更衣或者沐浴什麼的,怎麼辦?還有,你不是叫子媚照顧我麼?她去買個東西要多久能回來了?你確定我要的桃花餅回來還能吃?”
“你呀,就是小姐脾氣。”徐飛無奈的看着她:“從前的時候也沒跟你一起相處過這麼久,不知道原來你任性起來,也能這麼淋漓盡致。”
“什麼亂七八糟的?”寧璞玉撇嘴:“要知道,人活着一輩子,就這麼匆匆幾十年,當然要吃好的用好的住好的才行。難不成什麼都對付,什麼都講究?你看看這間房,不是石壁就是石頭的,雖然有些東西精緻,可還是感覺很壓抑。我都不知道要住多久,你就不能讓舒服一點?”
“這不是去給你準備了?”徐飛拿她沒轍。“這裡偏僻,他們就是得走上好遠才能到鎮上去。你要的東西也是奇怪,能不能找到還是個問題。”
“行了。”寧璞玉不想聽這些話:“反正盡力去找就是了。”
正說着,外頭的人拱手進來,低低附耳幾句。
徐飛低頭:“子媚和綠袖回來了,我這就過去看看東西買到了沒。”
“我也去。”寧璞玉煩死了:“每天把我關在這廂房裡,了無生趣的。你就帶我去看看景又怎麼了。”
“你趕走?”徐飛沒說別的,只問了這三個字。
寧璞玉知道他的意思:“不是還有你呢麼!”
從這間房,到徐飛要去的地方,只有一條鋼索懸在半空中。
腳底下,就是萬丈深淵。
寧璞玉雖然會輕功,也懂得在絲帶上起舞。可是她畏高啊,看見腳底下的深淵,她就腿軟的不敢動。可總不能一輩子都憋在這裡吧?“我趕走,不是還有你呢麼?你在前面,我揪着你的腰帶跟在後面不就行了。”
徐飛一聽這話,連忙搖頭:“不可。回頭你站不穩,再把我拽下去,那可有意思了。”
當着這麼多屬下的面,這不是要丟死人?
“哎呀,那你給我一塊布,蒙上眼睛。你拉着我的手走。這樣我就不怕會掉下去了。”
“哼哼!”徐飛頭皮發麻:“那是鋼索啊,不是小橋。你一腳踩空了怎麼辦?還蒙着眼睛,你以爲是小孩子家家的玩躲貓貓?”
“……”寧璞玉想想也是。看不見鋼索怎麼走過去。“總之我不管,你帶着我過去。我不想在這裡,憋死人了。”
徐飛看她生氣了,唯有點頭。“我揹你過去。”
“好。”寧璞玉也痛快的點了頭。
雖然說男女授受不親,可是寧璞玉沒把徐飛當男人。頂多是她師傅,也沒什麼彆扭的。
倒是那些下屬,看見主上揹着這個女人走鋼索,個個臉上的表情都是怪怪的。
當然,寧璞玉未免萬無一失,還是死死的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她不敢看。
鋼索並沒有多穩當,走起路來,還是一顫一顫的。
耳邊嗖嗖的崖風拂過,汗毛少不得都豎了起來。
“還……有……多遠?”寧璞玉結結巴巴的問。
“不遠了,別亂動。”徐飛走這條鋼索,還是第一次這麼怕。
怕身上的人亂扭亂叫,連累着他丟臉。不過也還算好,畢竟走過了這麼多次。
子媚和綠袖她們,已經等在了對岸的崖上。
“看見沒,都背上了。”綠袖嘆了口氣。“我聽說這女人是主上的徒弟。你說,主上該不會有娶她爲妻的心思吧?”
“你亂說什麼?”子媚白她一眼:“這女人不是已經嫁人了!”
“哦,是哦!”綠袖點了點頭:“那主上把人家的女人帶回咱們的地方,算怎麼回事?”
沉了口氣,子媚不知道怎麼解釋。“你那麼好奇,你就自己去問主上好了。我可是無法解答。”
“不敢。”綠袖如實的說:“我這麼問,主上不剝皮了我的皮才奇怪。”
“還有多遠?”寧璞玉實在是受不了了。“好難過的感覺。”
“馬上。”徐飛凌空而起,最後一段距離,索性揹着她飛了過去。
“參見主上。”一行人恭敬的行禮。
徐飛略微點頭,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金渾臉上。“他是誰?”
伴隨着語聲,他迅速的放下了寧璞玉,指尖的暗器嗖的飛了出去。
一個轉身,子媚用身體擋住了暗器,左肩中鏢。
“子媚姐你……”綠袖嚇得臉色蒼白。
“你不要命了”這句話,她不敢說出來。只有硬生生的又咽了回去。
“啓稟主上,他叫金渾,是屬下的救命恩人。屬下沒經過您的同意擅自將他帶上來,是屬下的錯。可屬下不能將他留在山下,他受了傷。”子媚忍着疼,一字一句慢慢的說。“屬下懇求主上收留,待他康復,願意做他的介紹人,一同爲主上效命。”
寧璞玉這時候才睜開眼睛。
她看見了那個滿臉是傷的男人。相貌平凡,也沒有什麼過人之處。
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然而子媚出去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回來就弄得滿身傷這麼狼狽,寧璞玉忽然有些對不住她。“既然是救命恩人,那自然要留下好好報答。”寧璞玉看了看徐飛,插嘴道:“要不,師傅您就成全了子媚吧。說到底,她也是爲了替我買東西,才犯險的。”
“你知道就好。”綠袖沒好氣的嗆了她一句。
徐飛則是臉色陰沉的不行:“子媚,你替我打理這裡這麼久,難道不知道我的規矩嗎?”
“屬下有罪,願受一切責罰。求主上開恩,留下金渾。”子媚跪了下去,滿臉的懇切。“屬下擔保,金渾一定會和屬下一樣,好好爲主上效命。”
“子媚姐,你瘋了吧?”綠袖知道主上的脾氣,連忙拽她起來。“這裡有這裡的規矩,你何要爲了他犯死……”
徐飛也是頭一回見子媚這樣,不免對那個叫金渾的男人產生了興趣。“若是,你和他之間,只能活一個……”
子媚眉心一凜,只覺得寒意滲透進了骨縫裡。
“子媚,你別求他,有什麼了不起的。”金渾惱了:“這樣的不近人情,還當什麼主子?我又沒做過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爲什麼你要去死?”
“那你肯爲她死麼?”徐飛示意身旁的隨從呈上來一把匕首。“要麼你自裁,要麼你殺了她,總之你們兩個人只能留下一個活口。”
簡直了!寧璞玉以爲自己恍惚了。這話是從徐飛嘴裡說出來的?
她的師傅,明明就告訴她,身爲醫者,無論貧富貴賤,一定不能見死不救。
她的師傅,明明就告訴她,但凡有一丁點可能,都不能放棄拯救生命的信念。
她的師傅,明明就告訴她,醫者父母心,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同樣一張嘴,怎麼現在說的話竟然這麼無情。“爲什麼一定要死一個?”寧璞玉納悶的問:“他們不死一個,你吃不下飯?你夜裡會睡不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