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到夏天,不過才幾個月的時光而已。
梅樹桃樹已然枝葉繁茂,梔子米蘭卻競相綻放,整個二皇子府的景緻煥然一新。
昨晚,寧璞玉睡的特別踏實,難得是冷衍居然也規規矩矩的攬着她一覺天亮。
醒來的時候,聽見窗外的畫眉嘰嘰喳喳的脆鳴,心情無比的舒暢。
“窗邊涼,就不知道披件衣裳嗎?”冷衍不知何時也走到她身後,輕輕的將寬大的袍子搭在她肩上。
“爺,你看,枝頭上的畫眉鳥可真好看。”寧璞玉衝他溫婉一笑。
冷衍揉了揉她的臉頰,脣角盡是笑意。
她纖細的脖頸,雪白柔滑,說話的時候,輕柔的動作。冷衍看着,不由得想起了那種溫軟的感覺,喉結一動。
“太陽還藏在雲裡呢。”
“是啊。”寧璞玉點頭:“夏日天亮的早。”
“是太早了。”說話的同時,冷衍俯身將寧璞玉打橫抱了起來。
這動作太突然,寧璞玉嚇得掙扎起來:“爺,放我下來。”
“時間還早,能再睡一會兒。”
這話是什麼意思,自然不言而已。
羞得臉都發燙了,寧璞玉不肯:“爺,天都亮了。一會竹節和芽枝就來伺候梳洗……”
將她放在鬆軟的牀鋪上,脣瓣就堵了上去。
寧璞玉想要避開,卻禁不住這樣的溫柔。
他的手開始不安分起來。
“唔……爺,天亮了。”寧璞玉不安的看了看門的方向。“等下有人進來。”
“怕什麼。”冷衍壞壞的笑:“你們以爲她們都沒腦子麼?知道我在這裡,怎麼會過來!”
三兩下的功夫,衣裳就被撥開了。
寧璞玉只覺得胸口一片冰涼,卻忽然被什麼暖暖的貼上來。
“娘娘,娘娘,您快來啊!”
門外,是喬木的聲音。
冷衍頓時滿頭黑線,皺眉繼續。
“娘娘,娘娘,您快來,茵茹姑娘能站起來了。”喬木興奮的不得了,根本就沒想到裡面的人是什麼樣子。
“茵茹能站起來了。”寧璞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年多了,她等這一天等了三年多了。“爺,您聽見了麼,她說茵茹可以站起來了。”
她開始不聽話了,不肯被她壓住。“爺,您起來一下,我要去看看茵茹。”
“不起來。”冷衍血脈膨脹,很難抑制住對她的渴望。“你乖乖的別動。”
“娘娘,您快起來啊!”門外,喬木還在興奮之中。
竹節邊繫了衣襟上的鈕釦,邊走出來,不悅的瞪她一眼。“大清早的,太陽還沒出來,你吼什麼吼,整個玉華軒就屬你嗓門大。就不知道爺正在裡面陪側妃嗎?”
喬木儼然是沒有想到這一點,連忙就捂住了自己的嘴,轉頭大腿就跑。
這也……太尷尬了。
門外,忽然就沒有了聲音。
還在掙扎的寧璞玉感受到冷衍更爲急促的呼吸。“爺……”
“別怕。”他有些霸道,更多的卻是溫柔。
半推半就,寧璞玉很快就更上了他的節奏。
這一天,他等了幾個月。
竹節遠遠的站在門外,沒聽見裡面有起牀的動靜,心裡才稍微踏實一些。
“喬木也真是的,不會分輕重緩急。”
芽枝笑吟吟的走過來,湊趣道:“可不是麼。府裡纔沒有了一個孩子。要是咱們娘娘這時候,能有了爺的骨血,那日子也就算是有盼頭了。”
“是啊。”竹節看着她咯咯一笑。
一個時辰之後,冷衍才依依不捨的離開了玉華軒。
朝廷上的事情,一刻也不敢馬虎。何況他要面對的還有來自魯家的壓力。否則,他還真想陪着璞玉好好吃一頓早飯,再去看看院子裡夏日的景緻。
“姐姐。”寧璞玉來倚儷閣問安的時候,一臉的春意盎然。“早起茵茹能站起來了。”
寧璞珍看着她紅潤的臉色,微微一笑:“這真是極好的。茵茹到底年輕,只要好好調養,身子早晚都能調養過來。”
“是。”寧璞玉用力的點頭:“她這些年過的太苦了。朕希望她能趕緊好起來,有自己的生活。”
“是啊。”寧璞珍轉身,從咪芯手拿過一張方子。“給你。”
“是什麼?”
“自己看!”
寧璞玉只看了一眼,臉就燒了起來:“姐姐怎麼給我這個?”
她手裡拿的,是一張藥方。
寫着一副極好的坐胎藥。
“你呀,別這麼粗心大意的。”寧璞珍嘆息:“府裡最近出了很多事。魯氏回了母家,佩瑤入宮暫住,青檸的孩子又這麼沒有了。榮側妃和我,入府以來就從沒有過身孕。現在啊,爺和咱們的心思,可都在你的肚子上了。一定要好好服藥,爭取早點有個孩子。不說什麼子嗣大計這樣的空話,府裡的確是該有個孩子了。”
“姐姐。”寧璞玉紅着臉:“孩子的事情,我真的沒有想過。現在只盼着茵茹能快點痊癒。”
“茵茹的病急不來,早晚會痊癒的。”寧璞珍握着她的手,柔柔的說:“可茵茹好了,也是要嫁人的。她不可能陪你過一輩子。你的孩子,你和爺的孩子卻可以。”
“好了嘛,不要說這些了。”寧璞玉不知道怎麼辦纔好,低着頭,難爲情的不敢看姐姐的臉。
“好了好了,不笑話你了。”寧璞珍又是一聲嘆息:“府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都有半個月了,魯府也沒有人過問。聽說魯氏的父兄,今日從西北入皇城,想必這時候應當入朝了。怕就怕……因爲魯氏之故,她們會在朝堂上刁難爺。”
看着姐姐滿面愁容,寧璞玉也着實高興不起來了。
臉上的笑容,一瞬間就變得暗淡無光,她皺着眉頭問:“如果魯氏倒戈相向,爺會有危險嗎?”
寧璞珍勾脣而笑,神情很是肅然:“不是危險與不危險,成王敗寇,結局可能性命攸關。”
看着姐姐擔憂的樣子,寧璞玉有些內疚。
雖然她喜歡了冷衍,雖然她願意爲他做一些事。可是跟姐姐相比,她真的自愧不如。
姐姐擔心了府裡的人事,又要擔心朝廷上的。每一件,無不是爲他好。可自己呢,成日總是沉醉在玉華軒的小小天地。不是茵茹的病情,就是糕點菜色,絲毫沒有多替他分憂過。
“姐姐,那你說咱們要怎麼辦?”
“呵呵,哈哈哈哈……咯咯噠。”洛晴邊笑邊跑,最後竟然還模仿了母雞的動作,看起來無比的驚悚。
寧璞玉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被她震住了。“這是怎麼回事?”
“嚇瘋了。”寧璞珍嘆了口氣:“已經半月了,每日叫郎中來看,也服了不少藥,不見起色。”
“我看看。”寧璞玉走過去,想要替洛晴把脈。
哪知道洛晴只是和她對視了一眼,就發拼命的撕扯她的頭髮。
“寧側妃,你放過我吧,我真的沒有想過要你死……我只是想弄傷你!這樣你就不能伺候爺了,也不會跟大小姐爭寵。你別殺我,你放過我好不好?”
她躲着寧璞玉,不停的扯自己的頭髮。不一會兒的功夫,好幾縷頭髮就被她硬生生的拽了下來。
“好了,咪芯帶她下去吧。”寧璞珍煩不勝煩。“就便是惡人自有天來磨。洛晴她居心不良,纔會對你下毒手。幸虧你沒有計較,不然她只怕要用性命來償還了。”
“姐姐她現在這樣也不好過啊。”寧璞玉倒是沒有怎麼怨恨洛晴:“其實,如果不是我來二皇子府,很多事情,也許就不會發生了。姐姐即便要怪我,我也無話可說。洛晴是陪在你身邊的人,自然能看見你受的委屈,她也是不得已才這麼做。”
寧璞珍想了想這幾個月以來,她所有的心思。好半天才開口。
“你剛來的時候,我真的生怕你知道,三殿下已經有了皇子妃、側妃。我怕你知道他寡情薄倖,一時衝動就對爺……動腦筋。我甚至怕,你爲了自己能過得風光,和三殿下鬥一口氣,會想方設法的成爲二皇子府的寵妃。不怕讓你知道,那段時間我擔心的每晚都做噩夢。只不過,到底是我低估了你的善良,也低估了自己的心胸。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嘛!”
“姐姐……”
“好了,別難受了。”寧璞珍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現在很想知道,你對魯氏是什麼心思。你想爺接她回府,還是希望爺補給她一紙休書,讓她往後都不必回來?這裡只有咱們姐妹,璞玉你別有顧慮,實話實說就好。”
寧璞玉想了想,認真的說:“如果單純是爲了這次的事情,我並不希望魯氏再回府。可是,你不是也說了,爺的事情性命攸關。咱們不能爲了圖自己痛快,就要爺去冒險。何況魯雙虞是茵茹的姐姐。姐妹之情……我當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好了。”
“是啊。”寧璞珍也是揪心這些:“每次去看青檸,我都不忍心。若是魯氏就這麼回來,對她也未免太殘忍。罷了罷了,這件事情,還是隻看爺的心思吧。爺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是。”這一點,寧璞玉相當的贊同。
這一刻,冷衍又在面對什麼呢?
“姐姐,要不然我進宮一趟吧?”她忽然靈機一動。“我可以旁敲側擊的將這件事說給太后聽。如何取捨,也許太后會有主意也未可知呢。”
寧璞珍略微一想,就點了頭:“也好,那你就去看看吧。”
“好,那我現在就去。”
“這麼着急?”
“是啊,這時候去有這時候去的好處。”寧璞玉趕緊欠身:“姐姐,你就在府裡等我的好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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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華殿上,氣氛格外凝重。
魯雙虞的父親魯鑫,將這一躺前往西南所見所聞,逐一稟明皇上。
再由魯鑫之子,魯營將行軍作戰,哨卡布控逐一稟明皇上。
只是這父子二人,言談之間完全沒有半點喜色。那一臉清冷的樣子,更像是連着吃了幾場敗仗。然而實際上,他們是這一回平亂的功臣,戍守的戰士。
皇帝細細聽着,不時讚許的點頭。
政事說完了,魯鑫便拱手上前:“皇上,老臣有些話不得不說。”
他這麼一開口,衆人都知道是因爲什麼。
“魯卿請講。”皇帝斂眸,目光裡總算透着和悅。
“老臣年邁,出行這些日子,舊疾發作,渾身痠痛。”魯鑫走上前,恭敬的行禮:“還請皇上垂憐,恩准老臣告老還鄉。”
冷濉瞟了一眼身邊的冷衍,脣角含笑。“這是衝你。”
冷衍只作不覺,無論魯鑫有什麼計策,他都不想將魯雙虞接回府去。
不然,青檸白白沒有的孩子,太可憐了。
難道他的父親,要用他死後的尊嚴,來換取旁人的匡扶輔佐嗎?
皇帝的目光,自然的劃過冷衍的面龐,隨後笑道:“魯卿你爲國盡忠,多年來立下不少汗馬功勞。也因你身經百戰,沒少落下傷痛。經年的傷痛,無法痊癒,也成了難以根治的頑疾,時不時復發。可這些頑疾,何嘗不是你戎馬半生的軍功章。朕以爲,如今戰事皺起,朝中最不可缺少便是你這樣的忠臣重臣!”
“皇上,謬讚,臣愧不敢當。”魯鑫恭謹道:“也並非老臣不願意盡心,只是……力有不逮。”
“也罷。”皇帝略點了下頭:“既然身子不適,那你便好好歇着。朝政上的事情,擱一擱也不要緊。只是,你操勞至今,一晃也幾十年了。很可能與朕一樣,都是閒不住的勞碌命。”
皇帝都這麼說了,也算是給足了自己顏面。
魯鑫親和笑道:“老臣怎麼敢與皇上相較,卻也擔心自己是閒不住的。”
如此,殿裡的氣氛總算是緩和過來。
冷衍沉眉,心頭一點也不輕鬆。
魯家,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成了朝廷上的一股強大勢力。
可僅僅因爲如此,他就要虛以委蛇的點頭哈腰嗎?
“好了,若是沒有別的事情,就退朝吧。”皇帝應酬的疲乏了,起身邊走。
首領太監連忙吆喝一嗓子:“退朝——”
冷衍剛行完禮,就被魯營擋住了去路:“二殿下府裡清閒,不如與我前往杏花樓,喝一盞夏日的春酒,可好?”